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十一号客栈

22、第四年6

　　龙城的冬天是比其他的地方先到，还没有到十二月就已经下了初雪，凉飕飕的，寒风刺骨。

　　会场内，暖气十足，俊男美女们穿着西装礼服，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寒冷。

　　“裴总来啦！怎么就一个人，没有见着那位？还没有出院？”一位老总拿着香槟到他身边说，丝毫不忌讳。

　　“李总费心了，难得那么多人惦记他呢”，裴珩看到不远处的时晏，心里冷笑，在这龙城金融圈，很少人不知道他和顾珺芒的关系，看看这个时晏能忍到什么时候。

　　时晏看了眼裴珩，心里唾弃又气愤，恨不得把他八大块给卸了，握紧了酒杯，最终还是无奈。

　　“裴珩，你做得是不是过分了？”夏荆齐看着他那得意的脸面，觉得恶心，为什么会有这样无耻之徒。

　　裴珩看着他淡笑了一下，眼神温柔了下来，“这么就过分了呢？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夏荆齐看着那眼神，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摇摇头，远离了他，裴珩就是个疯子，他招惹不起来，招惹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明明他们的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经裴珩这么一操作，整个龙城混这口饭吃的都知道他和顾珺芒的事，夏荆齐实在不懂他这是什么心理，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搞得明目张胆的，这很光荣吗？

　　就为了让时晏知道？让他难堪？可现在时晏知道了，之后呢？

　　夏荆齐觉得可笑，顿然觉得顾珺芒很可怜，这么就惹上裴珩这样的疯子，为了恶心时晏，不顾惜他的名声。

　　包厢里很安静，时晏安静地喝着茶，脑海里满是顾珺芒那无望的眼神，他本不该这样的，都是裴珩，都是顾长安的错，也是他的错，为什么他不早点发现小芒的事，为什么要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出国，为什么当初没有不顾一切带他出国。

　　时晏抱紧了头，心里满是痛苦，悔恨，遗憾，为什么会是这样？小芒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现在只要他一闭上眼，都是顾珺芒苍白着脸，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他不敢想象这几年小芒受过多少为难痛苦，只要一想到裴珩逼着他，时晏就像是搁浅了的鱼，难过得呼吸不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小芒明明那么出色，那么优秀，为什么会沦为别人的笑柄，沦为别人开黄腔的笑料。

　　他恨呀！恨裴珩，恨他们所有嘲笑顾珺芒的人。

　　听到敲门声，时晏恢复了平静，喝了一口茶，冷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裴珩，时晏也不掩饰对他的讨厌，直接开门见山，“怎么样才解合约？”

　　裴珩也知道这个小少爷找他来是什么事，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饶有兴味，“喔！时少爷知道了，想知道你有什么看法。”他一脸好戏地看着时晏。

　　“解约，多少钱都可以。”时晏看着他说道。

　　“钱我多的是，我在乎你这点钱？”裴珩喝了一口茶，挑眉，觉得这茶还行，又想了想，“听说最近西沙湾的那块地在竞拍。”

　　话说到这里，时晏还有什么不明白，“我愿意低价让出来，只要你们之间的合约作废，你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裴珩挑眉，也没有想到他会一口答应，心里感叹两人可真是“情深义重”呀，冷笑，“时少爷你在时宏有这个话语权吗？”

　　“有没有过几天你就知道，我只希望，裴总讲点信用”。

　　“哈哈哈！”裴珩为他鼓了鼓掌，“时少爷真的是大气，就为一个被我玩腻了的人，这也值得。”

　　听到这话，时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冷淡地看着裴珩，“我不希望在你们任何人口中说出一句关于小芒不好的话。”

　　裴珩耸耸肩，表示不在意，用西沙湾换一个顾珺芒，不用想都是挺值得的，只是没有想到时晏对他用情至深，这样的买卖都愿意做，真的是可歌可泣呀。

　　但是，看到他这么爽快答应，裴珩心里很不舒服。

　　“阿晏，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顾珺芒躺在床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天花板问道。

　　时晏看着他手上的伤痕，心里钝痛，“等你好了就离开”。

　　“我感觉我已经好了，今天医生说我已经可以慢跑了。”顾珺芒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都是心疼，何必呢，为了我这么一个人尽折腾自己，要是没有了我，你会过得很轻松。

　　对呀！要是没有了他，大家都很好。

　　“小芒呀，再等等，我们出国吧！”时晏握着他冰冷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依然是我最骄傲的顾珺芒，我最好的弟弟。

　　顾珺芒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生病了。

　　凛冬已至，H市还是保持23℃的气候，穿个长袖已经足够，顾珺芒看着全国各地的天气预报，不由得赞叹H市果然是一个适合养病的地方。

　　关掉电视机，房子安静了下来，顾珺芒耳边响起，海水翻滚，欢声笑雨的玩闹声。

　　今天的药已经服用过了，护士们也在忙着，顾珺芒望了眼远处的沙滩，春节将至，来H市游玩的人不少。

　　没有花费多长时间，顾珺芒就一个人来到了海边，海浪翻滚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岸边，他穿着拖鞋，走进水中。

　　即使这儿有23摄氏度的适宜温度，但海水还是那么的冷，冷得刺骨，能下水玩耍的人也一定是个勇士。

　　顾珺芒没有任何知觉地向海里走过去，耳边是海浪翻滚的声音，大人小孩玩乐的声音。

　　“那边的小伙子，今天的海水不冷吗？”

　　“一会风就大了，海浪就大了，回来吧，不然海水就把你吞了”

　　顾珺芒被这道洪亮正气的声音惊醒，回头看向那人。

　　“回岸吧，一会儿齁冷”

　　顾珺芒点点头，慢慢向岸边走过去，看着他，觉得有点眼熟。

　　“不认识我了？”他拍了拍顾珺芒的头，“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也是，二十多年了，不认识也正常，那会你还是一只猫那么大呢”。

　　那个男人自来熟地跟着他谈话，絮絮叨叨个不停。

　　“这么多年没有见你了，发觉你跟一个人长得特别像”。男人看着他，满眼欣喜。

　　顾珺芒知道，很多人说过他跟夏荆齐长得像，就连他也觉得。

　　“你长得很像你妈妈，特别是眼睛，你弟弟都没有那么像。”

　　顾珺芒听到这话，心一颤，好多年没有听人说过他的母亲了，除了干妈。他狐疑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是很眼熟，但是顾珺芒并不觉得哪里见过他。

　　“哈哈哈！”察觉到顾珺芒的眼神，男人尴尬笑笑，“你好，林枫笑！”

　　顾珺芒跟他握了握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林枫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来着。

　　“回去吧！起风了。”男人拿出一支香烟，点燃。

　　正想回去，就看到时晏向他跑过来，果然还是不能一刻离开时晏的视线，不然又得叨叨了。

　　人还没有到，就听到时晏的声音了，顾珺芒无奈地看着他。

　　“哈哈哈，还真的像她的侄子，跟她一个样。”林枫笑看着走过来的时晏，又看看顾珺芒说道：“你的朋友对你很好。”

　　“谢谢！”时晏确实对他很好，要是没有时晏，确实没有他顾珺芒的今日，所以时晏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珺芒”，时晏看着他湿了一半的裤脚，想要说些什么，都咽进肚子里。

　　“没什么，就是闷了，吹吹风，我们回去吧！”说着就跟着时晏回去了。

　　晚上，时晏刚刚离开，门又被敲响了，以为是送药的护士，“进来吧！”

　　走进来的是海边的那个男人，“你是有什么事？”顾珺芒觉得这个人肯定认识自己，只是他没有什么印象。

　　林枫笑拿出了一本硬皮笔记本，递给顾珺芒，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寻思着怎么把这给你，今天难得有机会，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笔记本很厚，看得出来被摸索过很多遍，“这是？”他打开第一页，用小楷写着聂依依三个字。

　　“你母亲的笔记本”，林枫笑淡笑了一下，“她死后我就一直拿着，没有还给你吗，严格来说，这个属于你们的东西，我这个外人霸占了很多年。”

　　笔记本第一页封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他妈妈和林枫笑的，顾珺芒抬头看向他，照片很旧了，看得出来，他经常拿着这张照片看。

　　顾珺芒见过这张照片，也见过这本笔记本，小的时候，他的母亲经常拿这本笔记本写日记，封面的夹层里就藏着这张照片，他小的时候见过这张照片。

　　“你”，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顾珺芒低下眼眸，“谢谢林叔叔”。

　　“哈哈哈，那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呀！”他尴尬笑笑，就离开了房间。

　　照片上的两人手牵着手，看着彼此，眼里洋溢着幸福的笑，这一看就是在热恋中的情侣。

　　干妈干爸说过他的妈妈是一个很活泼很乐天派的人，经常笑嘻嘻，元气满满，好像什么困难都打不倒她，性格也很豪爽，大大咧咧的，天不怕地不怕，随性自由，是一个很多人都喜欢的女孩。

　　她高中就读于杨宁一中，和干爸干妈一个班级，大学毕业于华清中文系，和干爸一个大学，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生，出过很多故事书。

　　干妈说过她会算命，会占卜，主打一个东西方结合，而且算得很准，经常给同学们算命，虽然没有几个人信的，还给老师批评过封建迷信。

　　干爸说过母亲认得很多大师，那些大师是真的有用。

　　她从小就在外婆家杨宁市长大，爱吃火龙果，母亲的外婆为她种了一整院子的火龙果，她是外婆的掌上明珠。

　　顾珺芒翻开了日记，与其说是日记还不如说是手帐，有很多画和贴纸，母亲的字写的很好看，她的文笔很好，琐碎的事日常也会被她写得很有趣。

　　日记记录的是她高中到结婚后的生活琐事，日期也不是完整的，那天想起了就记录那天，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随性自由的人。

　　顾珺芒看着她的文字，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的母亲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和这个林叔叔很般配，看着母亲那些少女心动事儿，很难想象他印象中的母亲会是这样。

　　他印象中的母亲会弹一首好琴，会和顾长安吵架，但会温柔地对待他。他见她哭过，打骂过顾长安，现在想来，这原来不是爱呀！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兵戎相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