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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绝不会逆来顺受地惯着他 ...


  •   金秀秀从锅中热水中拔出双手一摊:“船到桥头自然直,待彭大郎抵达后再说。”

      陈荃不省人事,彭家两个雇工是做惯手艺活的,照顾人就差强人意了些。

      第二日金秀秀带着吴家娘子前去看他时,经历了几日海上的漂泊陈荃浑身已散发出阵阵的骚味,使得二人不由自主地作呕。

      彭家的两个雇工很不好意思,连连向外驱着她们:“娘子们如何能看的了这个。我们稍后会烧盆水,给陈郎君擦洗一下。”

      昨日接得他们时,倒是看见他们一人背着一小个包袱。
      金秀秀心细问到:“陈郎君可有换洗衣物?”

      那二人果真面面相觑:“这……彭大郎叫我们离开的突然,我们只顾捡了自己的衣服,一时竟都忘记给他收拾了。确实是出行太匆忙了,太匆忙了。”

      金秀秀叹一口气走近陈荃的旁边,大概地估算了按他身量置办的衣衫需要的钱财,摸了一些钱递给其中一人:“你去街上买几身成衣,稍后给陈郎君换上。如果还有余,便于你们买羔羊肉吃了。你们在我的家中绝不许喝酒。你们既是留在此处,我便与你们一同担了他安危的责任,可还是要将他看顾好了。”

      雇工们推拒:“不不,钱我们有。我少东家说了不能用娘子你们的。”

      金秀秀懒得推扯,只留下两句话转头出屋:“也不是说特地给你们开支,你们无权替陈郎君推拒,还是早早出门买了与他换洗去。总不能使我一个娘子,去亲替外来的郎君置办。”

      二人不再言语,转身看了看陈荃发污的藏蓝色□□,拿了金秀秀钱的人终于向外行去。

      在铺中的金秀秀因生意清冷有些心神不宁,她翻看了黄历,果真不是一个吉日。

      吴家夫妻因之前拌嘴的气未消散都还端着,一个站在柜台里朝外发愣,一个自顾自地掸尘去灰。

      金秀秀干脆拿了张纸想给咸宁郡夫人去封信,问问陈荃的安置方向,而后又很快地团了纸丢弃在字纸篓内。

      现下说不清前因后果,还需等彭成来后再问。

      临安城内,赵瑷也是连日不顺,这日早朝都不想去了。

      郭氏知他脾气,若不去问,他根本不说,只消闷在肚里。
      她只得哄着他:“时人一向道普安郡王勤奋尚学,官家面前郎君也以此点立身。昨日众人眼见还生龙活虎的普安郡王今日无故告假旷朝,岂不是动摇了常年累月才塑起来的刻苦名?再说赖床耍赖的人往后教孩儿,怕是威严也难立了。”

      赵瑷终于坐起,反问她:“你可知,前些时日在宫内发生了何事?”

      郭氏不假思索:“肯定是官家又同秦太师说了什么。”

      赵瑷拉垮着脸:“官家一向让秦桧修礼乐、文太平,四月丙戍时召他主导修补唐之《五经正义》,使王安石、程颐之说不至纷纭也就罢了。谁不知内侍邵谔与他交好,还竟将安浑天仪的差事交予了邵谔。如今专由此人主造,怕是造好的浑仪无一能传留于后世。”

      郭氏半真半假地吓唬他:“我华夏之地自古起便有观天之风,天文所学绝冠天下。五月初时高闶先生已被秦桧挑动的李文会弹劾免执政,若是郡王不去上朝盯着,如今金地使臣频频来朝,议和党真拿此学贩于外国得利,这才叫追悔莫及呢!”

      赵瑷想想也是:“秦桧是先借仁宗朝泉州出身的苏颂推动此议题。苏颂造有水运仪象台,若是官家应承了此事……”

      郭氏自小受祖父郭直卿的影响教诲,广阅百书,一语道破了忧患:“那么秦桧借以推广安造水运仪象台的名义,可使自己的势力把持渗透各个海港。如今官家只委派人造浑仪,或许是忌惮于议和派的势力下,最好的选择了。”

      赵瑷起身迅速穿戴好官服:“我走了。”

      “诶,郎君带个糕饼路上垫垫肚子吧。”郭氏追出门引得侍女们侧目。

      赵瑷回视一笑:“来不及了。谢过夫人。”

      郭氏只随了他去,反正自己已有虎头虎脑的儿,难不成还要为他继续当个“新娘”为他牵肠挂肚么?
      她复而去唤来了奶妈妈,亲抱了儿子都弄喂食:“啊——好愉儿,快快喝下这白米油。莫像你爹般不懂得爱惜自己脾胃,我们三餐可要按时去吃。”
      …...

      打更人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夜,彭成没有来。

      子时了,吴家娘子在床里头已经睡熟。金秀秀起身,吹灭了特意留的灯,而后这个时刻重复这个动作多日。

      又过了几日,金秀秀收到了临安寄来的信。信中附着一图纸,名曰水运仪象台。

      此台四方而再重,上狭下广高下相地之宜。四面以巨枋木为柱,柱间各设广桄,周以壁板,下部地袱,上布板面,内设胡梯。①高近四丈,宽两丈余。

      金秀秀感叹于此计时器械的精妙之余,但不明咸宁郡夫人寄此图之意。

      她随后展开里头小小的字条:“四月丙戍秦奏造此台未获准,改监制浑仪。其后五月金使借贺上寿之名来访,留置十日。”

      她才叫惊了一跳。朝政中暗暗的涡流太过于隐蔽,待叫民间众民觉晓时,已是深陷于危难难自救。

      由涟水军带回假冒柔福公主一事可见,建康府附近的水路已叫议和党布控。如今提出此计,怕是议和派对着更南边土地的掌控力虎视眈眈了。

      此次幸而官家扛住了其派首领的施压,叫南边的汉地仍保有一分清净。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

      金家家院中多了三个男人已不是秘密。
      有两个是熟手的漆工,寻常与本地的漆匠们一起做做活计;另一人面部已有些肿泡昏迷不醒,那两人与本地人解释是他们干搬运活计时不小心磕到脑袋的兄弟。

      民风质朴,附近的民众对收留他们的金家漆铺好感度更深,因此并没有传出什么难听的话语。

      本身金秀秀的日子已经过的稳定向上,这月却突降天灾。
      江浙福闽连发大水,公私庐舍尽坏,溺死人一州可能多至千数。

      朝廷忙着指派专人赈灾。
      官家赵构苦劝:“浙东、福建被水灾处,可令监司躬往,奚力赈灾,务使实惠及民,毋为文具。”

      民困难填之事,吃力不讨好,少不得主事人还得搭进去银资。议和一派自是不踊跃。秦桧也是奄奄地、并不积极地领下这差事。

      随韦太后从金地艰难归来的右武大夫、华州观察使白锷看不下去,不禁当众放言:“燮理②乖谬,洪皓名闻中外,顾不用!”

      声音之高,叫与他相隔甚远的赵瑷都听见。赵瑷一时不知如何为他说话。

      附和白锷,那人却又没有自己般的皇家血缘傍身,只会更加激怒秦桧对他下毒手。
      若是昧了良心去说些替秦桧圆脸面的话,那个阴险小人素惯会记恨人,其实也是徒劳。

      他只能心中暗暗祈求秦桧这次,对反他的人下手轻一点。

      最终白锷被视如重犯刺面发配万安军。

      彭希孟正与她的大姑姐一起在描漆器上的花样画稿。金秀秀不在,这些活计自是摊派到了她们的头上。

      彭希孟有几分羞赫:“描了许久了,我的线画的仍是软弱无力、断断续续的。”

      她已实打实的入了门成了自家人,金阿娇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关爱幼弟妹的温柔人去开解:“这又不妨事,我们家的匠人们皆是老手了,诸多图纹叫他们默背都使得。这些稿样不过是叫他们知晓一下要做哪些罢了。”

      金洵突然闯入书房。

      彭希孟欣喜:“郎君!”

      金阿娇却是问:“何故此时归家?三弟弟,今日可不是休沐日啊!”

      一向对兄弟姐妹和妻友爱柔善的金洵此刻却推翻一个高漆几上摞着的书暴怒:“这个破书我不读了!”

      他这反常的举动直叫二人看傻了眼,半晌金阿娇才回过神,拿回长姊的气势:“发的什么风给谁看?一派莽夫之举,你且在此地静思己过罢!”

      言必她一把扯过彭希孟并向金洵出丢过沾墨的笔,直叫金洵的衣衫上溅起一点点的黑色水花:“弟妹,莫与此等人见识,我们走!”

      待出了门带着彭希孟去到自己的房内,金阿娇才对着她说:“还好我们逃得快,洵弟刚才的样子也是骇人的嘞。”

      彭希孟何尝见过夫君这个样子,她怯怯的说:“大姐姐,我还以为,你能制住郎君呢。”

      金阿娇不禁好笑:“他高出我一个头嘞,我哪里敢与气头上的他硬碰硬。弟妹你放心吧三弟弟从来未在家像方才般发过脾气。他定是遇上了什么事。刚刚我甩脸子,也是想叫他知道,我们也绝不会逆来顺受地惯着他,叫他吼习惯了。你现在就窝在我这里,晚间他的气铁定消了。”

      彭希孟认真地点点头:“嗯嗯,晚上等他冷静了我再问问缘由。大姐姐,你和秀秀不愧是亲姐妹,方才的气势可是叫我好生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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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摘自《新仪象法要》
      ②燮(音同“谢”)理:1.指宰相的政务;2.协同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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