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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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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5点35分,一辆空客321平稳落地,在长水机场的跑道上滑行一段,最终停在廊桥前。
飞机内,坐了近五小时,由北方往西南地区的乘客们已经忍不住站起来拿自己的行李。中后排,陈嘉年摘下颈枕,在卫衣帽兜和口罩的掩饰下等他们先搬完。
段昱树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看窗外透彻的太阳。
昆明与申港市有着明显的不同,这个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的城市,天空呈现干净的蓝色,阳光毫无阻挡地照耀着大地,落在身上的紫外线很足。
陈嘉年的父母与陈嘉念很多年前就搬到了昆明来住,用的当然是段昱树资助的钱。
长水机场比申港市的机场要大很多,他们走了好几段滚梯,才终于绕到机场出口,街边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陈嘉年叫了车,他们先去酒店放下行李,又去商场采买了些年货,接着才往陈嘉年父母家里去。
昆明很大,陈嘉年的父母住在呈贡区,路上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循着对方发来的地址找到一处小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段昱树去按单元楼的门铃,却被陈嘉年抓住手腕:“要不就当是来这旅游的吧?”
段昱树反手握住他的手,短暂地与他十指交叠:“害怕了?”
陈嘉年松开手:“没有。”说着按响了门铃。
对讲器传来带着口音的问话声“谁啊”,陈嘉年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了她的问题:“陈嘉年。”
门“咔哒”一声开了。
离家近十年,站在玄关那一刻陈嘉年才发现,原来记忆中父母的样貌早已模糊了,此刻他看着他们俩拿拖鞋,倒热水,只觉得是两个陌生人。
男人从他们手里接过年货,女人一边念叨着“哎呀客气了”,一边去看年货都有些什么,并指使男人拆开放在什么地方,又说那荔枝好吃的,留一些在外面,等晚上陈嘉念回来洗给他吃。
段昱树在酒店换过衣服,陈嘉年觉得他穿得太正式,但他说:“见家长么。”
这一句话就把陈嘉年接下来的话都堵住了。
眼下他穿着一身休闲的浅咖色西装,坐在布艺沙发里。还没等他说话,女人先开了口:“段总,你们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看这家里的东西,都是您说要来之后我又重新收拾的,我不知道您是这个点来,不然我就让嘉念啊在家里等您,您也算是他半个父亲了。”
陈嘉年脸色变了变,正要说话,段昱树的手借着身体的遮挡,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点。
段昱树说:“伯母,不用这样,嘉年这么多年没回来,这次是我刚好要出差带上他。”
女人的眼睛倏然亮了:“出差?你们是一起出差?嘉年不是在演戏,现在是在跟着你做事?”
陈嘉年齿尖咬住了自己的口腔黏膜,咬得很重,嘴里很疼。明明那么长时间没见,可一听到她问的这些,他立刻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他为自己身上流淌着这样的血而感到难受。
段昱树:“带上他一起来玩。”
男人走进来,站在茶几旁,打量段昱树,又看着陈嘉年,忽然说:“嘉年这身衣服挺贵的吧,我看网上说你们年轻人都爱穿潮牌,一件要好几千块?”
陈嘉年出声:“没有,地摊上买的,一件二十。”
男人发出响亮的嘲笑声:“哈,现在的地摊也进不到一件二十的货,你当你爸我这些年的店是白开的,还想唬你老子,你说是不是,小段总?”
“确实是地摊上买的,我买的。”段昱树说。
男人:“……”
女人见状连忙说:“段总最会开玩笑了,我们嘉念他其实也穿的地摊上买的衣服,这几年啊我们一直教育他,得跟嘉年学习,要不然段总您也瞧不上他,那孩子啊就是人太直,不懂得——”
“行了!”陈嘉年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别再打他的主意了!”
女人张着嘴,保持着这个姿势仰头看着陈嘉年,似乎没想到他会出声打断自己,一时愣住了,数秒后她终于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正欲说话——
段昱树也站起来:“伯母,伯父,我这次就是出差顺路路过,不再打扰您二位了。”
下楼的时候陈嘉年觉得喉咙发紧,像卡了个什么东西,连带着胃里翻滚。走到最后几阶,段昱树脚步渐慢,与他说话:“嘉年,我们是直接回酒店还是?嘉年?”
陈嘉年冲出楼道,在楼下绿化带里干呕起来。
许久,什么也没吐出来,但胃痉挛般地难受,他脚步虚浮从草丛里出来,来不及站稳就被拥进一个怀抱里。
陈嘉年闭上眼睛靠过去:“会被人看见的。”
“我不怕被人看。”段昱树理了理他弄乱的短发,掏出手机叫了车。
他们住在官渡区的酒店,回到酒店后段昱树拿着手机查了会旅游攻略,陈嘉年去洗了个澡,出来直接躺在了床上。
段昱树查好攻略也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吹干了头发在陈嘉年身边躺下,身旁人的呼吸急促。
“陈嘉年。”他出声。
……
“陈嘉年?”
……
段昱树坐起来,床头灯开着,他看清陈嘉年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
视线对上,陈嘉年才缓慢地从喉咙里挤出一生:“嗯。”
“在想什么?”
陈嘉年抬手遮住了眼睛:“……我很差吧?”
“其实我有点后悔了。”段昱树拿开他的手。
“……”陈嘉年突兀地笑了一声,“你也觉得我们家很烂吧?”
他都不敢去想,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继承了那种烂人基因的自己,怎么配闯入段昱树的生活,还自私地把他变成同性恋。
陈嘉年有时候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但父母的存在就像是时不时泼下的一盆冷水,每当他觉得生活舒适时这盆冷水就会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让他想起来自己并不是什么出身很光彩的人。
他从小到大都很黏段昱树,但其实也会觉得在他面前无地自容,陈嘉年为此主动接受过心理疏导,收效甚微。
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天段昱树会把自己当成跟父母一样的人,并因此而后悔当初带自己北上的决定。
“不是……”
“我知道,有那样的爸妈,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我是说,不是,”段昱树拿起床头的烟盒点了支烟,烟头火星明灭忽闪,“我后悔的是我一定要让你来一趟昆明。”
他叼着烟看向窗外:“其实我们在家度假的话,也不错的。”
他最初只是觉得,自己执意带走陈嘉年在申港市生活这么多年,将他与家人分割开来,无论怎样,总要让他自己回家看看。有时候,孩子与父母之间,有些话只有当面才说得出来,才体会得到。
他是怕许多年以后,陈嘉年会因为再未曾见到过父母而感到难过,就像后来的自己。
但现在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确是不一样的,他倒是给陈嘉年添麻烦了。
陈嘉年有些疑惑:“你是说?”
段昱树转过头,居高临下看着他,接着抓起陈嘉年卫衣的下摆掀起来,按在他还烙着红痕的胸口,一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陈嘉年,跟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