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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皇帝之母韦贤妃将归 ...


  •   彭家又接了笔官方的大单子。宫内即将举行一些隆重的仪式。彭家要负责典礼中出现的所有漆器。

      阳春三月,民间却流传着一些让人心寒的消息。经过去年一年的卸能臣兵权、迫害不肯支持议和的良臣,宋金间的《绍兴和议》彻底完成所有手续。

      夏四月丁卯(1142年5月1日),当今官家被俘至金国做人质的生母韦贤妃,携着生父徽宗棺木终于踏上回归宋国的路途。
      出发前,如今官家的异母兄长、曾经的天子宋钦宗披头散发地冲出来死命拦住去路:“韦娘娘,韦娘娘,麻烦您回去帮我求求官家,求他接我回去吧。若得到贵人和娘娘的帮助,别的东西我自不敢肖想。我愿终身上山清修,当个太乙宫主就满足了。”

      韦贤妃感念着多年共难的经历,也哭着回应:“殿下且宽心,我自抵达临安时即会禀告陛下。我向天发誓,若无法接您同归,就让老天爷拿走我双目的光明吧!”

      韦贤妃一行人启程离开金国愈去愈远。
      直到八月底九月初,这十余辆牛车才终达临安,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彼时四月的彭家父子日常经营着铺子,卖些日常使的漆器,也接些婚丧嫁娶所需的大件物什的单子。
      日子过的好生忙碌。

      谁知归国队伍在五月初时往朝廷突送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高宗原配邢皇后三年前已经薨殁了,如今随队回来的也是一副棺木。

      原来去年使者去金国递交议和协议时,只写信快马加鞭带回了官家父亲徽宗已登极乐的悲痛消息。

      年初彭父被秘密召进宫,正是为了此次迎接而做准备:髹涂韦大娘娘的肩舆、协助制作徽宗的新棺椁。

      经过彭父带领手艺最熟练的诸多帮工日夜赶工,好不容易完成任务。

      结果现下,彭父又被召回。太常寺卿王赏大人此次亲自督工,命他再做一副相同规格的棺奁。

      这不是难为人嘛!典礼上祭祀的其它漆器都还没完工,现在又要多增一副棺椁。

      况且还要做成与之前的规格一样,新制的棺椁要直接能套进一副小棺木:在黄梨花木上用漆灰嵌填平整缝隙凹坑,再用黄漆打底,随后用刻刀戗划图案纹样:如意云纹、回字纹和一些仙家故事图等。区别于其它戗划常用的金、银、彩,这细缝倒用了出黑漆去填。最后再罩染上透明漆,整体明澈紫黄,颇具皇家威严。

      容不得人推脱,宫内一同来传旨的内侍官只一句:“事关皇家的体统尊严,你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交代在此差事里了。”
      彭父乖顺地领命。

      事关重大,又得严格保密。彭父只得趁回家拿工具时叫上了彭成,又让主管去叫来了金父同他秘密商议此事。

      眼见是友似亲的彭家大事当头,仗义的金父作揖拱手:“同舟共济,义不容辞。”

      金父回家领来了五郎金念一同加入彭家的秘密漆队。

      按理说官方设有漆器生产的专门管理机构,也不缺漆工。但温州漆器手艺响彻天下,尤以彭金家最甚。
      况且彭家与官府做买卖多年,最是口风紧,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当作瞧不见。如今这事关皇家的尊严,自是要让彭父安排人手最放心妥帖。

      他们一行人坐在牛车里,无人言语。
      终是金父忍不住开了口:“此次我带了幼子不带金洵,你们都不问一下为什么?”

      彭成恭敬地回金父:“伯父伸手相助,安排自是最妥当的。”

      彭父哈哈哈大笑:“金兄,怕不是我儿拐着弯说你们家三郎,毛手毛脚的不如五郎这个稚童了。”

      知子莫若父,彭成竟真是这个意思。但他依旧想把话说得客气些:“洵弟一心向学,手艺生疏亦所难免。”

      金父倒不介意:“自是洵儿能把所有的心思用在读书破万卷上就好。我们家两个儿子,有一个能接下家业我就已是知足!”说罢拍了拍金念。

      彭父想松快些官府给的高压气氛,就去逗金念:“小五啊,你爹爹只送你三哥读书,没送你去。怕是疼你三哥更多哦。”

      金念有点不高兴了:“我爹爹才不偏心呢。哥哥有什么我就有什么。我喜欢髹漆做手艺,可爹爹说自古漆人宁可被称墨工而不是漆工,还是需识字念书的呢!爹爹说等我再大些也要叫我上学堂!”

      彭成淡淡地道:“你爹爹不偏心?那你姐姐们有什么,你也有什么嘛?”

      金念张了张嘴,却好像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姐姐们喜欢吃点心果子,他和哥哥也喜欢。可是爹爹只有偶尔才记得给男孩带一些。
      爹爹时常给姐姐们铜钱去置办脂粉玩物,可哥哥和他过年过节才能得个额外装铜钱的荷包。

      金念不服气地还嘴:“我听三姐姐说,彭叔也爱重彭姐姐。‘细民有女则喜,生男则不举’,我们彼此彼此。”

      彭父大笑:“金兄,你们家小五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我家大郎吃了个挂落。”

      金父也骄傲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而又介绍道:“我家这小五学会走路起就跟在我身后,送漆递刀一样不漏,现在拌点漆灰、调个漆色已熟练地很。偏还得了个老天爷给饭吃的体质,自他小时误碰一次大漆后,再怎么接触都未再过敏。接下些时日待我们忙起来,让他打打下手最合适不过了。”

      彭父倒也想夸赞一下彭成,可想想这俩儿子年龄相差太大,确实没什么可比性,最终按捺下自己为人父的那颗攀比心。

      男丁们齐齐上岗,女眷们自也不敢懈怠。彭父向府干讨了个情,准许两家妻(女)儿在休沐日时送取换洗衣物和一些方便的吃食。

      待到第一次探视日,金秀秀天不亮就起床用襻膊扎了袖子,陪着母亲做了一些笋肉馒头,寓意着盼彭父的事业能像竹笋一样顺直拔高。

      因怕官府日常备的粗茶淡饭众人吃不惯,母女们又搛了一些咸菜咸鱼,还做了油条和葱包烩一齐用油纸包好装入食盒内。

      彭家事物更加繁忙,彭母无空亲手下厨,彭希孟自然没有那么手巧。母女二人直接上街给男丁们采买了一些吃食、成衣。

      两家女眷相约一齐坐着马车进入太常寺。

      一相见面,女孩子们才真正直观地感受到父辈过去在外打拼有多不易。

      短短过去十日,两位父亲须发皆泛起银丝。在大人物的地届忙活计自不能像在家一般随心,每日有水净面漱口都已万分满足。

      众人简单回房擦拭后,换上女眷们送来的衣物顿感舒适,围坐在一起分食家中送过来的吃食。

      因怕喝酒误事,金秀秀只备了些自己发酵的桂花浆水。她又是替父亲、彭叔父备盏斟饮,又是忙着陪娘招待值守的众府干。回过身来,还没忘记给彭成和自己的小兄弟金念各分一杯。

      呆在彭成旁的彭希孟喝着现成的汁水,眨巴着眼睛品茗道:“你做的桂花浆水怎的这样勾人,比瓦子里的铺面卖的还香。”

      金秀秀晃晃手中的壶,感觉到里面还剩了一些,走至彭希孟边再次给她斟满:“彭姐姐,既你喜欢喝就再多尝尝。”

      彭母不由得将身子靠向金母感叹:“秀秀除了知书达理还善厨艺女红,日后必能觅得一个好人家。瞧我家希孟,我家郎君期望她晓世通理、成人能够安家治家,现下却还不通女红不通厨艺,才堪堪能看懂一点简单的账,愁死我了。”

      金母笑答:“我倒觉得你们家的大姑娘天真烂漫甚好。我们这样的人家,纵使才艺再通也不期望着能高嫁去攀高枝,嫁个读书人学会简单地理账掌家就可以了。我们这辈人注定要操劳一辈子,凡事都爱亲力亲为。可女儿出门子,总是要给她置上一房陪家的人照顾些她。”

      彭母也感慨:“是啊,但凡不想着高嫁,替她寻户稳妥的婆家。待她兄弟长进点也能看顾着点了。”

      金母继续劝慰:“妹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没什么好讲究的,留得女儿大一点也不妨事。现下离我们女儿出门子可能还有个十年八年,不要太过于未雨绸缪了。”

      彭成在一旁吃着虽冷但依旧多汁的笋肉馒头,一边竖着耳朵细心听。毕竟自己亲妹妹的事,肯定还是要关心关心的。

      门口突然传来报信声:“太常寺少卿王大人到——”

      一行人赶忙起身出门奉迎。

      快步行进时彭成还听见两个府干的低语:
      “这小娘子送来的油炸果还挺香的。”
      “味道不错吧?瓦子里吃的人多的很,想买上一份还要排许久的队呢。”
      “我当然知道,这本来叫油炸桧…”话没说完,就被旁人捂呵斥住了嘴,不再有声响。

      不过多时,所有人都恭站到了门口。

      王少卿王赏大人也是个对下随和的性子,开口道:“休沐日,各位定是想松快一翻。但皇命既为己任,并不敢怠慢。本官不免要打扰各位相聚的时间了。”

      彭父上前作揖:“大人客气,得此重任为我彭、金二漆匠家之荣幸。小人们必不会懈怠,我们家人已准备返家。”
      他回过头来,同两家家眷说道:“向王大人道个别吧。”

      两个母亲并着女儿们回:“喏。王大人,民女们告退。”一起转身要去收拾食盒杯盘。

      彭成随后奔过来传话:“父亲说,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劳母亲、伯母奔波了。衣服留下我们自己盥洗一番穿换便可。我们尽早做完工,回家再相聚便是。”

      母亲们有些忧心,金秀秀待答:“彭哥哥,辛苦你们了。麻烦转告父亲和彭叔,我和希孟会同母亲们守好家的。”

      男丁们开工,女眷们行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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