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枇杷正硕茂》辞旧离忧

25、新禧

　　会考结束后，学校看他们也好得差不多了，同时担心线上教学的质量，便让他们回来继续进行寒假补习。现在学校里就只剩下他们高三，其他年段都是在家里上网课的，就算下课了也是静悄悄的。会考结束后教室里的氛围有点变了，以往下课的时候班级里还是很热闹的，现在开始有点压抑，江天祈竟然一时间不习惯这种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他们熬完最后几天，到了除夕前几天的时候学校就放他们回去了。

　　放假后的江天祈一直蹲在家里，除了买东西外基本不出去，今年村子里在外打拼的年轻人很早就回来了，这几天里经常能听见周围小孩放炮的声音。除夕那天早上，老六蹬着自行车来到仙林镇找江天祈，江天祈陪他到八中操场打了一会儿球，临近中午直接去八中美食街吃饭，现在没几家店是开着的了，他们看了看只有砂锅小屋能吃。两人便走了进去，老六见到老板就喊了句：

　　“老板，一根香肠两颗蛋。”

　　等江天祈点完配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吃完饭后就在八中附近随便逛了逛，他们在这边两年多了，地方什么的都熟悉了，没再浪费时间，就想着结束。送走老六后，江天祈回了家，从柜里拿了条毯子到沙发上坐着，毯子包着腿，看电视里播放的《熊出没》。

　　三点左右，江天祈靠在沙发上都快睡着了，顾沅初忽然打来电话叫他下来，原来是他们几个专门来江天祈家陪他玩。江天祈出了家门口就看见一群人朝他走来，除了人群中的顾沅初，他还看见人群里的柯锦煌。

　　几人一来就嚷嚷着户外烧烤，江天祈之前有买烧烤架，去年夏天顾沅初来到江天祈家里知道后，经常会来这边烧烤，幸好每次都是他自己带食物，不然江天祈都想把他赶出去了。这次顾沅初也是轻车熟路地准备好东西，江天祈在旁边点燃炭火，等着顾沅初。之前都是顾沅初在烤的，而且烤得还可以，久而久之就是他在一旁看着，伸手接过顾沅初烤好的吃的。

　　顾沅初他们人不多，带的东西也没多少，很快就吃完，顾沅初提议出去外面买的烟火放，几人也都同意了，买好烟火到江天祈家门口时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没再等什么就开始玩了起来，江天祈盯着手上仙女棒的焰光出了神，曾几何时，过年他也是有人陪在身边的，但是现在……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伙伴，目光停留在身边的柯锦煌身上。

　　他看见女孩清澈如水的杏眼里映照的火光，璀璨夺目，宛如星辰。

　　这时有人点了一颗“孔雀开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随着焰火越喷越多，江天祈看两人的位置有点靠近就牵起柯锦煌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停下后就松开了手。

　　柯锦煌感受着手中温热的触感消失，心里刚激荡起的涟漪又泛起一阵阵失望。

　　他们的目光随着烟花慢慢落下，但又很快被新的火光吸引。

　　放完烟花后，顾沅初问江天祈什么打算，江天祈耸了耸肩，说道：“杰哥叫我去他家吃饭，不去的话估计来年就得先去政教处报道了。”

　　送走几人后，江天祈就接到苏杰炎的电话，慢悠悠走去他家。苏杰炎家就在八中不远处，江天祈走过去也快四十分钟了，路上苏杰炎不断打电话催他，搞得他都有点不耐烦。苏杰炎只有一个女儿，两年前嫁到了外省，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苏杰炎的妻子在生女儿时落下病根，没法要二胎，每次过年都是两老自己过。

　　临近十二点，江天祈还是从苏杰炎家里逃了出来，新年除夕十二点的烟花，整座仙林镇烟火连天，天上的烟火一闪一闪的，照在江天祈回家的路上。

　　今年的时间格外稀碎，都被疫情斩断了不少。

　　年年复年年，是江天祈些许遗憾的一年又一年。

　　“新年快乐！”江天祈默默对自己说。

　　爆竹声一声接一声，将这一轻语盖了过去。

　　柯锦煌家外，女生站在屋檐下，认真地看着天上爆炸的烟花，在整座小镇的烟火之下，她默默在心里跟自己做了个约定，来年江天祈生日那天，勇敢一次，在熠熠生辉的年纪里，向着最炙热耀眼的人。

　　农历初六那天晚上他们就回来了，八班正上着晚自习，窗外响起了烟花声，大部分人都停下笔抬头望向窗外。

　　“别看了，再看明年就是高四了。”江天祈踢了旁边那人一脚。

　　那人意识一回归便朝江天祈比了一下中指，说道：“高三打基础，高四985。没听说过吗？”

　　“也对，刚好明年是闰年，二月有29天呢，你还可以多复习一天。”

　　“到时候你熟悉每一场模拟考时间，比任何人都有优势，”旁边的王书滨接话，继续说：“要是学校把高考试卷发下来当练习，你可以很自豪说自己做过。”

　　“东犬西吠，”那人指着他威胁道，“你小心点啊，我等下去你家把你的小零食搬空。”

　　“你看你进得来出得去吗？”王书滨也不怂他。

　　“我不仅出得去还满载而归。”

　　“对对对，满载而归，整个厕所都是你的。”

　　“我操你妈！”

　　两人开始了妈妈保卫战，污言秽语满天飞，江天祈没参与，默默俯下身做数学。

　　“睡觉睡觉。”顾沅初到下课便写完作业，趴在桌子上准备睡一觉。

　　趴下没两分钟就睡着了，江天祈刚从教室外面进来，见顾沅初正睡着觉，大摇大摆走到他旁边，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

　　顾沅初一脸惺忪地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起来重睡。”江天祈贱贱对着他笑了笑，随后夺门而出。

　　顾沅初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追了上去。

　　“回教室吧。”

　　六楼，江天祈把顾沅初脖子夹在咯吱窝里，商量道。

　　“行，你先放开。”

　　“不要。”

　　六楼是高二两个吊车尾的班级，很多人站在教室外边看着他们架着彼此，指指点点。顾沅初也感觉有点丢脸，叫着说道答应了，不过还是没有放手。

　　“放手啊你！”江天祈喊道。

　　“你先放。”

　　“你先！”

　　……

　　随着班级墙上的高考倒计时越来越短，教室里总是弥漫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江天祈本身对于高考没有什么压力，置身事外的他更加能感受得到。教室里不论上课还是下课都是如静水一般的沉寂，似乎连空气都是凝固的。

　　一天的日落时分，在座位上从教室门口望去，科学楼的球形穹顶后面是一片纯净的橘黄色天境，从玄青色山脉向远方渐渐弥散，只剩下一丝微亮。夜幕慢慢笼罩下来，柯锦煌坐在教室正写着作业，寂静的教室忽地传来几声楼下孩童的嬉闹声：

　　“集合~”

　　“集合~”

　　听到这么几声稚嫩的喊叫，班级里爆发出一阵小哄笑。

　　“快去啊，叫你集合呢。”柯锦煌向同桌打趣道。

　　“是叫你啊。”

　　八中校内有很多小孩，都是教职工子女，平时跟老师住教师宿舍，在学校里乱玩，也不会出什么事。在这只有高三的学校，他们是最后一点热闹。

　　最近几天柯锦煌会经常拿着练习册来问江天祈题目，这一天早上柯锦煌是拿着自己买的练习卷，向江天祈问了昨天晚上一个想了很久的题目。江天祈稍微看了一眼，抽出草稿纸写下一个公式，然后慢慢开始给柯锦煌推导，而后代入数值，得出正确答案。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柯锦煌敬佩地说道。

　　“我只是比你先知道罢了，现在你不也知道了吗？”江天祈微微笑道，摇了摇头。

　　“唉，我现在连年段前五十都进不去，不知道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多多努力吧，年段前五十应该是你的过程，而不是终点，”江天祈指了指草稿纸上刚写下的公式，继续说：“你学得不也很好吗，掌握东西很快的。”

　　柯锦煌不禁看着江天祈，心跳漏了一拍。

　　江天祈没再说什么，知道柯锦煌没有问题了就转身过去跟周子寻打牌，女生也合上书本站在江天祈后面看着他们。等这局结束后，柯锦煌换了上去，之前她来问江天祈题目时，问完题目后男生就拉着她一起打牌，后面每次柯锦煌来问题目，江天祈都会叫上她一起。

　　八中对这一方面管得倒是不怎么严，以至于江天祈都不怎么担心会被抓，想到这里，江天祈思绪回到在初中的时候，一次考物理，写完试卷的他觉得剩下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便摸出扑克牌招呼周围两个人斗地主。之后被突然进来的物理老师抓了，由于是江天祈带头的，老师罚他在每张扑克牌上写上五个自己的名字。考完后本来老师都忘了的，到上物理课时江天祈因为考得好被表扬，老师这才记起来他的帐。

　　新历二月初，到了高三的市二检，这一次考试柯锦煌发挥得很好，成功挤进年段前五十。成绩出来的时候柯锦煌都不敢相信，反复确认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运气好一点而已，柯锦煌这么想着。

　　当天晚自习的时候，女生不禁回忆起不久前江天祈说的话，趴桌子上用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画着画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江天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