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尚榀茶

75、第 75 章

　　风竹音的动作粗鲁，啃上来的动作也是毫无章法，帝阳整个人都懵了一瞬，而后一把将那个疯子推了开来。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风竹音，但看到对方无辜地晃动着的尾巴，眉心跳了跳，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落荒而逃。

　　他一直知道风竹音嫉妒心强，却从未想过对方对自己有那种意思，帝阳凌乱了，也不知奔袭了多久，才平复了烦躁的心。

　　他已经许久不曾在山海走动，方才一时情急飞出了几千里，如今停下来才发现，周围静悄悄的，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死寂。

　　他蹙了蹙眉，将灵识探了出去，目光所及之处，断壁残垣，尸横遍地。

　　帝阳那一瞬几乎停止了呼吸，他在无数白骨中看到了一节顶着两只绿芽的小妖精，那是一只不过刚刚化形的小迷毂。

　　帝阳将迷毂带在了身上，跟着对方的指引，见证了无数的杀戮，无数的阴晦。

　　鲜血早已染红了曾经清风朗月的山海。

　　帝阳痛心无比，但他无力阻止神民们内心生出的欲望。

　　他也听到了一则流言，有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的怪物在山海肆虐。

　　帝阳听到这则流言时微微愣了愣神，那一瞬他竟然想到了风竹音，但随后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摇了摇头暗想，那家伙惫懒得很，除非这些人惹到了对方，不然就凭那个家伙的性子断然不会没事找事。

　　他又在山海晃荡了许久，每一寸都是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不过几万年而已，竟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他看着陌生的山海喟然叹息一声，他有一种感觉，那一天越来越近。

　　帝阳回到章尾山的时候，刚好碰见风竹音，对方热情全无，脸色难看地坐在一边发脾气，他没开口问，一旁的凤凰就将原因说了出来。

　　“帝俊和羲和来过了，不愧是当了帝君的人，气魄太大了，咱们小小的章尾山怕是招待不起了。”

　　瞧这话说的，但凡不是智障都能听出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凤凰向来明事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开口讥讽。

　　龙炎亦是脸色沉郁，神色不善。

　　帝阳略摸了摸下巴，问道：“这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

　　风竹音闻言冷哼一声：“我就说过，你那些神民不是东西，死了也便死了，竟还敢往本君身上泼脏水，要是再让本君听到一句，本君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帝阳轻轻蹙了蹙眉，看向龙炎，问道：“怎么回事？”

　　龙炎一张脸铁青，语气说不出的愤怒：“帝俊和羲和带着一众神官来章尾山要抓走风竹音，说什么他残害无辜生灵，故意挑起神妖两族斗争，致使山海暴/乱，生灵涂炭，故而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帝阳闻言额角微微跳了跳：“然后呢？”

　　龙炎神色一僵，垂了垂眸子：“就算那家伙是个祸害，但帝俊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在章尾山叫嚣！”

　　帝阳叹了口气：“所以呢？”

　　龙炎脸色涨红，赌气似的说道：“我和凤凰没插手，看着风竹音将那些神官打了个鼻青脸肿。”

　　帝阳直觉真相可能不止如此，但也没有逼问，只是叹了口气，看来他之前在山海听说的事并非空穴来风。

　　但这时候，帝阳还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为准则，于是说道：“罢了，我去帝宫一趟吧。”

　　风竹音原本阴恻恻的眸子闻言，顿时更加阴冷了几分：“神君……哼！我看不过是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帝阳也没理会风竹音话语中的阴寒，他再次来到了神宫。

　　神宫早已和他初见时变了样子，高大巍峨的门墙让人望而却步，帝俊带着一众伤残神官很是隆重地迎接了他。对方连修复术都没用，以至于一张脸有些五彩纷呈。

　　帝阳看见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神官，了不得要多安慰几句：“小帝俊，你这次受苦了。”

　　帝俊一张身子恭恭敬敬地伏了下来：“神主恕罪，俊无意打扰，但众生苦弱，恐经不得烛龙大人的嬉戏玩耍。”

　　“烛龙确实顽劣了些，吾亦会时常教导。”帝阳柔着语气解释道。

　　羲和闻言一张脸都垮了下来，她语气悠悠：“那可说不准，我等不过多问了几句，烛龙大人可是就发火了，神主大人您看，咱们神宫哪还有神宫的样子。你不知道，咱们神宫中人也算是一顶一的高手了，若是换成普通神民，如今说不定在您面前的就是冰冷冷的尸体！”

　　帝阳难得沉了沉脸色，“你说烛龙为祸苍生，可有证据？”

　　帝俊闻言睨了羲和一眼，而后温顺地承认了错误。

　　帝阳看着一众神官忿忿又不敢言语的样子，叹了口气，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卷画轴，说道：“此乃九天星辰大阵，是吾最近钻研周天星辰而得，可护神宫免受外敌侵入，暂且交由小帝俊吧。”

　　帝俊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连忙接过伏地叩谢。

　　这件事就这么看起来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帝阳原想着能平静一时是一时，但自那天后，山海界似乎再也不再太平。

　　而帝阳也发觉他越发看不懂风竹音了，对方眼中的阴郁越发强烈起来，民间的传闻更是愈演愈烈，颇有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白民之国的国主号称亲眼见到了烛九阴吸食生灵的画面，一时间山海众民人心惶惶。

　　帝阳却从白民的身上看到了不周山下的影子，未生已死的白民终究成了不周山下的阴物为祸山海的开端。

　　帝阳忧心忡忡，却依旧想不出解决办法，人界的试验不过经历了几千年，根本没办法应用于山海诸民身上。

　　阳极而阴生，伏羲的那句话，似乎在一点点得到验证。

　　帝俊率领山海众神一次次向他讨要风竹音，但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在风竹音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那一丝生气到底是不是幻觉，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过短短数年，山海彻底陷入了一片火海，小金乌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纷纷跑到了天上。

　　帝阳一抬头就看见了九个太阳，他从那一只只通红的太阳中看到了一丝丝黑气。

　　一向好脾气的帝阳发了火，他怒气冲冲地朝风竹音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风竹音满不在乎地呵了声，说道：“我能做什么，那群笨蛋，我不过说了句，“太阳神火本是一体，如今他们分成了十个，又怎么能是我的对手？”

　　帝阳蹙了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风竹音瞥了他一眼，“不是那群人自己过来说本君是什么祸害吗？本君倒要看看，谁才是祸害～”

　　帝阳这才想起了那日龙炎脸上的古怪，对方只说了帝俊带着众神来了，却没有说金乌们也来了。

　　凤凰天生对阴晦之物有着敏锐的直觉，他从来不喜风竹音，但那次，他却站在了风竹音的那边。

　　他早该想到的，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打伤了一众神官，两人的表情又何至于如此躲躲闪闪。

　　那一日，风竹音在金乌的身上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帝阳叹了口气，他看到的一片火海就要来了。

　　九日耀天，民不聊生，万民祈愿，希望神主可出面解救世人。

　　但帝阳知道，太阳之火伴随着九阴之气早已传遍了山海的每一个角落，那深埋于不周山下的浓浓阴气正在蠢蠢欲动，风竹音这个定时炸弹终于开启了倒计时。

　　他那逃出去多年的小龙鱼回来了，他只能避而不见，他眼睁睁看着他发了疯，沉了神农炎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从此神农败落，黄帝崛起，建立了直属于神宫的轩辕之国。

　　蚩尤率领的妖族依旧奉神主为尊，不满帝俊的作风，与轩辕大战，终是葬身涿鹿。

　　帝俊为了收拢妖心，封蚩尤为战神，至此山海归于一统。万民祈愿，让神主将烛龙灭于不周。

　　帝阳叹了口气，他的子民在历经万载之后终于也成了别人的子民。

　　风竹音幸灾乐祸地笑道：“阿阳，你看，我就说吧，他们一个个都是伪君子。一个个心里都盛满了坏水，不如让我替你清理了门户，免得弄脏了你的眼。”

　　帝阳没有答话，他站在高高的不周山上，看着一众被阴气侵蚀的众民，想，阳极而阴生，若阴极呢？

　　那一天他看到了在万民中蹒跚而来的伏羲，他早已满脸皱纹，白发苍苍，帝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已经油尽灯枯，即将魂归太虚。

　　“你快死了。”帝阳平静地开口。

　　伏羲颤颤巍巍地露出了个笑容，“是啊，神主，我终究是没看透。”

　　伏羲说完留下了手里的龟壳，背对着帝阳，释然地说道：“山海已被侵蚀殆尽，吾愿尽最后一丝力量，驱除一切阴暗。”

　　伏羲化作了亿万光点，融入了山海的每一片尘土，每一个生灵体内，但依旧不够，他的能量不过几日就被新生的阴气蚕食殆尽。

　　帝阳叹了口气，将那片龟壳投入了人界。他说：“阿音，我想要昆仑的扶桑。”

　　风竹音笑了笑道：“好。”

　　扶桑倾塌，最后的小金乌终于没能破壳而出。

　　帝阳在风竹音离开的瞬间，就朝自己的手腕抽了过去，他不过刚抽出了神筋，风竹音已经扛着扶桑走了回来。

　　帝阳以扶桑木为弓，神筋为弦，又抽出了十根肋骨，制作了射日弓，交给了后裔。后羿亲自射落了他千辛万苦培养出的金乌。

　　山海众生终于知道，神主疯了，为了阴气之主他舍弃了山海众生，于是他们将他团团围在了不周。

　　帝阳呵呵笑了起来，不曾想，有一天他竟也会众叛亲离。

　　但他竟然还有一个拥护者，火神祝融竟为了他与共工打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天意，明明祝融大胜，但共工坠落之际却撞倒了不周，终于烧完了镇压阴气的最后一根稻草，阴气汹涌而出。

　　帝阳站于不周山上，他想，好在他支走了凤凰，封印了青龙。至于烛九阴，终究是陪他最后一程的人。

　　帝阳将风竹音拉于众神之前，高声说道：“你们说他是阴主，但吾偏要他以阴阳之力与山海共生！”

　　他亲手取了风竹音的右眼挂于高高的天上，用他的神格将他与山海牢牢地绑在了一起，替代金乌成了山海新的太阳。

　　他散尽精血燃烧了每一寸山海之内的阴气，散尽神力将汹涌而出的阴气重新封于地下，最后用仅剩的神魂罩住了人界。

　　他说，“吾以神之名，命尔等永居山海，凡出山海者人神共灭，吾以神之名，令尔等奉烛九阴为尊，除非阳主再生，山海寂灭。吾以神之名，降下神罚，千岁除阴！”

　　帝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心血，乌丝变白发，生机消散，□□的身躯猝然从不周山上坠了下去。

　　那一瞬，山河同悲，万物凋零，天崩地陷。

　　生命之树终于在那一瞬化了形，却依旧对一切无能为力。

　　陈阳那一瞬只感觉无尽的悲凉从内心深处轰然炸开，一行热泪自眼尾滑落，让他骤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