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罗马也盛产垃圾》见习农场主

22、金丝猴

　　实话实说，放飞自我后的黎瑞如果不是对徐咏路见色起意，压根不会多管闲事，主动问起他的遗愿。

　　当然，病了好几年的徐咏路根本没有什么所谓该死的遗愿。可偏偏，一眼万年奢侈地降落在他身上，那该死的遗愿瞬间从无到有，繁殖迅速。

　　他们俩就是……王八见绿豆……那个……美名曰：两情相悦。

　　两个当事人并没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意。

　　黎瑞准备率先使出人格魅力这一手段，由内而外的散发更容易让徐咏路陷进去。但是，她自省过后，默默又想了一招，若人格这种虚无的魅力不行，那必须色.诱，这招绝对有效。

　　这边，不同于俊朗睿智的长相，徐咏路本性木讷内敛，完全察觉不出黎瑞别有用心，心里还天真地以为黎瑞仅仅是位热心的女孩。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不会妄想迈出那条警戒线。

　　朋友就好。

　　寒假生活过得快而充实。黎瑞现在是三天两头空手跑去医院，然后，走出医院的时候，她却带走一个大活人———禁止出院的徐咏路。

　　临近开学，黎瑞开学前最后一次见徐咏路，是在游乐场。

　　徐咏路恐高，却十分喜欢看游乐场的刺激项目，真的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

　　黎瑞恰恰相反，她去年出国玩，试图追求所谓的自由，跳过伞、蹦过极、冲浪等极限项目。经历的那个过程很爽快，感受到了些许自由吧。

　　所以，黎瑞坚定认为她会受不了陪着徐咏路干巴巴坐在那儿看别人玩，实际上，她居然坐住了，并没那么渴望去玩、去体验。

　　最后，徐咏路提议去坐摩天轮。唯一一次坐摩天轮，还是为了哄妹妹兮兮开心，那天，妹妹很开心，哥哥很难熬。

　　这次呢，徐咏路没体会到难熬，只恨时间太过于短暂。

　　轮到他们坐摩天轮时，假装恐高的黎瑞从踏进去那一刻，就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抓住徐咏路的手，佯装不敢睁眼，眼睛露出一条缝，柔声说：“不介意，我借用下你的手。我恐高。”

　　徐咏路这次再怎么恐高，也不能在喜欢的人依靠的时候，烂泥扶不上墙。所以，他想了个办法，不往外面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黎瑞身上。

　　果然，这样好很多。他还尝试引导黎瑞怎么克服恐高。压根不恐高的黎瑞装傻充愣，直到他们到达摩天轮最高点。

　　一声尖叫，使得注视着黎瑞的徐咏路从刚才的坐着转变为蹲在黎瑞跟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再坚持一会，咱们马上就下去了。没关系的，你看看我。”

　　黎瑞长发因低头动作而巧妙地盖住她偷笑的表情，是时候抬起头来，面向徐咏路，致其掀起爱的涟漪。

　　就在此刻，炙热滚烫的眼神产生的神秘气息围绕在整个摩天轮里，黎瑞咽了咽口水，往前稍稍靠近，鼻息带来的温热吸引着她直奔徐咏路的嘴唇。

　　她主动吻了徐咏路。

　　一秒、两秒、三秒，两人亲密接触的时间不超过十秒，徐咏路似乎想到什么，用手推开黎瑞。

　　推开的动作不粗鲁，很温柔，却令黎瑞的心冷冰冰的。原来，被人赤裸裸的拒绝，好难接受，还很丢脸。

　　属实不太舒服，黎瑞掩盖不住内心的愤怒，还有捡不回来的面子，没憋住，用脚踹了徐咏路的小腿，恶言相向：“你这么有眼无珠，干脆眼角膜捐了得了，还能做件好事。”

　　骂完，黎瑞留下徐咏路一个人，气冲冲地往前走。只是，走了几步，她越想越不对，又折返回去，这让失落的徐咏路摸不透她的做法。

　　黎瑞面无表情地走到徐咏路跟前，抬起胳膊，扯住徐咏路的衣领，徐咏路顺着方向低下头。这姿势很好，黎瑞只需微微踮起脚尖，目光锁定徐咏路的嘴唇亲了上去。

　　刚开始的确是亲的举动，而慢慢，黎瑞嘴唇下移，一下子咬住徐咏路的下唇。不是轻柔，而是用力，直到嘴里蔓延着血腥的味道，她满意地移开。

　　“别误会，我只是把我刚才的吻要回来，你不配。”

　　这次她真的离开了。

　　徐咏路按耐不住内心的狂跳，目送黎瑞的远去，而他却无法移动半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他遇到黎瑞，但凡……

　　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但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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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临大校门口。

　　对黎瑞的了解少之又少，仅仅听说过她就读于临大，徐咏路开车四个小时赶来。

　　此时的他不知道能否见到黎瑞，可是，前几天病情恶化，从医生口中得知他最多还能活三个月后，他的遗愿像是广告弹窗一样，控制不住地产生了，他想在生命的尽头再偷偷看一眼黎瑞。

　　薄款针织毛线帽、墨镜、口罩，宽大风衣，妥妥陌生怪异大叔一枚，他这么伪装是怕黎瑞万一认出来自己，避免再次伤害到黎瑞，他不想，也不能。

　　等啊，等啊，从清晨等到午后，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徐咏路已经按时吃了两顿药，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他打算坐回车里等，黎瑞出现了。

　　烟熏妆的冷酷女人转变成青春活力的女孩，黎瑞的哪一种风格都很吸引徐咏路。

　　黎瑞没看到徐咏路，跟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到对面，对面一条街是临大学生经常逛的商业街。

　　徐咏路鬼鬼祟祟跟在黎瑞她们后面，瞧着她们走进一家快餐店，他自认为装扮还算靠谱，黎瑞大概率认不出他，找了个距离黎瑞比较近的位置坐下。

　　这家店是扫码点餐，餐做好后，服务员会根据号码送至位置上，这对徐咏路来说，是比较友好地，毕竟来回走动，还是容易被发现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徐咏路现在就是吃什么吐什么，他是不想吃的，可是，都进来了，不点餐，店家估计会赶他走。所以，他点了一碗牛肉面，备注不要辣。

　　他坐的位置可以观察到黎瑞的侧脸，盯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这幅样子在别人看到，肯定会当成痴汉。

　　随后，他的视线被送餐的服务员挡住。当服务员端来一碗看起来红红的，肯定是中辣的牛肉面，徐咏路没忍住，还是跟服务员说了这个问题。

　　服务员再仔细看了眼餐盘上的号码，这才发现号码看倒了，急忙道歉，并准备送到相应号码的桌上。刚一转身，黎瑞着急忙慌已经跑到她身后，一个不小心，那碗牛肉面洒在黎瑞的外套上。

　　万幸，黎瑞穿的那件外套防水，热汤哗啦啦流在地上，没有烫到黎瑞。

　　徐咏路看到了，马上站起来，拉着外套上沾有些许污垢的黎瑞往洗手池走去。这家餐馆没有洗手间，只有简陋的洗手池放在拐角处。

　　他以为那碗牛肉面烫到黎瑞，检查着黎瑞全身，握住黎瑞的胳膊，带有急切的音调问：“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烫到你？”

　　“徐咏路，别告诉我，你只是碰巧在这家靠近临大的餐馆吃面。”黎瑞后退两步，甩开徐咏路的接触。

　　徐咏路投降了，这会他能理智回答黎瑞的问题已经不错了，只担心黎瑞刚刚有没有被烫到，“不是碰巧，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就偷偷看一眼我就走，你谁啊，你这叫尾随，信不信我告你啊？”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先冷静一下，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

　　“你……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控制不喜欢你。你跟我来。”

　　某小区，黎瑞父母给她买的房子。

　　黎瑞带徐咏路回到家中。

　　什么话都没说，她沉默地脱掉外套等衣物，只剩下最后一层，无所畏惧地全部展示在徐咏路面前。

　　她说：“你看看，我哪里有受伤？”

　　黎瑞步步逼近，徐咏路低着头，脸红到发烫，不敢再看向赤诚的黎瑞，只能怯懦后退。

　　“你，别这样。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你就是这种正人君子吗，难道，吃亏的就是我吗。我们就不能坦诚相待吗。我知道你活不久，我不需要你负责，爱情不就是你来我往吗，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敢作敢为。”

　　这段话是黎瑞的质问，同时也是给徐咏路一个答案，好像在说，没关系，享受最后时光，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把黎瑞当回事了。

　　下一秒，徐咏路整个人像是封锁多年，霎时被解锁，他用瘦削的身体抱起心心念念的黎瑞，抚摸着黎瑞光滑的背脊，满眼欲望，“敢做…敢为，你…可以吗？”

　　“当然敢做。”

　　工作日的小区里格外安静，没有孩童的嬉戏打闹，少了上班族的休闲娱乐。某个房间却传来令人脸红的愉悦气息。

　　自打两人在一起之后，由于徐咏路还要住院治疗，黎瑞担负起减少异地恋的时光，一有空，黎瑞就会跑去医院照顾徐咏路。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月，黎瑞在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那一箱未开封的卫生巾。不对劲，上次经期用完买的，都差不多一个半月，怎么大姨妈还没光临。

　　应该不会吧。就那一次，怎么可能就中招。黎瑞嘴上说着，还是不放心地买了验孕棒。当时，徐咏路和她都在兴头上，身边也没有避孕工具。是有想着结束后要买药吃，结果，她忘记了。

　　事实：她怀孕了。

　　这算个什么消息，她坐在马桶上，看着那两道杠，愣是没想通这件事的性质，她打给另外一位参与者。

　　徐咏路电话不通。没关系，可能他在忙。

　　一天都打不通，黎瑞有些着急了，这小子难道就是那种吃干抹净就消失，故意不接电话。没关系，黎瑞马不停蹄地赶往他住的医院。

　　医生说他出院了。这…好小子，黎瑞骂骂咧咧：妈的，再让我见到你，我保证送你去西天。

　　申青耶驱车来到医院，老远就看到医院公园处有一位疯狂踢树的人，破坏树木，可以看得出黎瑞是有这么激愤。

　　黎瑞在江水只敢使唤表哥申青耶，所以，申青耶带她去医院堕胎，帮她打听孩子他爸是死是活，还贴心雇保姆，将公寓借给黎瑞恢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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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申青耶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公寓，见黎瑞精神状态逐渐好转，整个人也慢慢恢复元气，最终还是告诉黎瑞这个坏消息。

　　他说：“孩子他爸死了。”

　　黎瑞没听清，笑着问：“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过脑。”

　　“我说，徐咏路死了，明天火化。”申青耶大声说。

　　这次，黎瑞听得真真切切。真的让她不想面对现实，要是逗她玩的好多。她从小就知道，她这个哥哥稳重严肃，从来不乱说话。

　　真的，死了。

　　徐咏路癌细胞扩散，在黎瑞联系不上他的时间里，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转移到最权威的医院接受治疗。他不知道黎瑞怀孕，更无法得知黎瑞堕胎。

　　那天坐摩天轮，黎瑞说他眼角膜不要就捐献，还真是一语成谶。他最后身体上还能发挥余热的，只有眼角膜，所以，他捐给了有需要的人。

　　黎瑞知道后，当时还挺淡定地让申青耶不要担心她，回到饭桌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糖醋排骨，脸上挂着笑容。

　　申青耶还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或许，黎瑞心中的爱意早已转化成浓浓的恨意，这样也好。

　　很奇怪的点就是，在他走之前，黎瑞突然问他借用车钥匙。或许，她也想去出去透透气，申青耶把钥匙留给她。

　　第二天，申青耶得到消息，黎瑞开着他的车，抢走了徐咏路的骨灰，现在人不见了。徐家准备报警，而黎母只能腆着脸去求徐家不要着急报警，保证会完好无损地将徐咏路送回来。

　　几家人动用全部人力去找黎瑞。

　　三天后，申青耶在游乐场的摩天轮上找到了抱着骨灰盒的黎瑞，很憔悴，也很快乐。

　　“黎瑞，你如果爱他，就应该放他离开。这辈子，他遭遇过身体的摧残，好不容易，解脱在即，你偏偏又要把他拉回过去。那我觉得，你是自私的。”

　　“哥，我是自私的。这几天，我把所有好的坏的自己通通告诉了他，我想让他了解我的全部。在黄泉路上，他和宝宝一起，讨论着我黎瑞的点点滴滴，证明，我与他们同在。”

　　“我并没有抛弃他们任何一个。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在为自己辩解。你说的对啊，我就是自私。”

　　申青耶说：“除非是圣人，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这不怪你。徐咏路也自私，我无法揣摩他的心思，不过，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一份对生活美好的向往，这一点准没错。走吧，去送他最后一程。”

　　黎瑞点点头，摸着骨灰盒的的顶端，随后将脸颊贴在上面，正式与徐咏路珍重告别。

　　生与死，我与你，因交叉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