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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玉皎尘听见隔壁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动静,猜着纪怀卿那边应该是解决了,便施施然的走了过去,推开门就见到一幅很诡异的场景:一个被捆绑的人畜不辨的巨蛹正在地上挣扎蠕动,其身上的玉锦带随着对方的反抗在不断收紧,而玉锦带的另一端,正牵在纪怀卿手中。

      纪怀卿正坐在床边,一腿屈膝在床,一腿踩在地上,悠哉悠哉的的将玉锦带绕在掌中,看起来很是从容。

      玉皎尘见他冷静之余不乏慵懒,即便这样闲坐着,也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和不容小觑的威压,忽而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点儿痒,还有点儿……心猿意马。

      他走上前去:“谁教你这样用玉锦带的?”

      纪怀卿抬头冷冷道:“我的法器在你那里,你倒是说说,我应该用什么?”

      他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便让玉皎尘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方才在门口没看仔细,如今靠近了去瞧,竟才发觉,这小神官生了一张极好看的脸。

      没有玉锦带遮目的纪怀卿,像是一幅运笔细腻的山水画,画中每一处走势都蕴藏着引人流连的绝佳风景,虽只有黑白两色,却更添清冷之感,而他那双眼眸更是神来之笔,只一个挑眉的神情,便如同将山水画晕染开一般,墨色浓淡交汇之下,画中景致瞬间变得秾丽生动起来。

      先前在幻空境的时候,他浑身是伤,脸上也有几处血迹,故而玉皎尘未能得见纪怀卿真实面貌,如今借着月色的映照细细打量,竟才知这位银河之主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早知如此,别说馄饨了,你便是想食饕餮,我也不是不能给你降伏一只过来。

      玉皎尘怀着这样的心情,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语气也柔和了几分:“眼睛好了?”

      纪怀卿微微摇头:“还没有,伤势已经大好,只有视物仍是朦胧一片,想来再养几日便差不多了,并不影响我动手。”

      玉皎尘颔首,又想起他方才说的法器,少许疑惑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当是那根簪子。玉皎尘挑了挑眉,心道不必故意说与我听,我可不会轻易还你。

      你还要拿它来抵房钱呢。

      玉皎尘只当没听见,他拿起纪怀卿手中的玉锦带:“我来吧,你松手。”

      纪怀卿死死攥着,不松。

      玉皎尘见他护食一般的模样,不禁莞尔,语气里带了点儿无可奈何,像是诱哄一样的说道:“玉锦带不是这么用的,先审了他,一会儿我再教你如何驱使,你先松手。”

      纪怀卿这才松开手。

      不知是不是玉皎尘的错觉,他觉得纪怀卿此番举动,颇有几分怕自己抢食的意思。

      不过眼下不是多想的时候,他清空脑中这些纷杂的念头,去看地上的鬼魂。

      鬼魂被制伏的毫无反击之力,玉皎尘见地上飘落了一张符纸,便蹲身捡起,符纸画的繁复,他一弹指燃明火烛,借着烛光仔细一看不禁面露诧异之色,这竟是阴阳调转符!

      阴阳调转符,是一种需得同时有两人中咒才可见效的符咒,与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一人一鬼,中咒的凡人会在入睡后被施咒的鬼魂侵入意识,随后身躯被夺占代替,次日醒来后,外表还是那个躯壳,但内里早已经换了一个人,夺占身躯之人可以代替原主继续活着,但被夺之人,因与鬼魂换身,魂魄却要承受通噬咒的惩罚,代替原主散去,再也不入轮回。

      好恶毒的法子,玉皎尘看着手中的玉锦带,这才回味过来,应当是它遮去了纪怀卿的神息,使得这鬼魂误以为纪怀卿只是个普通凡人,因而起了妄念。

      玉皎尘将玉锦带收起,缓缓俯下身去看那鬼魂,其额间的通噬咒已经开始发挥作用,鬼魂正在遭受反噬,其仅剩的魂魄以从头到脚的方式渐渐消散,玉皎尘伸出二指点在鬼魂的额间,那反噬居然停下了,对方一双小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剩膝盖以上的部分,正依靠玉皎尘的法术支撑,得以暂停反噬。

      “你瞧……”玉皎尘十分和善的对地上的鬼魂说道:“……这通噬咒倒也不是不可解,只要你说出这阴阳调转符从何而来,以及此事是否另有帮凶,我便开恩一回。”

      那鬼魂面露惊慌,一双眼睛满含卑微的求助之色紧紧的盯着玉皎尘:“上仙饶命……此符是……是鬼界有人给我,说是有它便可、便可挤占凡人身躯继而还阳,我淹留鬼界数载,魂魄早已不全,此番是鬼迷心窍,还求上仙网开一面……”

      玉皎尘摇了摇头:“荒谬,凡人都有三魂七魄,你魂魄不全,即便凭借这阴阳调转符夺去了凡人身躯,也不过是痴傻之状而已,此符咒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那鬼魂看玉皎尘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对这个回答略有不满,急忙紧张的解释道:“真的不知道!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叫人看不见是何样貌……”

      玉皎尘叹了口气,遗憾道:“说了等于没说,既如此,我便帮不了你了。”说罢他轻轻一抬手,原本停止的反噬又开始继续,那鬼魂的膝盖处有一圈金色的光咒,如同燃烧的火焰,正翻卷着火舌从下往上吞噬鬼魂,鬼魂拼命的伸出双臂去触碰玉皎尘的衣角,其眼中的惊惧之色如同一场山崩地裂的灾祸,玉皎尘甚至能看见他眼珠颤栗的抖动。

      只可惜,他并不是慈悲泛滥的人。神界的规矩制定的明明白白,既然动了恶念,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玉皎尘后退到纪怀卿身侧,冷漠的看着那鬼魂一点点消散,燃到最后像是一缕黑烟,连同他绝望的嘶吼一起,风一吹,便什么都不剩了。

      鬼魂没有了,他转头望向纪怀卿:“伸出一只手来。”

      纪怀卿不解其意。

      玉皎尘干脆直接去牵纪怀卿的手,顺便解释道:“方才不是说了,要教你如何驱使玉锦带么。”

      噢,是来着。

      纪怀卿摊开掌心,任由玉皎尘摆弄。

      “玉锦带认主,此次你能命令它,乃是因为它察觉到我在你附近所以很是温顺,但下次它可就没这么听话了,你记好这个符咒如何画的,等到再想驱使它的时候,只需画出这个符咒,便可让它听命于你了。”

      玉皎尘的手比纪怀卿的温热一些,他怕纪怀卿分辨起来费力,故意画的很慢,干燥的指尖在掌心慢慢游走,偶尔会有光滑的指甲轻轻刮擦一下,使每一笔都带着奇异的酥麻感,这种感觉沿着脉搏一路向上奔蹿,所过之处带起轻微的颤栗,让纪怀卿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纪怀卿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挠了挠喉结侧旁——那里有点儿痒。

      “记住如何画了么?”玉皎尘问道。

      纪怀卿记住了,但处于某种难以言明的私心,在那种微妙的感觉退去之前,他头脑一冲动,撒谎道:“……没有。”

      嗯?

      玉皎尘看着纪怀卿,他虽然面无表情,一如往日般冷峭,但玉皎尘总觉得他哪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可这么打量又觉得没什么异常,玉皎尘压下心里的疑问,又十分耐心的在纪怀卿掌心将符咒画了一遍。

      画好之后他仔细的盯着纪怀卿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次记住了么?”

      “记住了。”再说记不住就要露馅儿了,纪怀卿毫无留恋的抽回了手,又变成那个冷峻疏离的小神官。

      玉皎尘见他神情如常,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自嘲今日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是多想。他收起玉锦带,刚想递还给纪怀卿,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作祟,令他鬼使神差的收回伸出的手,故作忘了此事一样嘱咐道:“你好好歇息吧,我先回房了。”说罢抬脚就要往外走。

      见他就要这么离开,情急之下,纪怀卿快速伸手拽住了玉皎尘的宽袖:“等等!”

      玉皎尘眼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纪怀卿面薄,此刻有点儿无措:“你……不将玉锦带给我么?”

      玉皎尘十分欢愉的笑了,他终于知道自己方才察觉的那点儿不对劲儿是怎么回事了,这小神官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则却护食的紧,果然是怕自己收起玉锦带后不给他了。

      玉锦带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袖子,反问道:“这本就是我的东西,自然是我想给就给,若是不想给了,你也说不得什么吧?”

      纪怀卿反将一军:“那你将簪子还我!”

      啧,忘了自己还拿着人家的法器呢。玉皎尘想了想,同他打商量道:“小神官,要不这样吧,若你不是非这法器当簪子不可的话,不如我同你换一换?”

      “玉锦带是祥云织就而成,刀枪不破,水火不侵,且伸缩自如,十分灵巧,如若你乐意,便是拿它来钓鱼也顺手的很,怎么样?”

      纪怀卿狐疑道:“你要我的簪子做什么?”

      玉皎尘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灵元一事,便笑吟吟道:“抵你的房钱啊。”

      纪怀卿更不解了:“若是为了房钱,那你又为何要拿玉锦带同我换?”

      这下换成玉皎尘反问他了:“不是你问我要玉锦带的么?”

      纪怀卿:……

      这人真是花言巧语!居然又将自己绕进去了!以至于纪怀卿一时无言,竟不知如何反驳了。

      玉皎尘见他面带微怔之色,忍俊不禁的笑了,他靠近纪怀卿,慢慢展开玉锦带,又重新系到纪怀卿眼前,一边系还一边戏谑道:“你说你这性子,跟一只不安分的猫有何两样,若非遇上比你更凶神恶煞的,恐怕还降伏不了你。”

      纪怀卿听见他将自己比作猫,冷嗤一声,抬脚就要去踹他,玉皎尘察觉他的小动作,及时喝止道:“别乱动!”

      纪怀卿刚刚抬起的脚便顿住了。

      玉皎尘哭笑不得:“放下脚!”

      纪怀卿真就像一只被主人训斥的猫,动作僵硬的将脚落下了。

      玉皎尘见他像一只挨了骂却不服气,憋着要再一次偷袭自己的猫,实在没忍住,当场低笑出声。

      纪怀卿闻声险些扑上去与他拼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前,玉皎尘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道:“你这根簪子,有名字么?”

      纪怀卿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没好气道:“怀卿。”

      “怀卿……”玉皎尘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向来都是宽柔的,即便方才质问那鬼魂的时候,都不见他有半分疾言厉色之状,此时他唤了一声“怀卿”,嗓音中浅含的温柔让人误以为他是在深情的低述,使得纪怀卿险些忍不住想要回应一声,虽然他明白那不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却仍然被那一声“怀卿”喊的心里有几分悸动。

      玉皎尘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给纪怀卿关好了房门,随后便回自己房间了。

      门“咔哒”一声合上,纪怀卿侧躺在床上,听见自己耳中传来“砰砰砰”的鼓噪声,那声音伴随着胸腔中的跳动,一下一下很是嚣张,就像是直接敲在枕头上一样,纪怀卿被吵的心神不宁,翻来覆去数次都不见好转,气恼之下直接抽出枕头,甩手便扔到了床尾。

      他在这边辗转难眠,玉皎尘也同样一宿没睡,他二人在人界已经小半月有余了,纪怀卿的伤势养的差不多了,在加上方才他摘下了玉锦带,虽然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却也足够仙界的人寻到他了,最晚明日就会有人来接他回去。

      这半个月以来玉皎尘无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多年云游在外,有些事端能省则省,可眼看快要到临别之际,若一直这么瞒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二人都是神仙,难保有朝一日会再相见。

      玉皎尘觉得是时候将事情原委说出了,纪怀卿如今修养的已无大碍,就算知道了他为自己挡天劫一事,应当也只是气一气,伤不了身子。

      明日吧,玉皎尘心想,明日早膳的时候,趁着仙界还没派人前来,便同他说个明白。

      为了以防万一他同自己拼命,需先让客栈的伙计备好馄饨。

      还得是玉米虾仁馅儿的。

      玉皎尘正为此事思虑的时候,恰巧此时灵界来讯,玉皎尘面前凭空出现三行字:灵尊何处?现灵界有急事需灵尊定夺,望速回。

      玉皎尘修长的眉毛挑了挑,苏琴青向来有分寸,若非要紧事,他是不会以这种方式来寻自己的,看来确实需要回去一趟了。

      玉皎尘临行前敲了敲纪怀卿的房门,纪怀卿此刻正睡的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听见门外的声响,便知是玉皎尘,他还在为自己的心绪而气恼,玉皎尘身为根源自然也被牵连在内,纪怀卿抬手捂住双耳,并不想应声,玉皎尘不知纪怀卿到底睡着了没有,便在门外试探道:“小神官,家中有事寻我,我需要即可返回,仙界应当近两日就会来接你了,你不要耍小性子,随他们一道回去,等我这边的事办妥了,我就去仙界寻你,玉锦带你且收着,闲来无事用它钓钓鱼,说不准哪一日便将我钓上钩了。”

      话音落后,门外便没了动静。

      纪怀卿松开手,又仔细听了听,许久都没听见声响,真走了?什么事这般着急?纪怀卿满腹狐疑的起身走向门边,刚要推开门,便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

      分明就在门外杵着!

      纪怀卿要推门的手又放下了,暗自骂了一句“混账”,转身没走两步,又回去抬脚踹了一下房门,像是某种示威,然后才返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玉皎尘在门外失笑:“原来没睡着啊,那想必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既如此我便放心了。这次真走了啊,不出来送送么?”

      纪怀卿从床尾拿起软枕,“嘭”一声扔到了门上。

      门外传来几声闷笑,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远,渐渐的听不到了。

      纪怀卿摸了摸眼上的玉锦带,心道谁要钓你上钩,我可忙着呢,没工夫做这些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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