《此时枇杷正硕茂》辞旧离忧

31、故往

　　都说每个人一生中至少会有一次自杀的念头，江天祈也有，是他在A大的时候。在前往A大报道的前一天晚上，他坐上苏杰炎的车前往机场，一路上苏杰炎说个不停，无非是那几句话。可是那次江天祈出奇的安静，没像以往那样回顶他。苏杰炎察觉到什么，慢慢也缄口不言。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一大半时间都是沉寂在水里。

　　他是像书里说的成长了，不过好像和自己追求的事物背道而驰，他也只是跟着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随波逐流，离开了故乡，告别了友人，将心里的一切咽在嘴里。那几天江天祈就知道自己心理出问题了，他自认为的坚强在心理疾病面前不值一提。

　　那段时间他更加专注学习，除了吃饭睡觉都是沉浸在数字图纸中，偶尔的几个电话将他唤回，那时他才是江天祈。可是这种情况也坚持不了多久，没几个月他就大病了一场。那场病生的很巧，刚好是他人生中经历过的第一场雪，夜晚的雪下得悄无声息，醒时方觉天地寂茫。

　　在那之后他好了不少，或者说是变了不少。再到后来从学校操场的单杠路过时，也不会想着去拉几下，或许是因为那次生病后拉两下引体手臂就痛得发麻。

　　高中的同学都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他想着自己也该全新开始了。

　　有次苏杰炎趁着暑假会来A市看他，给他带些落秋县的吃的，陪他说说话，聊聊天。后一年，苏杰炎癌症走了，一切都很突然，苏杰炎死之前让那些去看望他的老师不要告诉江天祈。起初江天祈打不通苏杰炎的电话就察觉不对，问了八中几个老师都是支支吾吾地找了个理由，到楚培红这边实在瞒不住了就说出了真相。

　　那一次是江天祈大学第二次请假，他带了花和一些钱到了苏杰炎家，坐了没多久就留下东西离开了，独自找了个巷口呆着。落秋县有一浅水湖泊，本地人称其为“大龙湖”，每年都有十几个人在此自杀，江天祈晃晃悠悠就走到了那边，盯着湖面看了很久，一直到天黑了江天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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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天晚上江天祈改了些零件的模型，到了很晚才睡，凌晨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惊醒后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捂着空虚的胸口才逐渐意识到原来只是一些快要遗忘的往事罢了。

　　梦里是他高一生日的时候，那一天很平常，傍晚放学的时候江天祈和一个同学到外边吃饭，两人走到八中美食街的“砂锅小屋”，点完菜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做好上来后两人吃着吃着，旁边的同学玩心大起，当着江天祈的面前掏出书包里的老人机打给楚心瑶。

　　楚心瑶是隔壁小镇的，从小学就来到仙林镇的十五小读书，中学留在这里上八中，母亲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边，就在离八中不远处租了房子专门照顾她，这个点她估计是在出租房里。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个同学不管旁边的人，大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今天是江天祈的生日，他想听你唱生日歌。

　　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好”。

　　听见楚心瑶的歌声，同学赶忙把手机贴在江天祈的耳旁，男生静静地听着，不敢吭一声。

　　楚心瑶的歌声很敷衍，连调都没有，像是念出歌词一般，完全没有什么歌唱技巧，倒是符合楚心瑶大大咧咧的性格。

　　不过他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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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梦醒之后他逐渐迷茫了，这些年楚心瑶到底是他的幻想，亦是他的执念。

　　明明他们的故事早就结束在那个夏天了，他们也见完了最后一面。

　　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午后，他回学校收拾东西后下楼时特意走了另一条楼梯，路过三班教室时他在转台上驻足了一会儿，眼睛直往三班里望，彼时楚心瑶好像察觉到什么，忽然回头和楼道里的江天祈对视了一眼……

　　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辨别出他梦到的是楚心瑶，岁月斑驳了记忆，模糊了声音，忘记了脸庞，到了现在她也只不过剩下一个名字了。

　　到底是什么？是泛黄的纸张，是手机相册里许久没有翻阅的照片，还是□□上留到现在的置顶。

　　他从来不曾想过楚心瑶如今在他心里算是什么，他压制着那些年对楚心瑶的所有情感，深夜里许多次的扪心自问，高中时，有一首很火的歌叫做《白月光与朱砂痣》，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记得歌词末尾的一段话：

　　白月光是年少，是她的笑……

　　楚心瑶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遗憾，人真的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就高二高三时的每一次考试结束后，他都会点开三班的成绩单看看某个人，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放下了吗？

　　不曾吧。

　　后来知道楚心瑶复读了，他心里说不上什么，和平常一样读书吃饭。

　　到了来年的3月13日，也就是楚心瑶生日的那天，江天祈偷偷请了假回到落秋县，落地就买了蛋糕，趁着天黑摸进她复读的学校。他拿着蛋糕和鲜花一个人在学校逛了很久，偶尔望了望那些灯火通明的教室，试图找到那个人，不过徒劳。

　　等真的到放学他却犹豫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内心斗争了好久还是提着蛋糕走到了操场。操场一片漆黑，估计是怕学生晚自习结束到操场打球，学校早早就把大灯关掉了，他随便往草坪一坐，吃起了蛋糕。也不知道吃了多久，那时已经很晚了，他随便找了家酒店睡下，第二天中午就回去了。

　　那一次之后，他就再没有做过这样冲动的事出来过了。

　　盛夏已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