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老太太拿竹竿横冲发疯 ...


  •   孙石榴如今这般钻钱眼里,原是受这个糊涂娘亲的影响。
      金秀秀忍不住行至孙家夫人边低声说了些越矩的话:“孙家娘子,蒲家绝不会是你女儿的好归宿。听闻色目女子地位不如我们汉家,怕是连他们家的夫人也无法当家掌财。现下只要你们夫妇俩开口推拒,我们金家愿代为相帮寻上个中人,替你们向蒲家说和。”

      孙家娘子被劝得有些不耐烦:“人各有命,我家大姐儿比不得你们这些娇养的金枝。就不劳金小娘子费心了。”

      这亲娘,因着自己的短见直把如花似玉的亲女往火坑里推。旁的人皆叹,人真是有命。

      另一边,蒲员外见天显异象,更是笃定了这个漆工女是个扫把星。
      他找了相熟的牙侩婆子,不待晚间,提前坐着个拉货的平板骡车就来带她。

      孙家夫妇被带至彭家门口,见到这骡车时面色才大变。本以为没有唢呐鼓乐,纳妾再不济总有顶青衣轿来接。

      蒲家雇的牙侩婆子摸出两张契约:“孙家人来画押领钱吧。”

      孙石榴眼中满是惊恐:“娘……莫把我卖了。”

      孙父难得男人了一回,钳制住了孙家娘子的手。

      那牙侩婆子一下就辨出了人群中的孙家夫妇,打开手中的印泥盒不屑地催促:“既是两家做定了心意才叫我来,如今又有何好犹豫的?”

      孙母硬生生挣脱了自己郎君的手:“莫拖拖拉拉的得罪了蒲家主人,叫我们的大姐儿更难做人!”
      她咬咬牙接过身契,既看不大懂上面的字,就直接按上了手印:“大姐儿,娘信你定能为自己挣出一份前程,莫再重蹈了娘的覆辙。你去了蒲家只需顾着自己,切莫记挂着我和你爹。”

      孙石榴梨花带雨地坐上了蒲家驶来的破旧板车,人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
      孙家夫妇只浅浅跟了车几步,便和彭母道别归家去。

      彭希孟在人群之后望着这一幕,不禁哭倒在金秀秀的怀中:“秀秀,那老员外,可会对石榴好?”

      金秀秀将她的身子掰正:“这是在外头呢,处处是人。无需为她太难过了。你瞧见了,我们说了再多的话,孙石榴却还是更相信她娘。毕竟是孙家家事,她自己刚刚都无真正地同画押的母亲去抗争,我们也只是未及笄的普通小娘子,再想助她,却总不能先越了她这亲生女儿的权去。”

      彭希孟多少明白些其中的道理,尽量地止住自己的啜泣。

      绍兴十三年,癸未朔,日有食之。官家诏避殿,减膳。是日,阴雨不见。

      太师秦桧率百官上表称贺:“陛下恭俭仁恕,天恳皇命,免百姓寒苦,令冬温夏清。可见如《礼记》所说,‘唯天子受命于天’。官家尚道,乃天下之大兴!”

      赵瑷只觉得好笑,兴修军防水利抚恤军民的决议都未见他对官家进行过如此褒奖。
      他出列于位:“秦太师应知,官家乃世间之皇,裁策天下日理万机。绝非倭地夷岛云上之君可相提并论尔。‘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秦太师身为众臣表率,最是忠心不二,想必定会勤去道观寺庙礼拜清修替陛下分忧!”

      赵构坐在高位之上,竟开始略微颤抖。还好还好有宽袍广袖,保了他的威仪之态。
      这赵瑷小子,到底明不明白他自己在说些什么?秦桧之势力地位,岂会因他几句年少热血之言,有些许损伤?

      但官家赵构并未接着参与到他们二人的言语纷争中去,只朝殿中同样貌似置身事外的其他朝臣问到:“诸位卿家可还有事要奏?若无它事,今日便议到这里罢。”

      朝臣们心中却是各自打响了自己的盘算。

      这普安郡王少年初长成意气风发,又将诞下头个子嗣。
      方才官家虽是瞧着不太赞同顶撞秦太师的那几句话,可也并未斥责普安郡王说话僭越。

      怕是秦太师摆的朝堂擂台之上,如今多了个人来唱对手戏。

      彭成远离了临安,倒渐渐地展露出他的商业天分起来。

      府中的桐油短短几日,已贩出大半。他活动心思,又带着陈荃走访了附近所有的大漆铺子。

      头一遍,他对店家们假称自己要在本地开上一间漆器铺子,所以提前查探一下货源。

      贩漆铺子中的人见他年轻,但提漆验货的行为举止头头是道,未曾起疑心。

      第二次,他再次来到精心择捡出来的、感觉店家耳根子最软的一家铺子中。

      这家铺子此时并无其他客人,掌柜见他眼熟,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

      他得了前些日子看来的经验,装作是远行大船上的线人。他假装对铺中人剖露自己的心思:“其实我常有做那泉州港口的外海生意。掌柜的你也晓得,海外奇缺大漆。这次有个家底颇丰的船家委我做个中人,倭岛有个国家的藩主,想购寻一批漆树。”

      这个看似做生意不是很利索的绵软掌柜却开始驱逐他们:“去去,你这生意我这做不了。”

      彭成完全放下了他曾精心维护的士人形象,死皮赖脸地同老板交涉:“掌柜的,你若能牵个线,我愿与你对半分成所得的利钱。”

      那男人再次伸手驱离他们,激动地都涨红了脸:“真当别人缺你这么几个钱?我看你衣冠楚楚人模人样,怎会掺到这不三不四的行当中去。别说卖不上价的漆树苗木了,就是大漆渡海价便能翻上几十番,我也不愿卖给海上常有来犯的岛地瓜东等国的浪人!谁爱卖谁卖!”

      陈荃上前护着彭成:“诶诶,不卖就不卖,别出手推人啊!”

      彭成记起自己帮助金家大姐和离时曾对她前夫耍的无赖,故态复萌地应声倒地:“店家,开门迎客,你如何能动手打人呢?”
      他内心暗恨,皆是受赵瑷这‘歹人’的影响,如今才不得不牵扯到这个无辜之人。

      罢了,事后再给予店家一些补偿吧。

      门口聚起一些看热闹的人。

      彭成从陈荃身上摸出牙牌,用侍卫的身份去低声恐吓这个庶民掌柜:“你猜猜我们是替什么人办差?识相的话,尽早地道了你知道的地方来。否则办你下狱一事,于我们二人还是轻而易举地。”

      这家掌柜本也是个读书人。在他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却遇上了社稷动荡,一直无甚科举机会。后来家里没钱供他继续去书院,荒了学业些年,至宋宗室南渡后的建炎二年,他才得机会下场参考了经义、诗赋两科。

      结果自然是落榜。

      福建府也是极其重要的漆器产地,这人家世代寓居山上种漆割漆。
      他就此丧失求学的信念,潜下心来在其它油漆铺里从伙计做到了账房。

      历练了数年后,他开始以贩售自家割的生漆和代晒熟漆为生。

      何必为了眼前一时的争执陷自己于险境呢?

      他顾念起妻子老母来。为了不叫自己手停全家口停,他只得咬咬牙说:“说吧,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彭成朝外大喊:“误会,刚刚都是误会。”

      陈荃得了这一句话,立即灵活地疏散起门口围观的路人。

      彭成压低了嗓音对着掌柜暗语:“我说了,要一些漆树苗。即便你不说,我也有能力从他人口中探得你的大漆来源。到时候,你和你的家人,可就占不到任何的便宜了。”

      言毕他拍出一张交子在桌上:“这是定金,现下将铺子收了,备上车带我们去看看货。”

      陈荃不太会说话,只照着彭成的样扮出一副横眉瞪眼凶神恶煞的样子。

      听见对方言语谈及自己家人,这是真戳到了掌柜的死穴。他立马一个人默默地整了整台面,又插装上了一块块门板打烊。

      铺子中的小伙计上完茅坑回来,见雇主此举不解:“东家,你这是……”

      那掌柜的急急挥手想叫这才十几的小伙计避开是非:“今日店中无事,你莫要再问,先归家去明日再来。”

      泉州境内山峦起伏,人称“八山一水一分田”,单靠平原耕作水稻等庄稼作物很难养活当地的人口。
      于是除了海贸,当地的人靠山吃山,将自然赐予的土地资源利用到了极致。

      山上多野生漆树,于是培育驯化野生漆树、割漆、贩漆也在当地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店家赶来了辆骡拉板车,三人向西北城郊的山头行去。

      乡间无甚么人。

      彭成出言套近乎:“不知丈人尊姓大名?”

      “哼。”赶车的店家并不愿回答。

      彭成并无听见,复而又高声问了一回。

      前头的人还是无反应。

      于是彭成一路上只能和陈荃在后头大眼瞪小眼,直到下车。

      他们来到一个村子。

      见来了生人,村民们各个避之不及。

      陈荃疑惑:“怎么回事,今日的我们,看起来很是骇人吗?”

      掌柜的阴沉着脸色,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家中。

      院中一佝偻的黄发老妇正携着头也有些泛白的息妇晾晒柿饼。

      那息妇见到他们三人甚是吃惊:“汉郎,你怎么现下回来了?铺子里头谁看着?”

      那男人先向母亲行了个揖礼,小心翼翼地说:“娘,这是港口上行海贸的商人,想买上些我们家的漆树苗。”

      方才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却是发了疯,捡拾了院中的竹竿便跌跌撞撞地向彭成陈荃二人横冲过来:“老婆子半只脚踏进棺材里,才不怕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滚!除非我死,想买我的漆树苗,没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