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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   二人在神仙快活居一直待到午后,才回了鬼界。

      柳二流早已急不可耐的在鬼界入口处来回踱步,等了有两炷香的功夫,才见玉皎尘和纪怀卿从容不迫的走来。

      一个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一个如疏云淡月,倨傲寡冷。二人走在一起,端的是天造地设,怎么瞧怎么觉得无比般配。

      但柳二流此时却无心欣赏这些。他急忙迎上前去:“灵尊,纪神官,敢问在人界可查到些蛛丝马迹了?”

      柳二流关切之色不似作伪,但既然昨日江玄山说过,他并未在鬼界的奏疏上动手脚,那么柳二流递给苏琴青的奏疏提及到的五色石,就只能是他自己写的了,既然写了,却又拒不承认,倒是有些意思。

      二人心中皆是冷笑一声,玉皎尘慢条斯理道:“没有,你鬼界之人无故消失之事,还需在此探查,无论谁在背后操控,定有草蛇灰线可寻,鬼王不必忧虑。”

      柳二流听了这话,面色一滞,转瞬之间便如平常,附和道:“是是,有灵尊和纪神官亲自处理,在下自然放心。”

      玉皎尘和纪怀卿并肩而行,也不去管身后柳二流因心事重重而异样的神色,两人像是无意闲聊一样:“小神官,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查起?”

      纪怀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此事蹊跷,我现下也没什么头绪。”

      柳二流小心翼翼的跟在二人身后,始终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状似不在意,实则正凝神细听着。

      玉皎尘察觉鬼王有异,他轻嘲一笑,侧头问柳二流:“鬼王有何卓见?”

      冷不丁被点名的柳二流吓了一跳,他立即低头,尽力抚平自己急张拘诸的心绪,却仍带了些局促:“不敢当不敢当,灵尊与纪神官都没有眉目,我哪里能想得出什么条理呢。”

      玉皎尘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不说话了。

      二人一路回到自己在鬼界的小院,柳二流在院外躬身行礼,直到院门关上方才起身,他下意识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随后才意识到鬼是不会出汗的,心道自己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原地自嘲一笑。

      此事不管成与不成,他都要孤注一掷。

      柳二流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住处,他藏在远处的阴影里,像凡间活人一样抬头看了看天空,但鬼界是没有蓝天的,也不存在日月,他却抬手遮了遮并不存在的阳光,眉目虽稍稍舒缓,却夹杂了一丝狰狞,他明明嗅不到什么,却还是闭上眼睛,如同心向往之一样,十分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一样,强行绽放出一个僵硬的、祥和的笑容。随后他睁开眼睛,但眼中却多了一分方才不曾显露的阴沉与狠戾。

      他默念着:“我不要待在这里了。”这个想法如同毒疮瘟疫,侵入他的内里,腐蚀他的骨血和内脏,他拖着腐烂不堪的身躯,在暗无天日的鬼界,不断伪装自己,筹谋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今日。

      他狠狠盯着玉皎尘和纪怀卿居住的那个院子,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恶意和私欲即将得逞的快感,片刻后,他诡异的笑了笑,而后才真正的离去。

      院内,纪怀卿随手一挥,法术投射在眼前的画面便消散不见了。他像是不胜其烦似的,声音带了些倦怠:“怎么妖界有蝎斫惦记,来了鬼界又有柳二流心怀不轨,没有一个省心的。”

      玉皎尘难得听身侧人抱怨,笑哄道:“别烦,不值当的。”

      纪怀卿本来也没觉得有多恼怒,只是疲于应对这些阴暗心思,但听了玉皎尘这话又觉得顿时轻松起来,仿佛初春的樱花被吹落,漫天飞舞的不是白粉相间的花瓣,而是被心上人一言扫去的阴翳和沉闷,飘散过后,只留下空阔高远的晴空和淡淡的清甜气息。

      是的,他不应为这些琐事烦心,他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的所有心绪,都只应为这一人而牵动。

      纪怀卿微微侧目,看见玉皎尘莹白如瓷的侧脸和脖颈,不由得想起昨晚羞愤时咬上了他的肩膀,回忆牵一发而动全身,脑中随之席卷而来的不仅有昨晚的云雨,还有过往日日夜夜的温情,不仅有画面,仿佛还有热烈灼烫的温度和血脉喷张的感受。

      纪怀卿慌乱的收回视线,撒气般的低骂了一句:“你最烦了。”

      玉皎尘正在给纪怀卿煮茶,听闻这没头没脑的四个字觉得十分好笑:“我如何惹着你了?”

      纪怀卿现下哪里敢去看他那一双温柔缱绻的眼眸,无措间轻踹了一下对方的腿肚,矜傲着嘴硬道:“不许反驳,说你烦就是烦。”

      玉皎尘看他耳根浮上来的浅红,就明白小神官是怎么一回事了,便又伸出另一条腿,宠溺道:“噢,烦我啊,那再给你踹一下,消消气。”

      纪怀卿愕然抬眼,看见对方心知肚明的笑意,再也没忍住,跟着笑出声来。

      两人就像什么也没察觉一样,就这么在鬼界住着。柳二流还同先前一样,日日来问安,玉皎尘和纪怀卿就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毫无顾忌的继续装模作样的查探着。

      直到三日后,柳二流终是按捺不住,对二人用计了。

      他挑了丑时来到二人院外,故意弄出些动静,小心翼翼的听着院内的反应,一刻钟过后,院中没有任何声响,柳二流这才确认两人已经熟睡,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升到屋顶上方。

      那东西泛着淡红色的光泽,赫然是五色石之一,赤石。

      只是这块赤石却与纪怀卿他所携的那两块不一样,如果细细观察,可以发现这赤石之上,滚动着数十条细密的黑线,就像诡异的符咒一样,在上面蜿蜒爬动着。

      赤石升到一定高度后便不动了,柳二流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声音极低极浅,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能听清他在念什么,然而随着他一字一句的低默,赤石缓缓散发出红色的光泽,这道光泽像一个罩子,慢慢的向下延伸,最终将这所小院完全笼罩覆盖。

      柳二流若是活人,此时额间必然已经渗出细密的汗,他竭力支撑着这个法阵,结印的双掌止不住的颤抖,终于在施法完毕后才卸力。柳二流站在原地粗喘,眸中却有狠恶和得逞的快意。

      院内屋中,纪怀卿觉得有些冷,坐在在床上拢着被子,只露出脖子以上,好奇道:“这又是什么歪门邪道?”

      玉皎尘瞥了眼院外的上空,随手关上窗子,坐到床边拢了拢裹着小神官的被沿:“不管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算计你我,咱们如他的愿便是了。”他伸进一只手摸了摸纪怀卿的脚,觉得没有那么凉了才满意似的收回手:“先前我还在奇怪,怎么探寻不到其它的五色石,原来是让这柳二流施了咒,完全掩盖住了灵气。”

      纪怀卿看他穿着里衣坐在床上,主动打开了被沿:“喏,许你将脚伸进来暖暖。”柳二流给他二人准备的这个院子其实是有两间房屋的,但因着关上院门之后谁也瞧不见他二人,因此另一间房便一直空着。柳二流以为二人是各住一间,所以这屋内,也仅有一床被子而已。

      玉皎尘似笑非笑:“噢……不嫌我烦了啊。”

      纪怀卿没成想他突然提这茬,索性赌气般的合上被子,扭过头去骄横道:“怎么不烦,烦着呢。”

      玉皎尘笑意不减,挨坐过去,求饶似的:“冷。”

      纪怀卿兀自扭着脑袋,不理他。

      玉皎尘又靠紧了些,撒娇一样的:“真的冷。”

      纪怀卿没转头,但捏着被沿的一只手却松开了。

      玉皎尘见好就收,笑盈盈的掀开那一边被子自行围上身子,然后将被中人揽入怀中。

      温暖的气息顿时自身旁袭来,连同被子内的温度,一同将他包裹,纪怀卿眯了眯眼,心满意足的嘟哝道:“花言巧语。”分明一点也不冷。

      玉皎尘从背后环抱住纪怀卿,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笑吟吟的,也不说话,就那么听着怀中人绵长的呼吸声。那呼吸轻而浅,分明一丝气力也无,却能扫的他心生波澜。渴盼在滋长,占有欲在叫嚣,似乎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迷离,怀中人清晰分明的下颌线自眼前向下延伸,连接着修长的脖颈,如同一尾鱼一样倏地没入高束的衣领内,偏生对方的喉结还不知死活的滚动了一下,好像带着欲语还休的邀请,邀自己去拨开窥探,去品尝,去耳鬓厮磨。

      而发出邀请的人却丝毫不知,他在心上人怀中温顺的像一只慵懒的猫,这只猫乖乖的窝在主人的胸前,任由对方吞吐的气息拂乱了他身上柔软的绒毛,即便是有些痒,这只猫也懒得探出软爪去拨弄,而是伸长了脖颈,向身后蹭去,保持优雅的同时又霸道的占有了身后人这怀中的方寸之地。

      纪怀卿有意偷懒,将上半身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玉皎尘的胸膛上,颈边的气息是温热的,蹿到耳中变得潮湿又晦暗,那呼吸仿佛有意识似的,不光往耳里涌,还向领口内探去,分明是有情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依偎,却生生勾的他喉结翻滚,思绪翻飞。

      他想躲,又怕此举会显得欲盖弥彰,不躲,又被这热气惹的脊骨酥麻,踌躇之间纪怀卿忘了掩饰自己的气息,原本稳定的呼吸一下子乱了节奏,连带着心跳都变的慌张起来。纪怀卿深呼一口气,还是决定悄悄向前倾身,以避开身后人无意的撩拨,却在刚要动时,先一步被玉皎尘咬住耳垂,轻声问询道:“躲什么?”

      纪怀卿被烫红了脖根,他强装镇定,自欺欺人道:“谁躲了。”

      玉皎尘笑着看怀中人掩耳盗铃,伸出手指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轻抚着:“噢……这样啊……”

      纪怀卿忽然觉得这屋内憋闷的不行,竟令他生出一种喘息急促之感,玉皎尘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如同引诱鬼神的魔音,魔音中似有犬牙,轻轻噬咬他的命穴,他被对方拿捏住要害,得来的不是卑鄙的要挟,而是温柔的安抚;魔音中又似有窥人心思的秘镜,毫无遗漏的映照出他的悸动与不安、隐忍和刺激。

      是的,刺激,尽管他极力掩藏,但纪怀卿清楚的明白,只有这个人,才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挑起他深埋于根骨内的所有鲜明情绪。他在神界习惯以清冷矜贵示人,只有玉皎尘,能轻而易举的打破他牢固的壁垒,让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展现所有脾气。

      就比如现下,他可以在这亲密又狎昵的暧昧气氛中,明目张胆的说谎否认:“嗯,没躲。”即便肤色如火烧云霞,似浅醉酡红,即便眼角染了雾气,藏着一抹幽幽水色,但他就是不想承认,因为身后人会包容自己所有的任性乖张、怪诞荒唐。

      果然,玉皎尘低笑几声,随后意味深长道:“嗯……许是我瞧错了。”

      被宠着的人总是有理的,纪怀卿鼓足底气,骄横道:“就是你错了。”看似镇定的表情,实则连眼睫都是轻颤的。

      玉皎尘心知不能再惹他,否则恐会搅乱春水,徒增羞恼,再往下就会在香艳和甜腻的纠缠中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便安分的收起那些让对方心慌意乱的本事,十分规矩的将怀中人箍紧,柔声说了句:“嗯,小神官说的都对。”

      纪怀卿这才松了口气,两人有着一样羞于启齿的心思,又有着同样点到即止的默契。

      毕竟情爱一事,不是只能借着鱼水之欢传答,还有你和我互通的情意可供琢磨,那些萌生在耳鬓厮磨中的含混暧昧,都是可供细细品味、费力猜想的欢愉,哪怕挖空了心思,也愿意去猜你此举背后,究竟包含了何种令人心动的暗潮和旖旎。

      就譬如眼下,你我相拥而坐,辅车相依,虽然你未开口,但我猜,你是满心满脑都是想我的。

      无论外面的法阵如何云谲波诡、如何危急险恶,总是挡不住有情人互相倚靠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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