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关系》橘里野

28、第 28 章

　　陈嘉年没打算解释这事，也没法解释。

　　怎么说？总不能跟段昱树直说，我们俩吵架是因为都喜欢你，而他又瞧不起我。陈嘉年不是小学生，受了欺负还得等着家长来帮他找回场子，或者说，他小学就已经学会了挨欺负要忍耐。

　　他含糊其辞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下一部戏的内容，余光看见段昱树侧耳听了一会又低头去写什么，心里松了口气。

　　到家时段昱树皱着眉头，他在上海这几天着实忙得够呛，一边照顾陈嘉年，一边顾着工作，终于捱到家已经有点筋疲力竭，路上舟车劳顿，头疼又犯了。

　　他换了衣服，靠在软皮沙发里休息，单手撑着太阳穴按揉，有脚步声从身旁来回路过，不用看也知道是陈嘉年在忙活什么，段昱树懒得管他，只懒散地靠着。

　　不多时，脚步声在附近停下来，沙发一侧随着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陷下去，他听见陈嘉年的声音很近：“爸，你是不是头疼？”

　　段昱树“嗯”一声，声音懒洋洋的，带点软绵的鼻音。

　　“我帮你按一下。”陈嘉年把手里的精油放在茶几上，扶着段昱树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滴几滴茉莉花香的精油，清香味在空气里飘荡开。

　　段昱树仍然闭着眼睛。

　　陈嘉年按摩的手法很熟练，他大学的时候学会了这门手艺，起先在宿舍接活赚外快，是想给段昱树买一块漂亮的手表。

　　起初段昱树还皱着眉头，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头两侧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疲倦似潮水涌上岸边，将段昱树包裹起来，他任由自己的意识下沉，落在柔软、安静、舒适的地方，呼吸趋于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也可能没多久，一点轻巧的动静打破了安宁。

　　段昱树的意识向水泡般向着光亮处上浮，他睁开眼睛，看着陈嘉年，那是一张大荧幕上很帅气的脸，带着有些无措的表情，似乎没想到自己会醒来。

　　“怎么了？”他问。

　　陈嘉年方才趁他睡着时轻轻亲了一下，但刚抬头就看见小爸正看着自己，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段昱树有没有发觉。

　　从上海同睡那一天起，他对段昱树的想法便像是包在纸里的火，一点一点烧光了理智、约束与顾虑，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最近过得并不如以前那样潇洒，甚至一直很憋屈，因为他喜欢段昱树，却又不敢表现，这种想法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弱点，使他束手束脚起来。

　　要不就承认了吧，陈嘉年看着段昱树那双透彻的眼睛，就像郑礼那样，大大方方地高调去追段昱树。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没事，有东西。”

　　段昱树坐起来，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了，他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他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陈嘉年说：“我听到了。”

　　陈嘉年愣了一下，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很难联想到什么 ，于是问：“什么？”

　　“在上海住那天，”段昱树说，“你说你喜欢我。”

　　他接着道：“我不反对你交男朋友，但你应该对一段感情忠诚。”

　　明明还没到很冷的季节，却好像有冰在脊背上蔓延，冻住肌肉，使陈嘉年浑身僵硬起来，他甚至抬不起头来。他垂着眼睛，视线落在茶几桌精油的瓶盖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天的经过。

　　他觉得自己没救了，哪怕是这个时候，他都还在想——段昱树的嘴唇好软。

　　段昱树回到卧室后关上了门，时间尚早，他刚眯了一会，现在反而不太困了，于是查看了一下工作的消息后找了本书看。

　　但书上的文字像一个个手舞足蹈的简笔画小人，在面前跳来跳去，一个也看不清。

　　段昱树勉强读了两页，实在是看不下去，把书倒扣着放在床上，关掉了灯。

　　窗外繁星如缀，远处是申港市中心繁华的万家灯火，霓虹遍天。段昱树打开窗户，夜晚凉爽的风吹进来，极具侵略性地抚过他暴露在外的皮肤。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地提起这件事，包括那条被丢进垃圾桶里的内裤，还有陈嘉年的男朋友。但其实不是，说不上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觉得胸口空旷。

　　像是从前每一次送走自己救助的小猫，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它们，他也知道自己留不住陈嘉年，但又舍不得。

　　段昱树不喜欢男人，或者说没考虑过同性这个方向，他不知道陈嘉年那点在黑暗中表露出来的喜欢是不是错误的，或许他们在一起生活太久了，让陈嘉年误以为彼此之间的照顾就是喜欢。

　　他抱着手臂看向窗外，片刻后拨出一个电话：“张叔，是我，嗯，三富居的那套房子帮我收拾一下吧……什么时候，大概下周，嗯，我搬过去住一阵子，没什么事，就是在一个地方住得久了，换换风景，嗯，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