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圣的替身我不当了》鹊起星沉

4、香气

　　窗外的落雪，不知何时，化作了萧瑟的寒雨，叮咚地敲击着房檐。

　　那样纷乱的细雨声，也扰乱了她的思绪，如乱麻般凌乱不堪。

　　他走近了一步，呼吸间都是女子身上浓烈的玉簪香气，男人的眸色渐深，掩住了眼底的那一抹探究。

　　“莫要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若被我察觉你说谎了。”

　　郎君的面上浮现出了温和的笑容。

　　可那双深邃的长眸中却看不到半点笑意，有的只是如寒冬般肃杀的威压。

　　“我定不会轻饶你。”

　　女子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在纤弱的背脊上，只露出一小段如玉藕般的白嫩脖颈。

　　看上去纤细脆弱，不堪一击，可她却还是笔直地扬起了脸，迷蒙的光线中，她那双黑琉璃一般的眸子显得格外的明亮。

　　他脸上的神色不变，随手拿起了一本佛经，看似无意地翻动着。

　　“家中清贫，我所学棋艺皆是……”

　　说到此处，她的脸颊微红，似有些窘迫。

　　“皆是我观棋，偷学而来。”

　　郎君垂眸看见白皙的耳垂因为困窘而染上了娇嫩的粉色。

　　既不能将事实告之，便半真半假地说与他听，场场斗棋宴不落，的确是为了进入皇家棋院。

　　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棋手，而在观战中渐渐恋上兰玄遥，则是她藏在心中的闺阁女儿家的小心思，自然被隐藏在事实之下。

　　兰玄遥想起，她方才落子的时候，是用手指捏起，而非衔棋。

　　瞧着的确不像是被人教导过下棋的样子，面上的神色似缓和了些。

　　修长的中指与食指交叠，用指尖的力道衔起了一枚黑棋。

　　“来，我教你，拿棋的指法应当是这般。”

　　她的目光落在了兰玄遥的手指上，他的指骨修长，腕骨凸起的地方，轻轻地环着一条白玉佛珠，禁欲惑人。

　　林芙有些笨拙的，学着兰玄遥的指法，可手指堪堪衔住那枚白棋，玉棋便从她白皙透明的指尖滚落。

　　“你的指力尚且不足，我来教你。”

　　他笑着指腹滑过她的肌肤，将那枚黑棋放在她白皙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上，双指交叠。

　　在兰玄遥的教导之下，她终于学会了双指衔棋。

　　手上的黑子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指尖划过了手背，分明只是一刹的触碰，因那略带薄茧的触感，让心也跟着微颤了片刻。

　　那双漆黑如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你刚才逃避了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仿我的棋路，意欲何为？”

　　“我仿公子的棋路，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入皇家学院，学习围棋。”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兰玄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冷了几分。

　　男人松了手，玉棋从她的指尖滑落。

　　啪嗒——

　　玉棋滚落地面，隐入了没有一丝光亮的暗处。

　　“我的棋路并不在皇家棋院的考题之中。”

　　他的眸光渐渐冷，在他眼中，女子仿他棋路，为的便是接近讨好他。

　　从前他还以为林芙与其他媚上的女子不同，是个爱棋之人，现在想来，是他看错了。

　　林芙的心跳不由地一滞，抬眸便撞见男子冷寒的目光。

　　她正欲开口解释，忽听一阵环佩叮当声渐渐往苑内靠近。

　　林芙转眸看去，眼前的女子，身着艳丽软缎上的金线纹路繁复美丽，就连踩在脚下的绣鞋，都缀着上好的翠玉。

　　犹如在骄阳下绽放的艳丽牡丹，倾国倾城。
　　是楚棠。
　　坊间皆传着此女子，与兰玄遥青梅竹马，不仅样貌艳丽而且棋艺无双刚及笄便已是斗棋榜上的棋仙。

　　旁人都道他日兰玄遥必会迎娶楚棠入门为正妻。

　　楚棠的目光不由得扫过身姿婀娜的身上，眸色不由得一凝，从前兰玄遥从不收棋女。

　　此女子不止长相柔媚，听说还是兰府那个不成器的偏房二爷看上的偏房丫头，也不知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哄得兰玄遥愿意收她。

　　兰玄遥让林芙去书架上寻一本棋谱，她便恭敬行礼，默默退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楚棠来了之后，态度比先前冷淡了几分。

　　转身时余光瞥见郎君含笑站在女子身侧，他的眉眼似含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看着他们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林芙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但她很快收敛好情绪，款步走向了书房左侧的绿竹冰纹四层高的书架旁。

　　上面除了四书五经，各类古籍之外，最多的就是棋谱了。

　　她搬来了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上了梯子，认真地找寻着兰玄遥说的棋谱。

　　郎君虽然在与楚棠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青竹书架旁，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

　　林芙站在梯子上阳光洒在她素色缀着粉色小巧花瓣的衣袍上，她纤长的手指一本本地翻找着棋谱，微微垂下的睫毛纤长美丽，捧书静看的样子，宁静美丽。

　　连日寻不到陛下所要残谱的烦躁似乎在这一刻渐渐散去，兰玄遥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宁静之感。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高处的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卷上，唇边不由得绽出笑意。

　　但到底身姿娇小，伸手够了几次，都没有触到那放在高处的棋谱。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正欲上前帮忙，却见她倔强地伸手，纤细的指尖触碰到了棋谱，便立即将棋谱抽了出来。

　　却不想身子前倾太多，整个人便往下坠落。

　　时间恍若在那一刻静止。

　　雪色的衣袍，像是蝴蝶娇弱轻盈的羽翼，在半空中扬起，她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般徐徐坠落进清冷疏离的怀抱中。

　　她的眸光微颤，此刻正溢满不安地望着他，犹如一只受惊无措的白兔。

　　男人身上清冷疏离的雪竹香萦绕在他的鼻息间，无声地将她环绕，让她纷乱的内心，也在这样清冷的气息中，平静下来。

　　“谢谢公子。”

　　她的嗓音如莹莹飘雪，温柔而安静。

　　兰玄遥却瞥见她的衣裳有些裂开，雪白的锁骨，勾勒出了美丽弧度。

　　只轻轻一瞥，便移开了目光，声音清冷如寒雨霖霖。

　　“上次我送你的衣裳，去换上吧。”

　　林芙微微一愣，垂眸便看见了自己裂开的领口，面色不由得一红，道了声是后，便立即退下了。

　　这衣裳是兰玄遥与她初见所赠，她一直分外爱惜，回屋后脱下了旧裳，换上了兰玄遥所赠的衣服，并不敢耽搁，便又匆匆地往书房走去。

　　还未进门，便听见了兰玄遥与楚棠的闲谈声。

　　不知楚棠问了些什么，只听他语气清冷疏离。

　　“送她衣裳不过是不想我身边之人，太过寒酸。”

　　心似被冷到剜开，她的面色苍白，从兰玄遥的话语中，她听出了嫌弃。

　　可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生，生于贫寒，不是她所选择的，这么多年来，她就像是冬日里倔强的白梅。

　　风刀霜剑都不能让她为之屈服，努力地绽放着，哪怕四周只剩下一片衰败枯槁，她也不曾放弃自己。

　　眼眶中涌起热意，她倔强地仰头，不让委屈的泪水落下。

　　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回到书房照旧做她的摆棋，练谱之事，兰玄遥瞥了换好衣裳的林芙，

　　明亮的日光下，女子琼鼻樱口。明眸似含秋水，眉眼间自是一股宁静悠然之态。

　　那身金线轻纱衣裙穿在她的身上，越发衬托的她，身姿婀娜，犹如一束盈盈绽放的白玉簪。

　　眼中微有惊艳之色。

　　他注意到林芙的眼圈有些红，心中有种莫名的烦躁之感。

　　他本想寻个机会，问她究竟是何故，不知是不是因有楚棠留在书房内。

　　整整一日，她听话乖巧地按照棋谱摆棋，也不似从前那般，总会按照自己的心意，落上几子。

　　一直到楚棠离开，林芙也只是垂眸顺从地收好了棋子，将它仔细地放在棋架上。

　　“这本棋谱，你拿去看看，三日后，我来考你，若你能赢了我的对局，我便让你进入皇家棋院。”

　　林芙有些诧异地扬起脸，眸光中倒映着兰玄遥俊挺的身姿。

　　心中念想多年的愿望，乍然实现，她只觉大脑一片迷蒙，似入并不真切的梦中。

　　一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宁静的兰府伫立在寂静的冬夜之中。

　　林芙捧着绛红色木兰花食盒，清甜的糕点香气从薰透了红木，从缝隙中钻出了一缕芬芳。

　　冰凉纤细的手指紧了紧，浓黑纤长的睫毛微颤。

　　听闻兰玄遥的胃疾犯了，可为着不耽误棋院初级定段的棋谱卷轴，他还强撑着在摆棋出题。

　　想到兰玄遥今日送的棋谱，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想欠人太多，就带着刚做好的山药红豆糕来到了兰玄遥的住所。

　　墨棋见林芙来了连忙拦住了她，低声劝告

　　“林姑娘，快回去吧，公子出题摆棋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

　　一双似含秋水的杏眸闪过一抹犹豫，说话的语气中裹着轻似花瓣的温柔。

　　“我做了些山药红豆糕，最是暖胃的，劳烦小哥让我送进去，我便立即出来。”

　　墨棋打开食盒看见糕点雪白晶莹，做成了好看的梅花瓣的形状，上面还缀着几颗红艳漂亮的红豆。

　　“林姑娘，这红豆公子素来不喜，如今公子正遇难题，还是不要上前去惹公子厌烦了。”

　　“可是……”
　　林芙目中露出了恳切之意。

　　“姑娘，走吧，这糕点里掺了红豆，从前老夫人也劝着公子，可公子不喜甜腻之物，还是没有食用。”

　　墨棋耐着性子劝道。

　　若是换作旁的主子，即使不喜，也会略微品尝些许，可兰玄遥素来克制修身，碰到不喜之物，绝不会有半点沾染。

　　林芙叹了口气，转身欲走，月白色的衣袍在半空中旋出了一抹温柔的淡痕。

　　书房内的落子声，忽然停了一刹。

　　“进来。”

　　清冷疏离的嗓音骤然响起，忽然让她的心跳迅速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