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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去心留心 ...


  •   “你如何能这般地为难我?我们尽管是顶顶要好的手帕交,可也不能逼着我在我亲哥哥的利益和你之间做选择!”彭希孟是真有些恼了。

      金秀秀立马顺杆子爬下:“是是是,我不应该将你搅进我的私事来。我的好三嫂,你就当作什么事都不知晓。”
      她又换了话题,终哄的彭希孟重展了笑颜。

      算着时间,在咸宁郡夫人郭氏出月子的前几日,金秀秀带着彭成的信前往普安郡王府。

      侧门依旧是先前的看门婆子,此次未推拒她给的银角,干脆地接过收在袖中,示意自己已是与她熟络之人。

      通传之后,卷丹见到了来拜见的金秀秀,又被叫出门来的她,只能拿着主家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嘱咐到:“我们家夫人方才生产不久,情绪不宜波动。”

      “多谢姐姐提点。”她给卷丹递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

      卷丹狐疑:“这是?”

      金秀秀乐呵呵地道:“我哥哥才成亲。这里头包的是婚礼上分发的豆谷糖豆和喜钱,分享一下家中喜气。”

      卷丹小声地哼哼:“你倒是有心。”吉祥的事物没有人会推拒,她自然地接了过来。

      金秀秀迈进屋里,远远地就看见带着抹额的郭氏在挠头。

      见她带上房门,郭氏解下抹额,散了发将十指没入发中更用力地按着头皮。
      郭氏叹气:“叫你见笑了,我二十几日没洗头,头重得不行。”

      金秀秀见脸盆架上装着一脸盆清水,过去伸了两掌贴在漆盆侧,果真能感觉到微微的温热。
      架子上还挂了条洁净的帕子。她将它取下在水里浸湿,拧干后打算给郭氏送去。

      郭氏忙制止:“叫我自己起身走走。”

      金秀秀在原地等她走来,笑着讲:“夫人洗头总是要端盆碳来烘干发丝,一来二去怕夫人现下气血亏损体力不支,再撑上几日吧。我二姐姐生小外甥时,也曾写信回家抱怨过被管束。那时还是盛夏,长辈们仍是讲进了水气会受风老了头痛,叫她一月不能洗头洗澡。现下时节的天气,幸而还比较宜人。”

      郭氏拿帕子擦拭了手:“天爷!那不是人都馊了?妇科典籍上并未说过不可净身,只是天冷时怕人感染,毕竟风寒可大可小。都说产后血气大伤心神易浮,我也应静心修养。可日日将人困于房内,顿顿食那不放盐的无味汤饭,只叫人憋闷的慌。”

      金秀秀并不敢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怕勾起她的新不快:“如今倒春寒,小心一些也是要的。何况,夫人再熬几日便能出关了。怎未见到小郎君,可是着奶娘抱出去了?”

      提到孩子,郭氏面上终得了几分鲜活,抱了一丝羞赫:“你来前才刚刚将他奶完,他正躺在帐床里头呢。月子里的孩子,总是睡觉的时间多。”

      金秀秀悄声上前去看了几眼,随后快步退回:“夫人好生幸福。如今这么个小小惹人爱怜的小娃娃,往后能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想都能叫人对以后的日子心驰神往。”

      郭氏难为情地笑笑,话中却又带了惆怅::“我至今还不大适应呢。突然地生出了个人,被一众人贺当了娘亲。我明明还是我,却总感觉前日里头女儿家的生活,已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金秀秀宽慰她:“民女二姐也曾说过,她初为人母时看待新生的孩儿,就像是另一个陌生的人似的,同世人们说的为母之心都不一样。但是越处越久,看他咿呀学话蹒跚学步,才慢慢地滋生了母性。夫人现下微微感觉有些别扭,是再正常不过了。”

      “坐下说话吧,”郭氏将金秀秀引到桌前坐下:“今日你前来,应该不止是想看看孩子吧?”

      金秀秀从怀中摸出给新生儿的一对小金戒指:“这是我给小郎君满月那日做添盆的心意,望夫人莫嫌礼轻。”

      郭氏忙推拒:“怎好叫你破费。”

      金秀秀硬要塞与她:“怎么说我也是出身富庶的商户,只不过这小东西是我拿自己积攒的体己月钱所置,并未烦动家人,这才显得寒酸了些。”

      郭氏心动,便收下了:“如此,我便代小儿谢过了。”

      金秀秀这才拿出彭成的信,汇报于郭氏:“夫人,彭家郎君靠开设漆铺,已稳定一间商铺的营收,为将来的事业暂且开了一个好头。但一个地点,总归是力量微薄,民女自请即日前去温州。”

      郭氏有些玩味地笑:“我当你是一时兴起,想不到是真当了真。你们家举家搬迁至临安,想必于温州老家也无甚祖业。一个弱女子独自外行,在远离父母的余荫同时想靠自己白手起家,听起来倒像天方夜谭。”

      金秀秀倒也不慌:“回夫人的话,民女自有兄弟一道同行,且老宅故土尚有族人,于个人安危上倒无所惧。行商一事,盈亏没有定数,若夫人有所忧心,倒可只浅入一二股。”

      郭氏不禁有些开怀,不过谨记自己仍在月子中,稳了稳心绪:“你啊你,瞧不起谁?我们普安郡王府再尚简朴,也没有开铺子做小股东的理。本钱,我与你五五开,我寻常日子庶务繁忙,铺内帐册,年底送与我过目一次即可。”

      金秀秀起身行礼:“秀秀便不假意推却了,谢过夫人信任。”

      二人又商议了起行的时间,都觉得真想做事理应从急不从缓,将出发的日子就定在了孩子满月当日。

      不可能被郡王府受邀参加满月礼的商匠女金氏携幼弟离京散心,不是更能为普安郡王夫妇自己的筹谋避嫌么?
      不过退婚之事,又需要拖延一阵子了,郭氏委实不想抽出身来做这个中人。

      她有了孩子,想法变得大不同。比起从前的无所谓,她更想要去建立一个“家”而不是拆散它。
      她说:“秀秀,你也不一定要退婚。我瞧那彭家小郎君,为人忠实善良又十分聪慧,若下一番苦工定能立个功名。我家郡王不地道,可也不会一直支使他真叫他不婚不育。哪怕你有心将夫婿换上一人,也真难强过这匹黑马。”

      金秀秀知她好心,却依旧摇了摇头:“夫人,我知他好,我也喜欢他。可不知怎的,我就是倦了身遭总有声音告诉我,我仿佛是残缺的一半,必须配上一个男人。我只是想看看自己一人,能够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郭氏虽是大家女的出身,但不能免俗地受了生育的影响,很容易地被撩拨起了情绪:“都怪儒家,净吹鼓些‘乾阳坤阴’的话将女子束在院宅之中。女子或行家外世事,不外乎礼佛拜神、以嫁妆行善布施,虽偶有能人伴夫为官治下,能征战能兴修水利,以己名得诰命者却更少。饱读经书的聪慧女子,最好的归宿也终不过是做个家中师爷。”

      金秀秀见她说话乱了章法,也不见怪:“夫人莫恼。儒家此举也是为了安定朝纲。现□□面差职众多,但难同天下封分。男子较女子尚武者居多,若不能拢住一部分去管束另一部分,只怕当今会有长久的内乱。毕竟前朝女子篡权者,不过半个武则天,唯一陈硕真。”

      郭氏闻所未闻:“陈硕真?”

      金秀秀点头:“《唐书》记载,其为睦州清溪人,唐永徽中反,自称文佳皇帝,三十三岁俘于唐后殁。应是华夏土地上第一个自称女皇帝的人。”

      郭氏吓得呛咳了两口,拍着胸口:“哎哟哟,怎的这般的骇人。”

      金秀秀宽心于她:“是的。女子若想报国行政,需时运更需勇气,变革也不可能在于一时。不管后世人中的女子可否科举、能否为官,现世我先与夫人一道尝试攒下些自营得的银钱,不靠祖辈荫给。开了源,后续各事更会顺遂。到时想要救济于民间贫苦或周旋于议和党,我们都可但听己便了。”

      郭氏已是佩服于她:“嗯,我独自一人急火攻心也无用,若不是你,我被关于房内终日苦思,定要陷进偏执的泥潭中去了。真还不如尽量去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回温后有任何需要,都可给我来信。”

      床上忽然传来了小儿“哇哇”的哭声,郭氏急忙起身奔过去哄:“我的大好儿,可是饿了?”
      她笨手笨脚地掀起抹胸,门口却传来奶妈妈的声音:“夫人,可是小郎君饿了?你需多休养,让奴婢来吧。”

      她只得理好了衣衫:“进来吧。”

      奶妈妈进门抱走了婴孩。

      金秀秀见她想亲喂,不太懂她为何又甘将孩儿交与她人。”

      郭氏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示意她前去关了门,这才说:“奶妈妈是太后特意选送来的人。长辈的心意,小辈如何能拒得?不过还好,我也总能得上一些机会,亲伴着我儿。”

      金秀秀此时又装作听不懂话中之意:“夫人是有大福之人,无需包揽家务侍奉公婆,还备受长辈疼爱。大都产妇将息,需是满百日方可平复。可仍有许多农家妇,孩子落地后几日便须照常干活。”

      从小耳濡目染,郭氏如何能没有感悟:“官家子嗣未立,她怕孩子同我一人太亲。也对,太后是女人,却不是普通女人。无论男女,行政者先去心。”

      金秀秀问她:“夫人,你可曾亲见过生产前定的大漆盆?”

      郭氏不懂:“自然,洗三时已是使过一次。”

      金秀秀笑逐言开:“那盆子里头的百子嬉闹图是我绘的,可还好看?不过因是第一次亲手作漆绘,描了我爹爹作的画稿。夫人开了花后头定还有挂果,随缘去吧。参政之女去心非倚男半女,我们行商之女留心也可做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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