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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四句佛偈而起庙 ...


  •   金秀秀忍不住道:“我这话有些唐突。但,表达敬重感激或对家人的爱,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啊!若夫人将来为小表妹择婿,定是期许她能找到年纪相配些的人吧!”

      季氏望向她:“不,你不懂我。我后来艰难同郎君通上了信,和他道明正因信他爱国之心的刚直不曲,我才坚定要嫁与他。现下他背身而去,也只有我,还在想方设法地想还他一个清白了!这,便是我在这破国乱世里活下去的念头啊!”

      金秀秀有些惊骇,问:“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季氏沉思一二,尽量组织了浅显的语言解释:“还是回到我的婚嫁之事上来说吧。在我执意要嫁他的情况下,他便以我做为他的妻在老家年轻却又独守空闺不妥,叮嘱了长子长媳与我同住,将长孙带来同我一起抚养。”

      金秀秀察觉到异样:“夫人大姐生的长子,不是还大你一些?那么长孙……”

      季氏打断她的话直言直语:“是,那长孙当时已经十岁余了,根本就无须我的帮衬抚养。只是郎君嘱咐我,要让家中传出这孩子腿脚不灵便因与佛结缘而康复的消息。时人或许有疑我善妒不慈怠慢了儿孙,但对家里常送他入庙并无起疑。”

      她见金秀秀在耐心倾听,继续道:“我的夫君叫我借孙儿之事在民间播散四句佛偈,‘大智发于心,于心无所寻。成就一切义,无古亦无今。’”

      金秀秀复诵这四句佛偈:“‘大智发于心,于心无所寻。成就一切义,无古亦无今。’张相公可是,做了什么常人不知的护国之举?”

      季氏身边本就清冷,府上现在只留了几个从她娘家带来的老人。门口只有与她共命运的贴身侍女在守门。

      因此,她笑了。
      她毫无顾忌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今官家的命,都是我夫君救下的。我夫君在伪齐被迫为官之后,通过佛寺和亲孙儿,背负着叛国的骂名忍辱负重地传回了狗贼刘豫之子刘麟窥见官家酷好黄庭坚墨迹,要借献黄作字画的契机让杀手蒯挺刺杀他的讯息!后续盈盈总总,可还做了不少实事!”

      金秀秀无法确定她所言是否为实:“张相公与夫人的大义,可有旁证?”

      季氏起身一把揪过她胸前的衣衫,眼圆睁睁地盯着她:“你,不就是最好的旁证么?我郎君在我娘家的扶持下自幼长成,张家何时有他相助而我家不曾听闻的旁支?”

      金秀秀居然不怕她的魔疯样,如释重负地笑了:“原来,夫人一直知道啊。”

      季氏叫金秀秀的松泛态度整的无所适从,讷讷赔礼:“实在是失礼了。”

      金秀秀摇摇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夫人定是受了许多委屈吧。你不忍张相公身故后还背负叛国之名,想要为他正名?但他的其他儿孙们都怕惹上麻烦,均劝你‘算了’?”

      季氏豆大的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我不会去问是谁差遣你们来此。但我就知道,你会懂我!张郎刚过身时我就同儿子们说了心中之想,他们却各个言说自己无能平庸只想过寻常人的日子,没力气去耗。他们还当即分了家。”
      她抹了把泪:“我再说,众人均只当我是个疯妇,都不理会我。只剩那被传与佛有缘的长孙,一直说要以自己的方式为翁祖正名。他此前投了五台山出家,每年得空都会回我这探一探我。”

      金秀秀问:“那我来时方才看见的小师傅……”

      季氏抽泣着,点点头,默认了。

      金秀秀沉默片刻,同季氏说:“夫人,我已清明你的想法。明日白天,可否让我们一行人与小师傅见上一面?我也只是一凡民,不通神力。但总是多得了一个能言达高位的机会。”

      季氏断然拒绝:“不行。既要将话传上去,是我先主动搅合的这潭浑水,扰我一人之心便够了。其余就当是婆子我犯昏说胡话,与他人绝无干系。”

      臣民为君战,君却无力为臣民正名。
      真不怨她做出飞蛾扑火状,怨不得现在的不信。

      这下真切感知到汉若倾塌的哀痛,无力感袭卷了金秀秀的身心。
      她只起身略拜一拜:“今日谢过夫人的款待。明日我们再拜张相公后,便要启程回临安了。”

      季氏难得地遇见情感宣泄口,真切挽留:“可是我吓到你了?留下来,多住几日罢。小娘子你走了,下一次又不知有谁还愿听我这个疯妇诉说……”

      见着了披了“端庄主母”皮下的真实大胆的季氏,金秀秀仍是禀着小辈的谦逊之态,没有一丝同她家人一样避之不及的模样。

      金秀秀轻叹一口气,她和季氏何尝不是同路的人啊!
      天下多少的娘子夫人,心存爱国之志,开口与人长谈军政世事时却总叫迂腐之人想方设法地塞住咽喉。

      轻者,被人言围堵得永久闭上嘴,只能去吐露些风花雪月感怀面容渐逝的伤悲。
      重者,就背负上了魔疯人之名,被亲朋疏离,从此不配入世俗与众人同乐同欢庆,成了只配过孤冷艰苦生活的未受教化的野人。

      金秀秀能做的唯有在此刻用话语去宽慰她:“我们出行既已完成对张相公的祭拜,自是要第一时间回去复命了。先晋诗人陶渊明曾有诗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夫人,你之所以感到孤单,正是为了践行你自己所选的路,与他人无关。”

      季氏面露惊讶:“我,是为自己的选择而孤单?”

      金秀秀点头笑笑:“虽说张相公潜入金地卧薪尝胆,理应被天下洗脱叛国之名。可夫人你的举动何不是以女躯拼力地去全自己的报国之志?纵使不能上场杀敌,可你也参与铸就了盼天下一统、敬爱国忠臣之社会秩序。”

      季氏脸上又忍不住挂起泪串。

      金秀秀拿起方才被季氏置于桌上的巾帕又去过了一遍水,绞干后递给她:“夫人,出身商家的你有如此之思,这是高兴的事情嘞。虽大部分人不善言说,但心中都有一杆秤。这天下不只是靠寥寥几个能著书的士大夫,更是靠我们这些不分男女、身生难得机会著述的凡民百姓共同托举起来的。汉家百姓在,天下就在,华夏就永不会灭!”

      季氏接过帕子抹了抹脸,破涕而笑:“嗯。”

      二人分别以后,季氏叮嘱厨房续烧了热水,叫人照顾金秀秀舒舒服服地洗漱了一番。

      第二天金秀秀准备走出房门时惊了一跳。

      彭成正百无聊赖地蹲坐在门口地上。

      金秀秀无奈:“一大早地,你不在房中,在此处做甚?”

      彭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心中记挂着差事。昨日见你被张夫人唤去甚晚才归,不忍相扰。刚刚又没听闻你房间有动静,便想叫你再多睡一会。”

      跨院门口有张家的妈妈走入,朝着他们俩招呼:“赵小郎君赵小娘子都起啦,早食我稍后与你们送过来。”
      言毕,她又转身而去。

      金秀秀将昨晚与季氏之言倾数抖落给彭成。

      彭成一边叹息张季两家人的不易,一边又好奇返回府上的年轻和尚。

      金秀秀和他说:“你不用想着去向张相公的长孙探听事物,季夫人感觉自己的境遇艰难,想尽力维护这个外甥子兼继孙的安宁生活。”

      彭成只得作罢,回房去叫了赖床的芒儿起床。

      早食后,他们三人一齐去向季氏行过礼,再来到张孝纯的牌位前。

      季氏借口想要几人默哀追忆亡人,叫手下家人们都退了出去。

      牌位后悬挂的为身后法事所铺设的锦绣佛道布幔后,走出了张孝纯的长孙。
      他庄严行礼:“阿弥陀佛。”

      从未亲自与佛门之人叙过话的三人一时无所适从。芒儿傻愣愣的,金秀秀与彭成一前一后地学着张孝纯长孙的模样,行了个佛礼:
      “小师傅。”
      “小师傅好。”

      季氏“咯咯咯”地轻声笑:“不必拘谨。出家人虽不留恋凡尘世俗讲究六根清净,可血脉之亲与生俱来,岂能轻易泯灭乎?他为了自己的翁祖想同你们叙上两句话,我想了想,也无理由阻拦。”

      彭成踱步向他:“汉佛崇倡‘好生之得’,以慈‘普度众生’,可也绝没有叫人忘记父母家族的养育恩德。你替先辈匡扶忠义名,也是佛家正道。”

      张之长孙恭恭敬敬地俯身长揖:“请小施主赐教。百口莫辩,我如何能聚最大己力还我翁祖一个清白?”

      彭成没有客气,双手背身撇向左上:“张家氏族不缺钱,你也可以化缘。不若为了举国震惊的‘太原一战’起庙?上报国家,下案黎庶。”

      金秀秀又提起昨天季氏同她说的四句佛偈:“大智发于心,于心无所寻。成就一切义,无古亦无今。”

      彭成扬声:“就叫‘结义庙’吧!现今将古之义事,交由后人评说!”

      那长孙猛的起身,热泪盈眶:“翁祖说,那年太原的官兵百姓众志成城,又得了极有威望的大家孙翊做援军。本不会破城,本不会破城啊!”
      他又俯身下去深深作揖:“论年纪,我定长于小施主们许多。论才智,我却自愧不如你们。小僧在此谢过。”

      金秀秀见这僧被拉开了心结,大胆续问:“我不大通军事之讯。那场战役,可是因什么错漏而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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