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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去父留子 ...


  •   金秀秀上了芒儿赶来的骡马车,坐了许久,不禁掀开挡帘探出头问:“不是去府上的路,这是去……?”

      话音还未落,芒儿已笑着回头宽她的心:“是去孙妈妈家,小郎君正在那。金娘子再安心稍坐,不出半柱香的工夫就能到了。”

      待车落定时,金秀秀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清幽的庄子中。

      孙妈妈已抱着金立杉在屋檐下候着她了:“杉哥儿看,是娘亲,你娘亲来啦!”

      分隔了些时日,闻言杉哥儿面上显现不出欣喜,更是侧脸往孙妈妈的怀中缩了缩。

      金秀秀见状,并未直接从孙妈妈手中接过杉哥儿:“小东西,婆婆将你带的聪明的紧,竟还会认人了!”
      她又赶忙向孙妈妈行了个礼:“我不在的时日里,叫妈妈劳神费心了。秀秀感激不尽。”

      “哈哈哈,她一个孤老婆子得尝享天伦,要向你道谢才是。杉哥儿伶俐可爱,孙妈妈直道怕是自己有子孙,都将不及这小东西讨人稀罕。”郭氏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金秀秀作揖:“夫人,好久不见不见。”

      孙妈妈羞赫:“夫人莫这么说,杉哥儿有自己的翁祖。婆子我一个下人,哪能堪当起这样福?”

      金秀秀搂搂她的手臂:“妈妈如何能这么说?杉哥儿对你,怕是比亲姑婆还亲呢!日头正大,请夫人先行进屋吧”

      孙妈妈侧身将孩子递给金秀秀,满眼尽现不舍。

      金秀秀接过孩子,随着郭氏进屋。她踱步逗弄着孩子。

      郭氏见她似没事人的模样,面显酸楚:“彭成的事我才略了解到一些,我的郎君甚为懊悔。当初遣他前去英州,就是以为他位轻名微,不至于引人注目。若早知他是编传了《林泉野记》揭露秦桧和议之事的书生,万万不能叫他去险上加险。”

      金秀秀眼眶里的水珠开始打转。

      郭氏望着她雾蒙蒙的眼,想吐露几句宽慰人的话,却不由得先行带湿了自己的面:“秀秀,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金秀秀转瞬而乐,抱着孩子的手都笑得打颤:“秦桧最忌世人议论近年史实,为抑汉天下子民尽忠报国之志,不惜伪造华夷“平等交流”假象。同时蔑拒胡夷之民汉化,期望天下分而治之。他所要的,不是得“友”、“亲”之邻国安民生息,而是哪怕万万千千人如死水浮萍,为虏为俘被困得恶臭盈飘,再无人能纠结锄灭其似奔海之水脉的支根。我的夫,能在如此奸臣心口重重击上一击,无论他的下落如何,都已是值了!”

      见郭氏只动了动口,说不出话来,孙妈妈上前一步相帮拖住杉哥儿的后背:“金娘子说的什么淘气话,彭郎君吉人自有天相,此次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呢。”

      郭氏这才接过话头:“是啊。据线报,秦贼的人马并未捉到他。虽是叫箭射中流了一地的血,总还是叫彭兄弟设法逃脱了。”

      金秀秀的情绪已平复似天汉之水①般宁静,她向着郭氏稍稍俯身:“我一寻常妇人,如何有寻常气力去思虑他的处境呢?往后只得劳烦郡王夫人多多操心了。而我,带着我一人的孩儿,回温州好好地将安稳日子过下去就够了。”

      言毕她就要同郭氏告别,带着孩子归家。

      郭氏随即开口:“孙妈妈,你跟着秀秀一起去吧。”

      金秀秀惊讶地抬头:“夫人,这……”

      郭氏冲着孙妈妈摆摆手驱她:“孙妈妈,只要你的月钱从府上走一日,我便不想瞧见你无事闲耗着。趁手脚还灵便,多给金家妹妹打打下手。”

      不用细想,金秀秀也知回到温州后若想复归事业,孩子确需要人帮衬照养。
      她不耐和郭氏虚伪地客气推拉,抱着孩子笑着朝着她干脆一拜:“谢过夫人。”

      待她走出门后,郭氏问卷丹:“方才秀秀妹妹脸上的神色叫人瞧不出一点怨色。卷丹你说,她的心中可怨我们夫妻?”

      卷丹轻摆了摆头:“金四娘子最为通透,她既未推拒孙妈妈的相帮,便是真心的想让夫人宽心呢。”
      ……

      金秀秀回到家中,一家人对着金立杉如获至宝。

      金母抱着孩子将脸贴了又贴,彭希孟也一时顾不上自己的亲孩儿,只眼巴巴地候立在一旁等着轮番亲近金立杉。

      金父撇头小心翼翼地问小女:“这下,你总不能走了吧?彭成又……咍,你一个女儿家,既要照顾念儿又要抚育孩子,怎样度日?都回来吧,回来吧。”

      金秀秀轻拍两下父亲的后背:“父亲,杭州都市繁华攀比风盛,难免会多生口舌是非。我打算,明日一早启程回温。”

      金父灰黑的胡须发颤:“孽障,叫坊间人说几句怎么了?我们家里殷实,又无需仰仗别人要饭吃,你就安心待在家里,莫给我出去继续自讨苦吃!”

      金秀秀垂头隐忍得颇为艰难,她可不敢掉下泪来叫父母更加的为她牵肠挂肚。
      好一会,她才吸了下发酸的鼻头:“父亲,彭成得罪的毕竟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莫提我本身不想带累家里,我们母子更是需躲一躲不叫奸贼注意到,成为威胁彭成的下作手段才好。临安城中人多嘴杂,我只恐露馅。”

      金父长叹一口气。

      金秀秀轻抚着他的后背:“爹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温州的风土可旺我了。我的漆器铺营收十分稳定,再过上些时日,或许能攒够钱给爹爹养老呢!”

      金父眼睛一瞪:“我自己好手好脚的,还能用的到你?再说了,那要你哥哥做甚?”
      说到此处,金父立马快步朝外走:“孩子他妈,我去太学叫一下金洵。”

      金母这才将金立杉交给彭希孟,小跑着追赶:“今日你去闹洵儿做什么?再两天他不就休沐了?”

      金父朝着追上他的金母皱眉:“秀秀明日就要回温。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我着实放心不下。叫三哥儿去送送。”

      一同跟来的金秀秀连连推拒:“不必不必。父亲,三哥的学业要紧。更何况,咸宁郡夫人已是派了人助我。”

      金父勾起一边的嘴角:“你哥哥几斤几两,你还能不知道?要不是我与你母亲目前手脑还灵便着不缺帮手,早不叫他念下去了。太学的夫子叫中间人已找了我两次,他于学业上确实没天分,我算是看透了。”

      金母着急忙慌地上前去都没堵住他的嘴,于是埋怨道:“洵儿好歹是哥哥,你这个做爹的怎好在他幼妹前拆他台?哥哥的威信没有了,女儿如何能放心地将娘家当做依靠?”

      金秀秀斜倚在墙上看着他们拌嘴,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金洵返到家中时,已知自己多了个亲外甥,仍是懵然中。

      他在母亲屋里盯了好一会金立杉,说不出孩子到底像谁。

      回房后又偷摸着观察了半天妻的脸色,确认她一切如常,并未因妹妹的事生气,他这才敢开口试探彭希孟:“秀秀的孩子,父亲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彭希孟将金圆宝递给郎君,自己打算去找心肝侄儿玩。

      金洵一把钳住她的手:“那你做嫂嫂的应该去向秀秀打探啊!我一个大男人,这些事怎好自己去对妹妹问出口。”

      彭希孟挠了挠他的脖颈和胳肢窝:“她说不能告诉我们。你不是要送她去温州吗?路上你自己问问她。”

      趁着郎君笑得“咯咯咯”松手的空档,她扭头跑出了房。

      次日因为不想声张,只有金洵一人在天不亮时伴着金秀秀等人去码头候船。

      顾忌着妹妹的名声,孙妈妈在旁金洵本憋闷着未开口。

      直到金立杉贪玩,孙妈妈主动提出要抱孩子到处转转走走,金洵才寻到机会步入她们的客房同妹妹单独说话:“秀秀,我问母亲她也不肯说。你老实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若是彭成兄弟,你也没必要瞒着我吧?”

      金秀秀忧金洵会追问彭成的消息,得知彭成失踪后会关心则乱,决定继续打马虎眼:“三哥不必急、到温州你自然就知道了。”

      后面两日,金洵见缝插针地磨了她好几次,仍是未打探出孩子生父的姓名。

      到达温州当日,金洵里里外外地观察了漆铺后院里的每一个青年男子,又去铺中和吴家郎东扯西扯打探了半天,发现如今家中招募的漆工全都拖家带口。

      金洵的好奇心愈发被吊的难受,终于支支吾吾的向幼弟开了口:“老五,你说没人知道彭成去了哪,我又突然做了舅舅得了个外甥,却不知道妹夫的身份,实在放心不下,只恐你的姐姐是叫人骗咯。”

      金念的脑瓜十分灵活,隐约猜出四姐姐回家只是坦白有了孩子并不想公示与彭成的婚姻关系。
      他本就不满彭成的突然加入和突然失踪,于是开口告诉兄长:“三哥,那人不提也罢,确是十分不靠谱。我觉着四姐姐值得更好的安稳日子,应该寻个稳重踏实的男子。我们兄弟若是得到合适机会,还是需劝劝她趁着年轻改嫁吧。”

      金洵整个人都呆住了:“你是说,秀秀去父留子了?”

      ①天汉之水:银河。古人神话言汉水的源头是从天上来,也因此有言“星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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