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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怨不得你们家郎君疼爱你 ...


  •   几个金地的商人却对他所说的话表示出不悦,但因为吃喝着他请的酒食,其中有一人终愿按耐着性子与他说了句:“非也非也,就算没有你所提的人,二地互市通婚,相融从未停歇过。”

      彭成不服气:“这怎可能?你是否知晓以前的官家可有下过禁两地通商贸的禁令! ”

      回话的人感到十分不快,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可知为何蛮夷为“蛮”?汉人卖与他们铁锅,想叫金地人也吃上炒菜。可他们尽拿铁锅融了去制武器侵攻汉地。倒连带的我们这些金地天生的汉民,受到蛮族的欺侮都变多了。”

      彭成双手环抱于胸前,梗着脖子回顶道:“混说!明明辽金之地本身也会练铁!”

      另一人拍拍先前说话同伴的肩,示意他止声,自己张口解释说:“那不一样。辽金只会将生铁融水倒于提前设好器具形状的模胚里制物。所产之物虽硬但脆,且又笨重又易生锈,连带着做个锅都似陶器般,只宜炖煮不便于炒菜。而宋地的铁锅大多是以熟铁锻打而成,又轻薄又耐使,后续用其锻制成武器,更为新锐。”

      彭成面色涨得通红。他似为缓解尴尬般,亲手端了份开头叫来的汤团递给金秀秀:“诺,吃吧,莫说郎君我不疼你。”

      有人好意地对着彭成道:“小娘子站立吃食仓促感太重,别不好克化了。我已有些饭饱,要么起来走走让她来我这边暂坐。”

      彭成故作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一堆郎君谈话,她坐在其中像个什么事?”

      说此言人本就只是想给做东的主家卖个便宜人情,既听他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坚持。

      金秀秀一只手低捧着大漆汤碗抵靠住肚皮,好让帽上的面纱不至于落到汤碗里;另一只手艰难小心地用勺子盛着汤团往嘴里送,同时尽可能的不滴出汤汁。

      幸而女子天生的心总比男子的心多开了几处窍。吃汤团专心了,倒也不妨碍她于旁听话上的精力。

      只见彭成已转换了方才“自大”“装广知”的面貌,变成了一副谦逊的模样,拜求着金地几商人多多赐教:“好大哥,我的好大哥们,就多同小弟说上一些金地的秘闻吧!叫我下回同好友们一起吃酒时,能说得些别人都不知晓的事来长长脸。”

      那几人目目相觑,并不接话。

      彭成提了一只酒壶,直接往嘴里灌:“好大哥,我不过是想在朋友中涨点脸面,反正他们也不识得你们,说说又无妨。我这就向几位先表表我的诚意,先干为敬!”
      平时这么老实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他怎能将纨绔样演得那么出神入化?

      彭成用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冲着金秀秀做了个手势。

      金秀秀见状,迅速在一旁拼接出的漆几上落了碗筷,出手去拉止彭成:“郎君,郎君莫喝快酒,快酒多伤身啊。”

      彭成将手向后一挥:“我在哄我大哥开心,你别在这里给我碍事!”

      金秀秀预先做好了心里准备,虽打了个踉跄但没真惊到自己。

      几个金地人此时终感觉到他看似愚笨的真诚,陆陆续续同他道了一些金地贵族阶层的秘事。

      彭成一杯连一杯地向金商人敬酒,很快的坐都坐不住,像摊烂泥般倒在地上。

      金秀秀做出勉强地样子同几个金地商人开口说道:“几位大哥,今日郎君是瞒了府上出门接奴归家的,因此并未带些个家人小厮在侧。现下奴家一个人搀扶不得郎君,怕是要劳烦几位大哥了。”

      几个金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不会是遇见逃避付酒菜钱装醉的骗子了吧:“可,要送你们去何处?还有这桌菜……”

      金秀秀立马招呼来一个店家伙计:“我家主人吃醉酒了,劳烦店家理一理菜钱记在账上。稍后我来清一清。”

      伙计知晓这桌大客前头可是付足了押金,旁边又围绕着多个大汉。纵使现下是个小娘子发话,他也客客气气地回:“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金秀秀又掀开面帘,笑着对诸人说:“大哥们,我家车马就备在门口不远处,请随我来。”

      金地的汉子们因为伙计的反应,确信了彭成大小是个人物,因此并不再推拒做上这么一个小小人情。

      彭成被众人搀扶上了车。

      随后金秀秀去与伙计结清饭钱拿回了剩余的钱,回来时又经行到了方才众人吃饭的桌子旁。

      金地商人已坐回位置上,金秀秀于桌中间放上两角小银,又一次掀开面帘对着这些人甜甜一笑:“我家郎君说诸位大哥方才辛苦了,吩咐我说一定要请各位吃盏茶消消食。”

      几个男子大笑:“机灵鬼,怪不得你们家郎君疼你要接你回家。”

      金秀秀装作害羞模样,指着商人手边的帕子说:“我听闻金地出产上好的羊毛,刚才瞧见大哥手上刚好有一些,想买上一些亲手给郎君做件略带毛领的披袄。”

      在侧的人怂恿:“瞧这娘子对她夫主的一片赤诚赤爱之心,这包样料就送于了她吧。”

      一包羊毛在金地是真值不上几个钱,如今却赚到宋地女子的欣赏,金地商人心中得道极大的满足:“哈哈哈,娘子你可真是好眼光!我们的鞑靼①羊不但多膋脂味极鲜,且皮毛确实也是上好的。羊每年三月八月两次翦毛,但以我手上这些秋八月翦的毛为佳。既你喜欢,就送于你了!”

      金秀秀仿佛如幼年年节时推拒亲友的礼钱一般,毫无半分真心地推拒:“让大哥破费那怎好意思?小女子委实难为情。”

      这金地男儿被激起了脾气:“这么点物什算得个什么?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金秀秀装作为难地推拒一二,终收下来。

      她看了一下包着毛的帕子,上头刺了个梅纹和一个未见过的字形,想必是金国的“梅”字吧。想不到,还有这么份意外收获。

      为防止遗失这珍贵的物证,她把这兜事物揣入怀中。

      她回到车上,彭成强撑开眼皮艰难地问:“怎的去了这样久?”

      金秀秀探出头,和车夫说了声:“我们走吧,去码头。”

      她回到车厢中,彭成又故作委屈地埋怨了两句:“不在明州再留上一晚?我醉成这样,你还只顾着赶路。我跟你说,‘未婚夫’也是夫,难不成你想‘谋害亲夫’?”

      金秀秀白他一眼:“是谁着父母来我们金家退亲来着?你这笑话,可不好笑啊。”

      彭成心中“咯噔”一下,他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

      金秀秀冲他笑笑:“许久未曾往家里写信了吧?如今赶趟回去,我也可趁早代你向三嫂嫂报个平安了。”

      听了这话,彭成最终没有去追问父母去金家退婚的细节。他实在羞于同金秀秀开这个口。

      他闭眼暗想,现下自己天天能伴在她身侧,就算退婚了,料她也不好意思在当着他这个前未婚夫的面,去受了其他男子的好意。
      稍稍给自己做了点心里宽慰,彭成就已治愈了自己,一下放松后昏睡了过去。

      他再睁眼时,是被温热的巾帕敷醒的:“我这是……?”

      他的身周满是咸腥的味道,他立马挥开面上挪动的手。

      “怎么了?”传入他耳的却是熟悉的金秀秀的声音。

      彭成的头有些发疼:“臭……”

      金秀秀笑笑:“这是我问船家买的热汤,用船上存的井水烧的,可没有味呀。”

      彭成抓过她手中举着的巾帕闻了闻,果真不臭。他这才意识到:“我已经在海上了?”

      金秀秀得意:“我雇了三个脚夫,才将你连抱带扛带上船来的呢!醉倒的人,可真是沉。”

      他将巾帕交还给金秀秀:“娘子,我的头有些痛,有劳你帮我再浸一下热水。”

      金秀秀知他是借故撒娇,懒得回应他,只把帕子重新泡热拧干交给他。

      天色渐黑,金秀秀点起灯开始准备磨墨写字。

      二人许久未再说话。

      彭成终于先扛不住咬着牙忍着头痛起了身,坐至漆几对向的椅子旁:“只有两盏灯,光太暗了,莫伤了眼。”

      金秀秀只顾写着字头也未抬:“不将今日所见尽快地记下来,你又醉酒地厉害,我担心万一我们两个都把听到的重要证言给忘记了,白跑了这一趟怎好。”

      彭成一听,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马上提议他也要得一份纸笔,趁着现在有几分清醒了,也要尽快将今日之事记下来。

      金秀秀应允。

      彭成突然想到:“纸墨笔砚是哪里来的?

      金秀秀不禁捂着嘴偷笑:“还借口出门售卖大漆茶局呢,你提了几日也不晓得往里头看一看,检查一番。”

      彭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客人将柜门抽屉开来拉去地,我瞧他们都没甚么反应,就也没去注意里头还有东西了。”

      他去开了其中一个的柜门,刚好看到里头卡的纸厚厚一叠:“还是我娘子聪慧,塞的纸多了,墨块砚台和笔不至于在匣子里撞来撞去发出声响。怨不得我发觉不了。”

      金秀秀却难得地往桌上拍了笔:“我不喜欢在做事的时候,你一直逗弄我。彭成,我此刻先是与你共同行事的搭档,而后才是一个女子。还有你未婚我未嫁,你若不想叫我的名字,呼我“金四娘子”也可。莫玩些文字游戏了。”

      ①出现在宋朝记载中的鞑靼”非是一个单一民族的称谓,指多个游牧群体及生活在其地域内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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