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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我父母许了你们多少工钱? ...


  •   彭成迷迷糊糊地睁了眼,这才醒悟:“哦!到了!”

      船工们长吁一口气,接过了他递来的钱送走了这个让人感觉有些时运不济的年轻人,赶忙重新揽客去。

      彭成走走停停,一路向人打听着浣纱坊,不多时就走到了附近。他复而同人问起了金家漆器铺,很快行到了廉孝坊附近的金家漆器铺。

      都说“近乡情怯”,他到了漆器铺边,却又不敢径直行过去。

      彭成看了看自己的泥鞋泥裤腿,又往后拢了拢额前散落的额发,而后端了端自己的下巴。他还想着有没有办法寻个修容的摊子好歹刮刮自己的面颊,莫叫刺猬般的胡子拉碴将好不容易逢面的娇妻扎走啦。

      “彭成?你在这干吗?为何不进门?”

      彭成一回头,金秀秀带着吴家娘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彭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金秀秀见他首服沾灰、衣衫不洁,脸上的胡子像生命力旺盛的葱茬般蓬勃萌发。
      见过他过去的文质彬彬,知他素惯要强要好的秉性。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如何能不体察到他的尴尬?

      金秀秀不禁“呵呵”地笑着:“彭兄,你看看我。十几年来未真的下过地,今日泥水中走上一遭,才知得了农人的不易。”

      吴家娘子跟着说道:“我们东家自早晨起便去同附近的娘子们一起参与赈济,忙的连口水也未进。”

      彭成这才注意到,金秀秀撩起长裙打了个结,露出两边袴底围着的桐油麻布,脚底还捆着草鞋。她的发髻虽有些歪倒偏移,但面脸上却是飞了红霞,朝气满满的美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金秀秀笑了笑:我刚刚同附近的医馆说好了,水灾过后人体风寒湿邪,水源遭污又可能使人饱尝虫积腹之痛。我将要家中的生漆重新换容器装。将现有漆缸底部沉积的漆渣晒成干漆,炒制过后尽数捐给灾众。彭兄你既来之,倒巧能暂添个劳力。”

      别的话彭成不甚在意。金秀秀一直是个有些想法的小娘子。
      但是,什么叫“彭兄”?

      金秀秀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来了,陈郎君这个挑子我也好撂下了。彭兄你何时携他返回临安?”

      这话中的含义已是明显,她并不准备将彭成留在自己家中,且同不希望他留在温州。

      彭成暗思一二,终鼓起勇气道:“陈荃兄弟伤情危重,此前事出紧要不得不使他长途颠簸。如今略偷得闲,自是应小心静养他一些时日。携着病患住于客栈总是不便,短租的屋子怕一时又难寻。”

      话说到此他见金秀秀并无多的反应,大着胆子说了:“我暂且与陈兄弟住在一处。”

      吴家娘子当然也识得这行在漆业中最为闻名的彭家小郎君,且不知他已退学成了白身。
      她想着就算不提他的富商出身,凭着他太学生的士人身份也不应该与他家的几个雇工挤在一道。

      她干脆相帮着东家推拒:“东家租赁的院落仅仅一进,除了存货的厢房就无的房间。若彭小郎君来,怕是一间窄小的屋子便要挤上四人。太过屈就你了。”

      彭成话里头透着真诚:“无妨。就算是天下再贵重的人物,所眠处也不过只占一席之地。现如今能得有天有地的落脚点叫我不至于露宿,已是再知足不过了。”

      金秀秀懒得与他多掰扯,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进院门。

      彭成注意到,此日门口的漆铺虽没有开张,但上头挂着的招牌干干净净,瞧不见一点水痕和积尘。

      行进门中时,他更是惊异院中的景象同街上的泥泞完全不同。这里头没有半点冲刷来的淤泥,一副没有进过大水的模样。

      他见金秀秀面容有些疲倦,又有些心虚自己才驻扎下来不稳的根基,将到嘴边的疑问都吞了回去。

      金秀秀同他说:“你的住处暂且安置在最西侧的厢房。但灶房在东侧,趁还未到饭点,你可自行前去燃些石炭使用铁锅烧水洗漱。炉上热着的汤水不要倒走,那是我为自己预备的。”

      彭成乖顺地点了点头。不就是先放石炭再添木柴去燃起它,简单!

      经了泉州寓居生活的历练,他于生存自理的本事上大有增益。他回房先放了包袱,就预备去厨房烧水。

      不过他在途经院中水井时不经意地向里头一探,立马改变了主意。

      此井高不到一尺半、深不过莫约十五尺。不过里头的水仍是澄清,并未遭到污染泛黄。

      见这角落暂时四处无人,他干脆放下从房中寻到的漆盆,就地脱了上衣,学着过去家中粗工们的模样,散了发打了水上来就开始冲洗起来。

      身上的泥水被洗涤走大半,他愈发地显露出蓬勃却不失文质的男子气。

      金秀秀和吴家娘子回房略收整一二后,便也要准备提水净身,恰巧遇见了在厨房北角裸露上身洗澡的彭成。

      吴家娘子捂着脸:“哎呀呀,彭小郎君。家中总还住着其她人呢。”

      彭成也有些不自在:“现下天气已有几分炎热,我见四处无人这水又干净,才想着在此冲冲水,还顺带能少洗两件衣。”

      金秀秀倒是淡然。

      彭成个子同她的兄长金洵般差不多高大。
      如今脱了衣服后的彭成,更显现出青年男子的壮实,想必在福建府时定是干了不少体力活。

      世人谁不爱好看的皮囊?金秀秀没有一分扭捏之态。她笑着夸赞:“半年不见,阿兄长成了不少,仿佛似铜浇铁铸地一般。”

      彭成心中却咯噔一下。夸是夸了,但她,好似在褒奖自己的亲兄弟一般。

      金秀秀带着吴家娘子便进厨房提水了。她们出来时各自端着满满一桶水,显得十分吃力。

      彭成搭上外衫便要冲上前帮金秀秀提。

      吴家娘子拼了命地先行快步离开。

      金秀秀叫他挡住去路,笑着摇头婉拒:“就算是天家贵胄家的娘子,也常是事必躬亲。我怎的这么一小桶水,自己就端不得了?我可以的。”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来温的这些时日,都是这样过的。”

      哦,又是在强调不需要他么?
      彭成干脆地止住手,回应着:“嗯,那我先拾掇拾掇自己的湿衣服。”

      他的笑宠溺包容,叫金秀秀略感眩目。
      不过她自不会叫这么点的小示好就影响到,她放下手捧着的水桶,朝向彭成疏离而又客气地道:“陈郎君重伤已叫人旁观伤神。彭兄莫见天色变暖就贪凉,伤了己身别人可替不了半分。”

      又是“旁人”又是“别人”。
      彭成叹气:“我知自己不对,行事疏漏给秀秀你添了不少麻烦。不如骂上我几句,叫我得到一份心安。”

      金秀秀复而提起桶柄离开:“我们金家,向来是待客有道的,彭兄莫说笑了。”

      彭成无奈,哄妻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他回到房间换下湿衣,再拿湿帕子拭擦了身子,穿戴整齐。

      他正替躺着的陈荃翻翻身时,彭家的雇工们进了门:“少东家!”“少东家,你终于行到了。”

      彭成有些不好意思:“叫各位担忧了。这些日子,你们可还好?”

      “金娘子虽说年少,可行商处事无一不妥帖,待我们也客气周道。”
      话匣子一打开,彭家的两个雇工,将初至温州之时到抗洪避灾的见闻,将金秀秀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他们一唱一和,连连感叹:“往日里只闻金东家的名,不曾与她逢过面。在这呆了这么点时日,才知晓了少东家你真是天生的好福气,聘得了如此能干的贤妻。”

      彭成心中五味杂陈。他曾因拥有读书上的天资自负过,高悬了一颗贵于工商一等的自命不凡的心。如今却在修身齐家一事上,远远地输给了金秀秀。

      他拿手掌击了击自己的额头:那又怎样,名士常有以妻慧者为傲,他一个无功名的辍学之徒,如何服不得人了?

      何况,输的又不是外人。

      他嘱咐雇工们:“因陈郎君的伤势不宜再颠簸,接下来的时日我们还要长住在此处,为他寻访些民间的名医良药。在此期间,你们可要替家中好好办差才是。”

      “自然。”“自然。”
      在朴实的漆工们眼里,少东家的妻做他们的东家当然没有问题。

      就算是有酸儒会空念些“男主外女守于内”的酸话,可真叫女子双耳不闻窗外事,哪里能发展的起当下吴越之区浓厚富庶的行商之气?

      就是偏一些的金辽等地,能教习民众汉化的汉臣们也得到了极大的欢迎。他们那边是无法提供诸多的行业工作,才无法只能将大部分的女子拘束在家里。
      不过如今边民渐通商贸融于汉风,与汉结亲之后,女子的境遇已是好了太多。据说像随手采摘野花般的去他人家中绑女为生育之隶的抢婚事件,已少了很多。

      彭成又将洗澡前取出的私房钱藏回自己的里衣中,一边心中暗道:“普安郡王对不住,突逢天灾生意难做,现下保住了本已是不易,暂且莫要求我能独自开源赚钱了”。
      他一面又向着工人们打听着:“我父母亲遣你们来伴我时,许了你们一年多少的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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