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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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仙门名为四表门，门前有台阶三百三十道，称之为上下台，取“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之意。
玉皎尘身为灵界尊主，对仙界也算得上熟悉，因此当他踏上仙界上下台，进入四表门时，连个步子都没顿，径直就要往前走，倒是镇守于四表门的武将怕自己失职，诚惶诚恐的行礼问道：“末将见过灵尊！灵尊大驾光临，敢问可是要寻天尊？是否需要末将禀告一声？”
玉皎尘好脾气的摆了摆手：“不必，有小神官在呢，几位继续职守便可。”
那武将似是怕自己礼数不周，故而又看了看纪怀卿，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原本给神仙降罪这种事，是要在每日的朝会上处置的，但仙界今日的朝会已经结束了，二人又不能等到次日，否则鬼界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因此便直接去了天尊的天辉宫。
玉皎尘三人到达时，天尊正在庭院中的池塘上下棋，以池水为棋盘，以落花和飘叶为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下的不亦乐乎。
天尊正思索下一步棋该如何走的时候，“噗通”一声石子入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天尊皱起眉毛刚要转头责备，见玉皎尘笑的一脸轻松由远及近的走来，登时喜笑颜开：“呦，灵尊怎么得空过来了？”
百米的距离对于几人而言不过是瞬息之间而已，玉皎尘站到天尊面前，看了看池塘中的棋局，两指轻轻一动，便有一朵绯色桃花缓缓落于水面，破了当前胜负难分的局势。
天尊自己还没下痛快呢，见状就要抱怨，丝毫不顾自己在玉皎尘眼中是个臭棋篓子：“哎你……”
却被玉皎尘打断：“行了行了，这一步留给天尊一会儿好好琢磨琢磨，我当前来是为了另一桩事情的。”
“何事？”说完后天尊好像才发现纪怀卿和江玄山似的：“嗯？你二人怎么和灵尊一道？”
纪怀卿和江玄山对天尊行了礼，而后江玄山才出言回禀：“天尊，小仙此番是来请罪的。”
这话倒是出乎天尊的意料之外，江玄山身为一届文官向来是恪尽职守，别的不提，就他旁边站的那个纪怀卿，那是动辄几个月不在朝会上现身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个灵尊，那更是常年将灵界事务扔给他那二把手，若是江玄山都要因此请罪，剩余的两位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天尊心想给玉皎尘和纪怀卿留几分薄面，故意不去看他二人的神情，和蔼的问江玄山：“因何事请罪？”
江玄山后撤一步跪下，将河胎的事原原本本的又说给了天尊。
一盏茶的功夫后，天尊面色凝重，连语气都带了些峻厉：“那河胎夺人魂魄，取走凡人性命，罪不可恕，若非今日灵尊察觉，你打算要帮它瞒到何时！况且你自己修炼成仙十分不易，如今助纣为虐，无异于作茧自缚，你在仙界多年，岂会不知！”
纪怀卿早已将袖中的水兽放出，此时那水兽正跪伏在地上与江玄山并立，水兽腹中的河胎阴沉沉的，像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一样，竟难得的有些安分，江玄山垂首，嘴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任由天尊指责。
天尊也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因此长叹一口气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江玄山，就要吩咐人将他和那河胎带走领罚。
江玄山自知罪孽深重，也不去辩驳什么，却在紧急之时求助般的看向纪怀卿，纪怀卿垂首微微向前一步作揖行礼，开口是如深潭一般的平静：“怀卿有罪，请天尊责罚。”
天尊没想到纪怀卿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疑道：“星长又怎么了？”
玉皎尘则抱起双臂，站在一旁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纪怀卿淡漠道：“怀卿在人界多日，却并未早早察觉，使此事贻误至今，是怀卿失职，请天尊一并责罚。”
天尊觉得莫名其妙，他安排纪怀卿下神界为的是寻五色石，又不是为了平人间祸乱，此举简直有些强行揽罪的意思，因此面色古怪道：“星长这话有些牵强了，这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头上。”
谁知纪怀卿却不依不饶：“天尊宽宏，但怀卿却不可借此脱罪，我愿与那河胎共担责罚，还请天尊应允。”
这话一出，不仅天尊有些纳闷，江玄山也愣了，他希望纪怀卿帮河胎求情，却从未想过让对方帮河胎承罚，那可是银河之主，不管是河胎还是自己，是万万受不起这份恩情的。
江玄山不知纪怀卿打的什么主意，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开口便想制止，却在话要出口时听得纪怀卿传音过来：“莫要出声。”
江玄山立即禁声。
站在一旁观戏的灵尊仿佛觉得这事闹得不够大似的，笑言道：“小神官这话容不得细琢磨，说起来我也在人界多时，若是深究起来，岂非连我要一道罚着。”
纪怀卿面无表情垂首道：“灵尊多虑了，怀卿并非此意。”
玉皎尘却没完没了，笑眯眯的：“那你是何意？”
天尊：……这都哪跟哪儿啊。
纪怀卿刚要出声：“灵尊……”
“哎好了好了……”天尊立马出言打圆场：“你二人怎么争上了，此事与星长无关，遑论连带之责，说起来还是江玄山与河胎二人的罪过，念及河胎当时也是为江玄山挡了一道雷劫，才慢慢变得如此下场，那么便由江玄山与河胎一起受罚吧。”天尊看向江玄山严声道：“你帮河胎隐瞒之罪不可轻恕，除此之外，由你分担那河胎的一半责罚，即日起贬下神界，与河胎一起去寒渊四境赎罪去吧。”
寒渊四境，神界专门惩罚犯了过错的神仙之地，该处可在一日之内走过春夏秋冬四季，且每季都有相应的酷罚。
春季是马毛猬磔般的风，往往刮的人皮肤龟裂，风刚停便是夏季流金铄石般的高温，能使上一季被吹裂的肌肤迅速溃烂化脓，紧接着就是秋季折胶堕指的寒意，冻的人连五脏六腑都结一层霜，冬季则是雪虐风饕一刻不停，使得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次日会再次反复这四季的刑罚，身上便会一层一层的生出许多新伤，许多神仙在寒渊境待个一两年，整个人就如同腐烂了一样，硬生生被折磨的面目全非了。
纪怀卿侧眸看了一眼江玄山，对方强撑着的双肩几不可查的微微一松，下一刻便听得他回道：“小仙，谢过天尊。”说罢又伏身磕了个头，便被先前唤来等候在外的武将押走了。
临走转身时江玄山对纪怀卿做了个口型，纪怀卿瞧得清楚，那两个字是多谢。
自此，神界少了一位由山神飞升的文官，寒渊四境则多了一位地仙。四个重达百斤的禁仙锁捆在江玄山的手腕脚腕，身上十六处关窍还钉入了代罪钉，如此一来，河胎所受责罚之苦痛，便会有一半通过代罪钉转移到江玄山身上。
而河胎此时虽无实体，在寒渊四境却也不会比江玄山好过。
但这些都已经不是江玄山所在意的了。
自己数千年来所求所愿，不过是保住你，如今虽是鼎鱼幕燕，却也换得一时厮守，不必再担惊受怕，如此便很好了。
江玄山与河胎被押至寒渊四境，此事没有放在朝会上处理，倒也保全了江玄山的颜面，天尊叹惋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倒是对着纪怀卿招了招手。
纪怀卿见状向前走了几步，垂首做恭听状。
天尊伸手在纪怀卿肩上拍了拍，纪怀卿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被天尊一把抓住了肩膀，语重心长道：“星长要引以为戒，莫要赴江玄山的后尘啊。”
纪怀卿沉默不语，侧眸看了看自己肩上的手，心说天尊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这动作，简直是上赶着给我送彩礼，都省了我自己开口了。
就见玉皎尘盯着天尊那只手，眯了眯眼睛，而后幽幽道：“一百万两黄金。”
天尊的手没挪开，转头看向玉皎尘疑惑道：“什么一百万两？”
玉皎尘粲然一笑：“没什么。”
天尊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又转头看向纪怀卿，拍了拍他左上臂，苦口婆心的嘱咐：“星长可是我仙界俊彦，千万不要被情爱迷了眼啊……”
纪怀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没说话。
毕竟有人会替他说。
果然，玉皎尘又轻飘飘的开口了：“五百万两黄金。”
天尊大惑不解：“你到底在这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玉皎尘哼笑一声：“没什么。”
天尊：……莫名其妙。
他狐疑的看了眼玉皎尘，又转头对纪怀卿问道：“五色石之事如何了？”
纪怀卿这才答了话：“回天尊，已寻到黄石和碧石。剩余三色还在寻找。”
天尊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赏道：“本尊果然没看错你，短短几月时间竟寻到两颗五色石，还顺手整纷剔蠹，肃清妖界不轨之徒，如此年纪能有如此材干的，放眼六界也寻不出第二人了……”话没说完他便转头看向玉皎尘，言语中似有炫耀之意：“你说是吧灵尊？”
玉皎尘自然看得懂天尊在炫耀什么：这样的人物，我仙界有，你灵界可有么？
天尊如果有尾巴，想必此时已经翘起来了。
玉皎尘深深看了一眼纪怀卿，两人对视的瞬间似有种克制的波澜在涌动，一丝一线都带着些掩盖不住的浓稠和灼热，然而只不过是顷刻之间，玉皎尘收回目光，对帝君高深莫测的笑道：“是啊，小神官确实是桂林一枝，让人……一见倾心呢。”
天辉宫内没有风，这话却如同柳絮一样飘进纪怀卿的耳中，蹭的他痒痒的，耳尖甚至泛了红。
纪怀卿微微了侧了侧头，想藏起这短暂的腼腆。
然而天尊却是个心眼直的，他真的以为玉皎尘这话是认同这一点不如他仙界，于是便再次伸手拍了拍纪怀卿的肩，兴致盎然道：“星长啊，本尊可是头一回听他灵尊夸人，还不道谢。”
纪怀卿看了看天尊又一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天尊见他这表情还以为纪怀卿那股子桀骜劲儿又上来了，刚要出言，却听得对面的玉皎尘再一次开口：“一千万两黄金。”
天尊：？？？你没毛病吧。
纪怀卿这次没再犹豫，恭恭敬敬的对玉皎尘行了个礼：“纪怀卿，谢过灵尊。”
玉皎尘笑的十分欢愉：“小神官不必客气。”
为我妻攒彩礼而已，应当的。
天尊看看玉皎尘，又看看纪怀卿，脑子里的雾水都快甩出来了，试探道：“你二人……是在打什么哑谜么？”
玉皎尘：“没有。”
天尊显然不信：“没有么？”
纪怀卿一脸真诚的看着帝君：“不是您方才让我向灵尊道谢的么？”
天尊一时哑口无言：……
玉皎尘看了看时辰，觉得该返程了，便对天尊说道：“我们此次来就是为了江玄山的事，既然此事已了，那我和小神官就先回去了。”说完对那池塘抬了抬下巴：“那棋局，天尊自己慢慢琢磨吧。”
天尊没想到玉皎尘这么快就要走，急忙道：“别啊，好歹留下喝口茶，否则我岂非待客不周了。”
玉皎尘揶揄道：“喝茶就免了，省的天尊借喝茶的由头留我与你下棋。”
玉皎尘不明白，天尊这臭棋篓子怎么就如此热衷于此道。且下的越烂越是沉迷。
天尊的小心思被玉皎尘当面戳破，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不愿下棋也无妨，但你来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急着离开，让神界之人听了，还以为我赶你呢。”
纪怀卿其实也不想继续在这听天尊闲话，便适时出言道：“怀卿斗胆，请灵尊去银河坐赏，如此也算天尊尽了地主之谊。”
天尊点头道：“也对，让星长带你去银河观赏一番，那般壮丽景色，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得的。”
纪怀卿这话正好说到玉皎尘心里去了，他虽常来仙界，却从未踏入过银河一步，银河浩瀚万里，六界之内，只有他的小神官可以随意在内行走，甚至闲来无事在银河中垂钓万年，换了旁人，靠近一步胸口都有闷胀之感，更遑论在银河中赏星了。
于是玉皎尘欣然应允：“好，有劳小神官了。”
两人拜别天尊，一前一后出了天辉宫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