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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玉皎尘同纪怀卿提起百鬼倾巢日的时候,提醒他这几日夜里丑时不要睡的太熟,以免有危险无法及时察觉,纪怀卿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玉皎尘见状伸手推走他面前的馄饨碗,重新问道:“你听清楚我方才说什么了没有?”

      纪怀卿被夺了馄饨,当即扭头面向玉皎尘,也不回答玉皎尘的话,只是冷着一张脸,寒凛凛的吐出两个字:“还我!”

      玉皎尘简直快要气笑了,自己好意提醒,这小神官反倒为了一碗馄饨同自己针锋相对,如此肆无忌惮的脾气,怕是没有哪个姑娘愿意以身相许,玉皎尘偏就不顺着他,硬碰硬道:“不给!”不仅不给,还威胁道:“横!再横便饿着,直到你伤好之前,我保证你连口馄饨汤也喝不到!”

      不得不说这话很是管用,纪怀卿脸上肌肉明显的一僵,虽看不到眼神,但玉皎尘却能从他面色中读出委屈、不甘、气恼的情绪,说不准,这小神官还在心里骂自己。而这一切却都因为一碗馄饨不得不隐忍。

      纪怀卿沉默半晌后,咬牙道:“五日后,百鬼倾巢日。”

      玉皎尘这才将馄饨重新推到他面前,并嗤笑道:“古语有言,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今大名鼎鼎的纪神官却因为一碗馄饨一再屈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纪怀卿并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馄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玉皎尘总觉得纪怀卿每一次的咀嚼都异常用力,紧绷的下颌因肤色冷白而似有寒光划过,带着一种刀锋出鞘的肃杀之气。

      玉皎尘暗暗心惊之下又凝神看了看,纪怀卿身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消失不见了。玉皎尘心道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不过是用馄饨吓唬他而已,目的还是为了他好,这小神官总不至于因此记恨上我,甚至想灭我的口吧。

      纪怀卿确实比往日吃的要快,每一口都含了怒气,仿佛跟谁较劲一样,匆匆用完后便起身离座了。

      玉皎尘见他往床边走去,还以为他这是气坏了,吃饱了就要蒙头大睡,便挑了挑眉,心中诽腹这小神官脾气倒是挺冲,然还不等他想完,就听得几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是特意压低了声音的那种,无来由的带着股做贼心虚之感,玉皎尘心觉古怪,就要转头去看,但有人反应比他快,赶在他动作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床被褥压在他头上,玉皎尘没有设防,故而整个视野瞬间都变成黑漆漆的一片,然而事情到这儿还没完,身后之人似是恨他入骨,又在电光火石之际趁其不备,拿着一方软塌塌的东西,对准玉皎尘的脑袋气咻咻的砸了两下泄愤。

      单凭力道来推测,很凶,哄不好的那种凶。

      玉皎尘怒不可遏,趁某人再次下黑手之前一把掀开被褥,光线重回视野,他垂眸看去,只见被褥乱糟糟的被扔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无辜可怜的软枕,正安静又乖巧的躺着。

      好,很好,玉皎尘冷笑出声,目光直射罪魁祸首,而纪怀卿却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正侧身背对着玉皎尘躺在床上,一臂搭在腰间,看上去一副与世无争、慵懒高贵的模样。

      像极了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玉皎尘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到纪怀卿床边,弯腰就欲将人拽起,结果指尖还差分毫距离就要触到纪怀卿的肩的时候,便听得床上之人娇怯的咳了一声,并孱弱的说道:“我这伤啊……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玉皎尘:……

      若非自己方才还被此人拿着枕头狠狠摔在头上,此刻听他这气息奄奄的声音,恐怕还真要被骗过去了,虽明白他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却也成功让玉皎尘的胳膊僵在半空,无论如何也靠近不得了。

      玉皎尘深呼吸一口气,将胸中怒火压了下去,随即收回手,心平气和的开解自己道:罢了,罢了,谁让我欠他的呢。不过是被软枕敲了两下,又没少块皮肉,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灵尊宽宏大量,转瞬便想开了。他不与纪怀卿计较,转身就要回房,却在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又听得床上之人幽幽叹道:“……好冷啊……”

      如此造作的语气,如此明显的意图,险些让向来气定神闲的灵尊失了一贯的风度。

      玉皎尘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同年轻人拗气,不过是将被褥捡起而已,不打紧。

      纪怀卿如愿以偿的盖上了被子,并心满意足的蹭了蹭被沿,此番细微的小动作,使得他如同一只吃饱喝足后,让人伺候着休息的猫,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你就是奈何不了我”的跋扈气质。

      玉皎尘给他掖好被角之后,站在床边暗暗握拳,语气和善到近乎诡异:“肯消停了?”

      纪怀卿装睡不回答。却掩耳盗铃一般的将被子往上拽了拽,把下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

      玉皎尘觉得自己要是再同纪怀卿对峙下去,恐会忍不住出手替天尊管教他,故而忍着将人揍一顿的冲动,甩袖向外走去。

      纪怀卿看似冷漠,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听见玉皎尘脚步越走越远,便猜得他大致快要踏出房门了,纪怀卿趁机悄悄抽出自己脖颈下的软枕,并掀开被子坐起,顺势就要将枕头扔向玉皎尘的后背,谁知刚扬起手,便听到玉皎尘凉飕飕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纪怀卿:!!!

      他不应该背对着我向外走么?

      纪怀卿当场被抓住,图谋不轨之心不容辩解,只能装出一副无辜模样,颠倒黑白道:“我……吹不得风,想换个方向睡。”

      说罢还真就调转了个方向,将软枕从床头放到了床尾,并装模作样的的躺下,又规规矩矩的盖好被子,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身在病中,体弱不堪,吹不得风啊……”

      说罢似是觉得不足取信,又干巴巴的咳了两声,以曾强可信度。

      只不过这一串动作十分虚假、且十分敷衍。

      玉皎尘气急反笑,他心道自己这次的劫数,莫不是派这小神官前来折腾自己,否则怎会将自己气的太阳穴直跳,或许真的是气的不轻,玉皎尘竟出乎意料的没有离开房间,而是重新走向纪怀卿,站在他床边抱臂俯视着对方。

      纪怀卿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盯得自己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他怎么还不出去?纪怀卿心想,难不成真的被自己惹毛了?既如此,出手过几招便是,为何要这么阴恻恻的盯着自己看呢。

      纪怀卿坐卧不安,而床边人又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就在两方僵持之下,终归是纪怀卿先忍不住坐起,满脸戒备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皎尘轻笑一声,懒洋洋道:“小神官不是身在病中么,我自然要多照拂你,故而今晚便留在你房中休息。”

      纪怀卿一听便下意识的赶人:“不必麻烦!我不需要人照顾!”

      玉皎尘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仗着纪怀卿如今视物不便,不顾其反对,自顾自的便脱了靴,随后直接躺到了床外一侧。躺下还不算,还伸手去拽纪怀卿的被褥。

      纪怀卿发现阵地被夺,怎可将被子再白白让出去,便紧紧拽着不松手,气力之大,玉皎尘竟愣是没能抢过他。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身在病中,体弱不堪……

      玉皎尘懒得再同他计较,阴阳怪气道:“既吹不得风,便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当心我将你裹成粽子捆起来,让你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说罢便背对着纪怀卿闭眼上休息,少倾,玉皎尘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躺倒的声音,玉皎尘偷偷笑了笑,估计这小神官气得不轻。

      纪怀卿确实气得不轻,以至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都丝毫没有睡意。听得身旁人气息平稳,猜到玉皎尘应当是睡熟了,纪怀卿便转过身,恶狠狠的对着玉皎尘的小腿踹了一脚,随后安安静静的装睡,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玉皎尘:……

      若不是怕今晚要闹个不停,他方才险些笑出声来,纪怀卿这脾气,也不知谁迁就出来的,张牙舞爪的,挠得人心痒痒。

      纪怀卿没听见对方转身的动静,这才放松下来,踹过了便算出了这口恶气,纪怀卿决定放下龃龉,原谅这人的无礼之举,平心静气的寻周公去了。

      只留下毫不困倦的玉皎尘,在确认其睡熟之后,悄悄转了转脚踝——脾气还真不小,这一下可真是踹的的毫不留情。

      纪怀卿早晨醒来的时候,玉皎尘已经不在房间内了。他躺过的地方冰凉一片,丁点儿余温也没有,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爱去哪去哪——纪怀卿心想,我才懒得关心呢。他转了个身,又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贪恋的躺了一会儿,估摸着快到早膳时辰了,才不紧不慢的起身盥漱。

      然而纪怀卿乖坐着等了小半个时辰,却始终没听见敲门的动静。

      三等两等却等不来人,纪怀卿心中不禁生疑,暗道这人哪去了,不是他自己说的要一日三餐按时吃么?今日这都迟了多久了……

      纪怀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他围着屋内的桌子一圈一圈的绕,并在脑海中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那人该不会是因昨日吃了亏气不过,故意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段,将自己晾在房中不加理睬,目的便是为了让自己服软认错吧,纪怀卿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他嗤笑一声,对如此拙劣的小心思深感不齿。

      不过是馄饨而已,一两顿不吃又没有什么要紧,自己断不能上他的当!毕竟昨天是他用馄饨威胁自己在先!且那人狡猾得很,此刻说不定正暗戳戳的躲在某一处,等着看自己为了一碗馄饨焦躁不安的模样呢,纪怀卿如此想着,心里便越发觉得自己英明。

      堂堂银河之主,为着馄饨做了一整个早晨的思想挣扎,现下想通了,便不再纠结,开始踏踏实实的打坐疗伤。

      纪怀卿认为,如今比的就是耐性,他肯定能忍住,直到对方如同往常一样,端着滑嫩可口的馄饨,主动来敲自己的房门。

      走着看便是。

      纪怀卿就这么等着。

      巳时,他心想,那人也太低估自己了,以为用饭食便可拿捏自己,此举实在是愚蠢,殊不知在仙界的时候,自己数月不进食也是常有的事。

      午时,他心想,若是那人会儿端着饭食进来了,自己就不要同他计较了,给人三分薄面便是,毕竟饭菜凉了就不可口了。

      未时,他心想,唔……那人是故意的,故意错过午饭时辰姗姗而来,如此方能用“我这是怕你饿坏了”之类的借口,掩盖他忍不住先一步妥协的事实,嗯,为了面子倒也可以原谅。

      申时,他心想,看来那人是要同自己僵持到晚饭了,也罢,只要对方按时送饭来,自己便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

      酉时,他心想,仔细听着便是,一会儿就要敲门了,届时自己一定要端着,切不可太快给他开门,定要等他敲上两三次,方可放人入内,且要做出一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的架势,好让对方知道我没有在等你,一点儿也没有。

      戌时,门外终于不负所望的响起了“咚咚咚”的叩门声。

      纪怀卿一脸“果然如我所料”的得意神色,在对方一次又一次耐心的敲门声中,慢吞吞的起身,整了整衣襟,理了理袖口,端庄又雍容的走向门边打开了房门。

      他悠悠开口道:“什么风……”

      “客官,您明日还住店么?”门外的人突然开口问道。

      纪怀卿的舌头打了个弯:“什……什么?”

      客栈伙计解释道:“哦,今儿一大早啊,与您同来的那位公子便走了,您二位来的时候付的房钱刚好住到今晚,掌柜的派小的来问问您二位,若是明日接着住,这房间便给您留着。”

      纪怀卿:……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心想着好啊!居然真的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实在可恶!

      伙计见纪怀卿不应声,加之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于是小心问道:“客官?客官?”

      纪怀卿回过神来:“噢……明日……明日一早退房。”他身上一点儿银两也无,自然无法继续住下去了。那伙计听后笑呵呵的一点头,随后规规矩矩的退下了。

      纪怀卿听见那伙计脚步利落的转身下楼,四周渐渐没了声音,一气之下转回身去,“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伙计下楼后,一路小跑至临窗的桌边,微微躬身道:“客官,已经按您的吩咐同楼上那位客官讲了。”

      玉皎尘“嗯”了一声,笑道:“他如何说的?”

      伙计如实道:“那位客官说明日一早便退房。”

      玉皎尘忍不住笑了笑,还当你多有骨气呢,原来与我怄了一天的气,却终归还是要退房,他欢愉之色显露在脸上,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伸手便拿出一锭银放在桌上,温文尔雅道:“不退房,我二人再多住几日。”

      那伙计道了声“好嘞”,收起银锭之后便要转身去记账。

      “稍等。”玉皎尘想起什么似的,唤住那伙计,伙计转过身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玉皎尘面带轻松,同伙计说道:“来一份馄饨,有劳了。”

      “好嘞,您稍后,马上就来。”伙计手脚麻利,将玉皎尘的房钱交予掌柜的后,直接奔后厨去了。

      玉皎尘坐在窗边,脸上绽开着一种近似于胜者的笑容,与纪怀卿方才听见敲门的得意之色相比,简直不遑多让。他自己也觉得此番行为有些幼稚,但一想着楼上那小神官此刻定然将自己憋在房中生闷气,他便觉得神清气爽,畅意的很。

      不枉他自己在这大堂中枯坐了一天,如今想来,很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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