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ZH梓鶴

3、第二章 白止

　　第二章 白止

　　正值午后，花瑛被一阵接一阵的尖叫声所惊醒。
　　她平日睡眠就浅，加之三月来紧绷着的神经让她听到第三次尖叫声时，整个人从榻上蹦了起来。

　　迷茫的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又猛然记起睡前白止曾说自己要去前面坐诊。
　　四下一望，果然白止已将不在屋内了。

　　花瑛瞬间清醒，心里飞快的想道：难道是那黑衣人找上门了？

　　“玉虚剑来！”
　　匆忙间花瑛怒喝一声，立在榻边的佩剑便应声飞到花瑛手中，竟是把有灵的长剑。花瑛抓着长剑奔出房间。这一举动惊到了在院里照顾药材的药童小莲。
　　小莲不明所以，看着带剑急匆匆奔向医馆的花瑛，在后边焦急的发出“啊、啊”的声音

　　花瑛深知那人的阴狠，根本没时间理会一个11、2岁的小药童想要说什么。心里只剩下
　　绝不能连累到白止！！！

　　当她用剑挑开布帘时，又一阵尖叫涌入花瑛的耳朵。
　　花瑛并没多细想，下意识的拔剑高喝：“白止！别怕……？”

　　音至中途突然变了音调，花瑛诧异的举剑与闻她喝声而回头的京城众贵女们面面相觑。
　　“花瑛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白止诧异的声音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众贵女身后传来。

　　花瑛“轰”的一声，从头红到了脚。
　　她竟闹了个天大的乌龙！

　　原说这白氏医馆在京城里多少也挺出名的。

　　先不论它能在东市这么贵的街区里拥有一个两进式的铺子。就说它家的出诊方式吧，也与其它医馆大有不同。当然这说的是它家那位少东家，「医妖」（注1）的亲传弟子白止先生。

　　可能是师承名医，一些做法也不同于普通人。在这个作五休一的环境里，这位先生则是每月单数日坐诊双数日休息。就连这看诊的病人也被区分了开来。

　　普通百姓问诊除每一候日外皆可问诊。而每一候日（注2），正午之后则是为京城贵女们单独设立的问诊时间。而除这些奇奇怪怪的规定外，另有一个让人听到会怀疑自己耳朵的规定——每日卯时不分身份，只为付不起药费的人，免费问诊。正因为这些规定，让白氏医馆在京城里声名大噪。

　　而今日正是梅月（注3）里的一个候日。

　　满是脂粉香的医馆中，花瑛在众贵女的注视下原地成了一尊石像。
　　众贵女们也才从她杀气腾腾的怒喝里回过神，纷纷轻声议论起这从后院冲进来的小姑娘。
　　白止也是诧异不已，还来不及想安神药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就发现她竟还只着中衣就跑了出来。

　　“是睡迷糊了吗？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他拨开人群快速来到花瑛身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罩在她身上。
　　刚想数落几句不遵医嘱，就对上了花瑛那双已经泪盈于睫的圆圆杏眼。

　　白止：“！！！”
　　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一拍。
　　还不等白止再开口，花瑛伸手就将衣袍扯起盖住脑袋，整个人躲了进去。

　　“对、对不起，尖叫声……我、我睡迷糊了还以为……”花瑛哽咽的断断续续解释着。
　　却错过了白止听见她的解释时那一瞬间呆住的表情。

　　是因为我吗？白止止不住的想。因为我方才说了要去坐诊，因为听见了尖叫声，怕我出事。

　　他上下打量了着这个鞋都没穿整个人缩到外袍里的小姑娘。
　　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用他高大的身形挡住四面八方望来的视线。

　　顿时医馆炸了。
　　众贵女们都是奔着白止而来，谁都没想到会在眼前看见他如此袒护一个姑娘，顿时尖叫声，不可思议声，质问声声声踏来。
　　就连从后赶来的小莲和自家医馆的药童阿乘都被自家少主今天这反常的举动所震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止没有理会其他人，只低头小声对花瑛说：“花瑛姑娘，我带你回去。”
　　花瑛一反刚遇见时强硬的样子，乖巧的缩在衣服里点了点头，任由白止将她的耳朵捂上。

　　就在白止惊喜于花瑛的乖巧，觉得他很快便能从花瑛这里套出消息时，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停到了医馆门口。小厮回过神连忙上去准备迎接，却被其家兵拦开。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妇款款而出。微微一抬的眼睛，带着仿佛能摄人心魄般的美丽。

　　“这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竟能叫阿止如此偏爱？”

　　慵懒又妩媚的声音甚是好听，就连花瑛也不禁好奇探出头看向那华贵的少妇。
　　“原来是只小猫呀。”只见那少妇身着曳地的华服，浅笑着莲步轻移的来到白止面前。其他人竟都自觉的为她让开了路，可见此人身份非凡。

　　花瑛来不及思考这少妇的面容哪里有说不出的似曾相识……难道在哪里见过？便被白止挡在了身后。
　　白止有些无语，一边心骂这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一边招手让愣在一边的小莲来将花瑛带回去。

　　他有些被搅扰了好事的烦躁，但碍于身份白止不得不浅施一礼开口道：
　　“宣阳长公主殿下说笑了，这位是白某的患者。受了不轻的伤才叫她在后院修养一段时日。倒是长公主今日的驾临要比上个月时低调了几分”

　　此言一出，没人会再在意花瑛的事，反倒在场的就连花瑛也惊讶不已。
　　只因为这宣阳长公主甚是有名，乃是大周皇帝胞妹！从小被自己的皇帝兄长宠上了天，衣食住行的用度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奢华。况且她还是这大周唯一一位有军权的女子，长年为皇帝镇守北境，军功卓然。
　　可是这位公主最被大家所津津乐道的明明是她与准驸马情孚意合之事，今天这架势……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

　　这人跟花瑛说来还有点渊源，她有些好奇便躲在布帘后偷/窥了起来。任由小莲急得直跺脚也不动。

　　只见长公主侧倚着坐在椅上，纤纤玉指轻抚着耳侧的碎发，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阿止医者仁心，不喜我铺张浪费，来见你我自然是要低调些的好。”

　　低调？
　　花瑛望向长公主那以金线绣纹的华服，以及那发间琳琅的珠宝。除了没戴耳饰外，浑身跟低调丝毫不沾边！
　　难道是自己在山上长大没见过世面的原因吗？花瑛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对低调的认知。

　　这边白止只笑笑并没接长公主的言语，伸手一引示意公主可以诊脉了。

　　公主将手往医枕上轻轻搭开口问道：“如何？”
　　白止以手搭脉道：“公主千金贵体自然是无碍的。”
　　“小阿止，你这「医妖」传人可谓不实了”长公主嗔怪道。
　　白止：“哦？请公主赐教”

　　长公主单手托腮眼睛直视着白止的眼睛，似要用这种方式让他妥协般媚声说道：“我想你入宫，你偏不要，这几日本宫都要焦急死了，你说本宫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白止不为所动：“殿下幼时深居宫中可曾欢快？”

　　此言一出公主柔媚的表情微微一顿
　　白止复又说道：“况且人有志才有魂，在下志在四海，殿下若真心爱护何不由在下海阔天遥呢？”

　　此话便是明确的拒绝了。公主略不悦，但并未动怒。她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也未必能请动这人，只是这面子……

　　只见白止诊完脉真就提笔开始写药方，边写边说道：
　　“公主此去不知再归时在下是否还在京城，万望保重。”
　　说着将写好的方子直接递给了公主。

　　公主拿起方子一看先是迷惑骤然脸色一变，只一瞬就又缓和了下来。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竟大胆的将手抚上白止的脸颊。白止也有些意外。只见公主的玉指从脸颊缓缓移到下颚处，轻轻勾起。对白止说道：

　　“你这只磨人的小妖精”

　　猝不及防的被调戏，白止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眼神不知为何就飘到了在布帘后看热闹的花瑛身上。只这一瞬的神情便被公主捕捉到了。她望向站在布帘后的花瑛，嘴角露出小恶魔般狡黠的笑容。“阿止好似对那位姑娘颇是在意，是哪家的千金呀？”

　　这长公主注意到了花瑛让白止有些警惕，他故作无所谓的说：“六亲无靠，天涯一漂萍尔。怎么宣阳长公主殿下竟对这等凡人感兴趣吗？”

　　她垂首浅笑着眼神飘向花瑛，给了她一个媚眼，话却是说给白止的：“一漂萍罢了，我只对眼前的阿止感兴趣呀。只不过，阿止若真心爱护那位姑娘也得忍忍。”说着扫了眼身后排队的众女们，凑近小说对白止道：“小心这小小漂萍被浪打沉了。”

　　爱护？白止不知这公主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不禁失笑。
　　他也望向花瑛，一个即将被利用的棋子罢了，何谈爱护，简直是离了大谱。
　　学着公主也给了花瑛一个媚眼，却得来了花瑛松开布帘瞬间跑开的回应。

　　白止：“？？？”

　　公主见状得意的爽朗一笑。一反刚才娇作出来的妩媚，起身带着那药方转身便大步离开了医馆。

　　只大声留下一句：“止公子之方甚合我意，赏！”
　　似是要说给后院那人听似的。

　　白止知道这人肯定没安好心，心中暗骂面上却只能恭敬的送她离开。
　　再望向安静的后院布帘，心里一阵七上八下的不安。什么都有，可能唯独少了长公主说的爱护二字。

　　***

　　日渐倾斜，医馆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在镇上雇来的短工小厮们也在领完今天的工钱后离开了。店内只剩下阿乘、小莲、花瑛，以及结束问诊在椅子上休息的白止4人。白止也有些累了，在椅子上要了杯清茶，浅浅的抿了一口，瞥眼看向了正在柜台里整理药方的花瑛。

　　长公主走后不久，花瑛不知怎么了，整理好属于昆仑弟子的庄重，突然提出要帮医馆抄药方。药童阿乘开心的仿佛能飞出京城，白止就也同意了。只是这一下午她都只是在埋头抄方，都没在抬头看过白止一眼。

　　白止有些心慌。他下午坐诊时又细想了一遍长公主那最后的那句喊话。越想越觉得是在挑拨。正巧花瑛一下午都没再看自己。
　　难道是醋了？可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于是他准备好好哄哄花瑛。只见他起身风姿绰约的朝花瑛那走去。身后仿佛都能看见展开的尾羽。

　　一边正在忙碌整理药材的阿乘和小莲都稍缓手里的工作，他俩这一下午都在旁观，自然发现了花瑛看白止的变化。而且旁观者清，他俩都商量好了该如何帮自家少主留下人，却没想到自家少主这时竟有了行动。一时间俩孩子都屏住呼吸准备看戏。

　　“别抄了，你还带着伤呢，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那声音温柔的像是对着自己的爱人低语一般。手下将花瑛手中的毛笔握住。

　　他其实是真心想好好哄哄眼前这个人，不单有想把人留下来的想法，还有下午那漏跳一拍的心，让白止本能的想宠着她。更何况她已经‘醋了’一下午了！
　　打定了主意白止伸手就要勾过花瑛的下巴与她对视。却不诚成想花瑛竟抬手扇开了白止勾着自己下巴的手。低头将药方上最后一个字描摹完成，淡淡的开口道：

　　“多谢白先生今日的照顾，花瑛不胜感激”
　　说着她搁笔抬手对白止浅施一礼，继续说道：

　　“只是公子之道，恕花瑛实难苟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公子大恩，待来日花瑛事了必会回来再报救命之恩。告辞。”
　　说完便从柜台里出来，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白止愣住了，他没搞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能让下午还似小猫一样依偎着自己的人，如今看向自己时眼中尽是鄙薄。
　　情急之下白止一把抓住花瑛，却被她瞬间反手扯开。

　　见白止那蹙眉委屈的委屈的样子，花瑛多少有些心疼。
　　说实话，下午在听到白止说自己“志在四海”时，差点就对白止崇拜起来了。可……
　　长公主那最后的一个“赏”字又实在是……太像在奖赏自家乖巧可爱的男宠了……

　　花瑛生活的学宫里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她自然也不知道，那其实是长公主那故意给白止使的小绊子。

　　只这一下午，不光白止一人思绪忐忑，她其实也是在借抄药方梳理着该如何是好。

　　正当花瑛要离开时小莲从后院回来，手里拎了个大夫外诊时用的药箱，就要递给花瑛。
　　阿乘见状也不在一旁偷笑自家少主了，走了过来替无法说话的小莲解释道：

　　“姐姐，小莲想让你替她和少主去外诊。”

　　花瑛疑惑的看了看外面已经渐黑的天色开口问：
　　“现在去外诊？”

　　阿乘也抱着花瑛的剑过来对花瑛说：
　　“是呀。哎呀姐姐你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京城呢其实治安也没那么好。我和小莲都还小，也保护不了我家少主是不是。姐姐就当帮帮我俩呗～”

　　小莲也猛点头。俩孩子笑着将手里的药箱和剑递到自己面前。花瑛撇头看了眼站在那好久没说话的白止。

　　白止些懵，这事小莲这俩孩子也没跟他商量过，他盯着小莲想让小莲给他个说法。而一边的花瑛看出白止的惊讶，确定这不是他示意的。又偏头看了眼天色。

　　白止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还有一副好相貌，虽然是男子这晚上出门要真遇上劫盗的，的确有些危险。更何况人家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无法，花瑛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还是接过了药箱和剑，同意了小莲的请求，转身去了医馆门口。

　　小莲注意到了白止的目光，对着白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白止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看向站在医馆外等待的花瑛，若有所思的出门一起往城边的陋巷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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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医妖是我编的！古有医圣医仙什么的，这里我编一个取医者近妖的意思。
注2、候日：是古代的计时方式之一。一候日为5天
注3、梅月：月份的别称或是叫雅称。初夏有梅月的称呼，为农历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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