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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段昱树父母忌日的前几天家里都很有默契地没人提这事,但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不落,只是气氛低落许多,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天气,气压低得让人不舒服。

      陈嘉年惯例在当天陪他。

      林山公墓距市内有四小时车程,段昱树怀里拢着一束花,安静地靠在皮椅中,窗外的风景在他的瞳孔上掠过,没留下一点踪迹。

      陈嘉年坐在旁边一直看着他,觉得他那棕色的瞳仁越发晦暗,以至于看起来有些阴沉。

      但这个时候,陈嘉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他没经历过这种亲人别离的至悲至痛,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上一次至亲别离是自己15岁那年将被卖掉,那时他没觉得难过,在之后就对父母没什么念想了。

      车子一路驶向林山公墓,接近时段昱树忽然说:“嘉年。”

      陈嘉年一惊:“小爸?”他没想到段昱树会在这时候叫自己。

      “一会你在车里等我吧。”

      “哦,好。”

      其实每年都是这样,陈嘉年早就习惯了,段昱树不是会示弱的人,尤其是这种“弱”。每次这个时候,段昱树都会让他在车里等。

      车停下来时,段昱树起身离开,陈嘉年透过茶色玻璃看他走远的身影,后来看不见人了,他也一直盯着那条路。在等段昱树的时间里,其他什么事都变得不重要了,手机震动过几次,是那几个一起喝酒作乐的朋友,陈嘉年没接,在嗡嗡声里保持着抬着头看向窗外的姿势。

      直到段昱树回来,车门被拉开,热风一下子灌进来,冲淡了封闭空间内空调冷风混着车载香水的味道。

      “先送你吧,”段昱树说,“要去哪?”

      “哪也不去,跟你回家。”

      陈嘉年听见段昱树笑了一下,不是那种很明显的笑,而是轻轻的,只有点气音通过鼻腔的那种声音,但他很肯定是笑声。

      “爸。”他忽然叫段昱树。

      车子平缓起步,段昱树微微侧头看过来,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又透亮:“怎么这么正式?”

      陈嘉年不常叫他爸,大部分时候是小爸或者干爹这种不怎么正式的叫法,用的也是也不怎么正经的语气,更像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玩笑。

      段昱树不是占便宜的人,收养手续没办下来,他权当资助儿童,陈嘉年怎么叫他都无所谓,只有有礼貌就行了。

      陈嘉年则是刚到他家时开不了这个口,那会他还小,经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活像个跌进仙人掌堆里的动物幼崽,时刻用一种警惕的姿态防备着人,靠近了双双都会被扎伤。

      陈嘉年愣了片刻:“没事,忘了。”

      段昱树没说话,陈嘉年用余光小心地看着他,见他唇角微微勾起一点,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与来时大相径庭。

      回家后段昱树没做什么要紧事要做,陈嘉年有点紧张地跟了他一会,发现他只是找了本书打发时间,于是脚步在书房门口徘徊片刻,回自己卧室去了。

      他给朋友回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对方只是想约他出来玩,陈嘉年闲聊几句婉拒了邀请,躺在床上刷了会微博,又看了国外乐队演出的视频,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在视频进度条播放至最后时,夕阳也完全隐在了云后,半边天空只剩一点洇开的紫红色。

      陈嘉年爬起来,躺久而没睡让身体觉得有些虚弱的疲惫,感觉随之迟缓,从离开卧室到下楼之间他都有点恍惚。

      林姨端了道凉拌鸡丝上桌,还有两碗冷面和一些面食,她老家在延吉,对于冷面这种食品得心应手,有时也做一些其他韩式口味的菜肴。

      身后转来轻巧的脚步声,陈嘉年回头,只见段昱树走下楼梯,他穿着家居服,宽松的灰色上衣印着黑白熊猫图案,显得人很松弛。

      陈嘉年刚转过头去看林姨摆好餐盘碗筷,就听见段昱树问:“今晚在家吗?”

      他确实常常半夜出门玩,无论是唱歌还是喝酒,夜里的气氛总比白天要带劲许多,游手好闲的败家子们都是夜猫子。

      “在的。”

      “凌晨能看到宝瓶座流星雨。”

      明明是个陈述句,陈嘉年却觉得段昱树字里话间的意思是在问自己:看吗?

      于是他说:“好。”

      林姨在冷面里加了水果,大部分是西瓜,还有几片苹果片和柠檬之类的,乍一看有些黑暗料理,其实味道着实不错,酸甜带着果香,冰镇过的汤和水果都很爽口。

      今天还有道甜辣炸鸡,陈嘉年吃了大半,把冷面汤和水果也都吃干净了,餍足地放下大汤碗,看见段昱树正支着平板在看什么图表。

      他想起段昱树问过他毕业的打算,要不要去他公司之类的,有几次意思有点明显,应该是想要培养自己当个高管,但陈嘉年一门心思扑在拍戏上,对段昱树的提议完全没认真考虑过。

      现在想想,他是让段昱树给惯坏了,这种无时无刻帮他铺好路的行为,对于出身贫穷的陈嘉年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溺爱,如果没有段昱树,他或许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要去打工了吧?

      晚上八九点陈嘉年躺下睡了一觉,他打算得很好,定了凌晨两点的闹钟,睡到那时候起来看流星雨正好,但没想到人睡着之后的意志完全不受睡前的控制,闹钟醒时他只是把手一抬,关掉响铃就继续睡了。

      还是段昱树的电话把他叫醒的,陈嘉年迷迷糊糊睁开眼,像溺亡的人被强行拉出水面,那一瞬间巨大的困倦感笼罩着他,恨不能让世界都寂静下来。

      他叽叽歪歪地“喂”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打电话的人是谁。

      “上楼。”段昱树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耳旁响起,简短的两个字带着熬夜的沙哑,但他的音色清澈,缱绻动人。

      嘟、嘟、嘟——

      段昱树也不是非得要叫他的,说完这两个字就挂了电话,至于后续陈嘉年会不会上楼,他并不强迫。

      陈嘉年举着电话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空调吹得他皮肤发凉,耳朵到脖子却滚烫,相同的温度还一路蔓延到小腹,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而已,却在黑暗里擦出一颗躲不开的火星子,把他给燎着了。

      心脏跳得很快,声音经由骨骼传导至耳膜,咚咚地撞击着,甚至耳道里那一层薄膜都跟着颤抖。

      陈嘉年昏昏沉沉地抱住被子,伸手向下,喘与空调制冷的声音一起在卧室里回荡。

      掌心的触感愈发粘稠厚重。

      “段昱树!”

      陈嘉年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

      他过电似的把手抬起来,飞快地用湿纸巾擦干净,但空气里难免留下一丝旖旎的味道,久久不散。

      我刚刚在说什么?他想,半睡半醒的记忆像退潮一样离开身体,又被抓住拖回来,他愕然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卷成一长条的被子,蹂躏的痕迹分明,还有方才嘴唇亲吻布料的柔软触感一并清晰起来。

      段昱树,对,他刚刚在叫段昱树的名字。

      然后对着那张幻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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