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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伏峰县 ...

  •   顾明野说不清自己对文序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这一路以来,对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每次他醒来,都能听到对方担忧的询问。

      或许对方是担心他死了,所以自己也性命不保,但是顾明野知道,与他成亲,是文序自己的选择。

      在他已经失势的情况下,不存在威逼利诱,不存在阴谋诡计,对方拿了属于枭王妃的赐婚圣旨,骑着骏马一路飞驰,和他在十里离亭外拜了天地。

      一个出身乡野,就算曾经走到高位,也已经失去权柄的残废,有什么值得对方算计的呢?

      似乎就这么默认了,说开之后,两人总算有了些夫夫之间该有的亲昵,至少顾明野无事时也会主动去握自家夫郎的手了。

      一行人在辽风府休息了几天后,顾明野的身体总算缓过来一些,文序也不得不在士兵的催促下出发。

      一路日夜兼程,总算赶在三月期限的前两天到了伏峰县外,文序抱着墩墩下车,看着坐在车上的男人,心头发堵,他再三确认:“我昨晚说的你都记住了吧?”

      马车里的男人笑着应下:“记住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药包放在哪里,衣物放在哪里,昨晚文序拉着他的手一一摸了个遍,不厌其烦地跟他说车上的什么地方放了什么东西。

      其实他很想告诉青年不必担心,他到了军营反而不受掣肘,可惜车架被那二十个人围住,他不能说,就连写在青年手心里都不敢,怕对方在旁人面前露了马脚。

      自从那人把名号从天临改成盛天后,顾明野就知道这人的心思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单纯,结果低调了将近三年时间,甚至差点没了命。

      如今好不容易才降低盛天帝的杀心,带着墩墩全须全尾离开了上京城,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池。

      文序压下不舍,叮嘱道:“你有事就让人捎口信过来,我就在伏峰县的榆树村落脚。”

      男人含笑应道:“好。”

      士兵又来催了,文序只能让墩墩跟顾明野道了个别就退开,目送车架驶向边境。

      他们在这里下车,而顾明野还要多走半天才能抵达军营。

      墩墩懵懂地看着车架远去,他没有闹,一路上叔叔都在跟他说,他们要分开一段时间,还让他听叔夫的话。

      即使一开始不理解,顾明野说久了,墩墩也就懂了。

      但是直到这一天的到来,墩墩还是忍不住,小家伙搂住文序的脖子,默默流眼泪:“夫夫,叔叔。”

      文序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以后叔夫会带你去见他的。”

      他已经问清楚了,顾明野行动不便,到军营里做的也是文书的活。虽然不知道一个目不能视的人可以做什么,但是顾明野让他不必担心,他就信对方一回。

      对方好歹也是行伍出身,还当了几年王爷的人,应该不至于孤立无援。

      收拾好情绪,文序便抱着墩墩,带着青石朝伏峰县的大门走去。

      进了县里也不多耽搁,从路人嘴里问清楚县衙位置后,就带着枭王印鉴去了一趟县衙。

      顾明野说边境小县城消息闭塞,而且山高皇帝远,被安排来这边当官的,基本上都是朝中无人可靠,身后无势可仗的,对方只接到消息说枭王要来这边的军营呆一年,具体为什么来,来做什么,对方肯定不知道,也没有门路去打探朝中的动向。

      文序按顾明野教他的话,求见了县令,说枭王带着圣令来边城办事,自己是随行人员,需要在离北大营最近的榆树村落脚,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的郑重对待。

      不过他没有说自己是枭王的王夫。

      在一个小县城里,王夫的身份太惹眼了,趋炎附势的人会把他高高架起,到时候没有实权和倚仗的自己难免身不由己。

      尤其他刚刚随着枭王来到边城,保不齐就有皇帝的人暗中跟着,而且他之后还要赚点钱生活,无论如何,文序也不敢打着枭王夫的名号行事。

      他直言赶时间,要早点落脚,年过半百的县太爷也没敢硬留,一路送他们到县衙门口,还叫来一个官差带他们去榆树村。

      一身常服的张县令拱手作揖,“您在此地落脚,有事尽可来找下官。”

      文序微微点头:“谢过张大人的好意,不过圣上有令,枭王也有要事在身,我作为随行人员,自然低调一点比较好。”

      “是极!是极!”张大人的腰更弯了。

      这位刚考上进士就被分配到伏峰县,一呆就是大半辈子的张大人,能像文丞相一样从前朝的官做到今朝,可见伏峰县县令这个官职有多不遭人待见。

      边关重地,离军营最近的县衙,县令居然是前朝的官,要不是听护送的士兵说张县令在位期间从无差错,文序都要怀疑盛天帝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了。

      不过如今盛天帝登基都五年了,也没看到安排人过来这边,估计无法调任的张县令也十分苦闷。

      这边被忽视得有多彻底,文序如今也看出来了。

      眼看时间已过晌午,文序不再逗留,登上官差牵来的驴车,从县衙出发。

      榆树村已经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庄,但是单凭双腿也得走上一个多时辰。县城外的路并不平坦,青石抱着墩墩坐在旁边,被颠得昏昏欲,等驴车出县衙后走了一段大路,紧接着又转到了一条小路上,

      与此同时,大片大片的旱田出现在小路两边,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耕种,看到路上有驴车经过,还伸长脖子看稀奇,村子里的大牲口除了牛之外,也就车把式家里有一头小毛驴。

      文序打算做个跑商,带着墩墩,南来北往肯定不现实,但是从府城到县城再到周围村落,还是可以规划一下的。所以听到这名叫黄六顺的官差说村子到县城需要走上个十里地后,就计划买一辆驴车。

      黄六顺介绍道:“买这些大牲口得等到十五大集的时候,平日里骡马市都没什么好牲口,您十五那天早早出发到县城,去骡马市买就成。”

      文序算了一下,今天已经初十,离十五也不远了,便又问道:“寻常一头骡子贵吗?”

      黄六顺:“买一头驴五六两就差不多了,骡子就贵些,得七八两。”

      文序不由纳罕,骡子和驴的用途都差不多,怎么差了二两银子这么多?大概是看出他的疑惑,黄六顺解释道:“骡子是驴和马杂交出来的,体格耐力都不错,价格就贵了点。”

      文序懂了,贵就贵在骡子比驴大一些,且有马的血统,毕竟一匹壮年的马,可是能卖最少二百两银子的。

      趁着这段时间,他又打探了一些各个行当的消息,黄六顺不疑有他,只当贵人没体验过平头百姓的生活,也知无不言细细说来。

      文序穿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所空缺的生活常识也被这个有意讨好的官差一一填补。

      想起当时他得知民间马匹很少见时的惊讶,被顾明野笑着说他“贵少爷不知柴米油盐事”时的尴尬,文序摇了摇头。

      他不是不知柴米油盐事,是不知道这个不存在历史上,甚至不存在的他那个时空里的大盛朝的风土人情。

      顾明野说盛天帝多半会让探子盯着他那边,所以文序这边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买卖,不用束手束脚,也不用怕被人打扰。

      不过文序却觉得不一定,盛天帝可能不关心他这几文钱的买卖,但是保不齐会有其他人捣乱,他又不可能举着“我是枭王夫”的旗子做买卖。

      而且做生意也有讲究,他一个不懂大盛朝风土人情的外来者,在不能问身边人的情况下,肯定没办法选一个合适的买卖。

      所以文序想来想去,觉得做个倒买倒卖的跑商就不错,这样不仅能子最快速度见识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也能迅速让他融入这个生活环境。

      只不过要做跑商的话,青石能帮上他,墩墩倒不适合跟着他东奔西跑,正当他寻思该怎么安排这个小娃娃时,黄六顺开口说目的地到了。

      榆树村是个拥有几十户人家的杂姓村,按当下父母尚在不分家的习俗,除了嫁出去的哥儿女子外,无论儿子多大,是否成亲,都要跟父母住在一起。

      文序看着错落而建的土屋大院,大概也能猜出一户人家最少住了五口人。

      此时已经四月初,但是北方的天气却还带着寒意,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小院的烟囱里还有灰烟冒出。

      文序记得烧麦秸秆就是这种黑灰色的烟,此时留在村子里的,大概是没办法劳作的老人或者需要打理家务的妇女,还能听到屋子里传来孩子嬉闹的笑声。

      驴车走进村子,驴子咴咴的叫声引得在家的村民们从大门和院墙内探出头来,发现来人是个穿官服的,又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黄六顺仿佛习惯了被人这么看,头也不回,径直驾着驴车往一处砖瓦房走去。

      “贵人稍等。”他朝文序道了一声,便跳下驴车大步走到砖瓦房外,用力拍起了院门。

      “毛村长!毛村长在家吗!”

      木板门被拍得哐哐作响,院里传来兵荒马乱的声音,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来了来了!是隔壁村的六顺吧?”

      随着话音落下,紧闭的院门打开,穿着粗布薄袄的老者走了出来。

      “我就说声音听着是你,还真是!”老者熟稔地拍了拍黄六顺的肩膀,朗声道:“怎么了?是县令大人有什么吩咐吗?怎么不让我们村的木头过来?”

      黄六顺老实道:“杨大哥在府衙上差,县令大人就让我跑一趟了。”

      此时毛村长也看到了驴车上的一大两小,大的那个穿着细棉布的棉袍,唇红齿白的模样好生俊俏,右边耳垂上的哥儿痣分外明显,身后还坐着俩孩子,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呢。

      毛村长不明所以:“这是?”

      文序立刻上前,朝对方作揖:“老丈你好,我想在榆树村落脚,所以请这位黄官爷带我过来一趟。”

      毛村长眼里的光暗了些:“不是落户?”

      文序摇了摇头,落户可是需要户籍的,按计划,在文思敏成亲后,文丞相会把他从族谱中剔除,他的户籍文书也会被送到枭王府。

      所以他如今没有户籍文书,也没有身份证明,能用的只有一枚代表枭王的印信,毕竟除了皇上,还有哪个官员有资格给皇亲国戚开户籍证明呢?

      一年后他还要跟着枭王去封地,所以现在他只是想找个落脚点,做点小买卖罢了。

      在大盛,除了在某处长久生活需要户籍落户,就是收赋税前时候会进行人口核查,其他时候对户籍管理并不太严格。

      看到他摇头,毛村长脸色沉了下来,连连摆手:“那不行,不是落户的人,我们村子不收。”

      有人在村子里落户,是他年底去县太爷那边汇报时的事情之一,而且落户的人会被官府核查是做什么的,是种田人还是手艺人,是做买卖的还是读书人,这种人来历清白,才敢让对方落户到村子里。

      也只有这种被记录在案的人,才不敢在村子里胡来,不然一旦犯事潜逃,官府按着户籍记录一抓一个准。

      毛村长看着文序一个哥儿带着两个孩子,身边也没个男人,总觉得对方不是个安分的。

      长得这么好看,别把村里男人的心都勾走了,到时候村里人为他打起来,作为村长的自己也脸上无光。

      文序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大部分时间不是用在赶路上,就是围着枭王这个病人转,对这里的规矩知之甚少,听到村长拒绝也不敢插嘴多问,任由黄六顺和村长交涉。

      可惜毛村长是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他做了大半辈子的村长,实在不敢让一个外来人在村子里暂住,倒不是怕文序在他的地盘能起什么坏心思,主要是怕文序能勾起村里人的歪心思。

      每个村子都有几个游手好闲的泼皮,要是这个哥儿在村里出了事,肯定不会同意村里的处置办法,要是闹到县太爷那里,可真是丢脸丢到县城里了!

      所以任凭黄六顺怎么说,哪怕搬出县太爷来,毛村长也不松口,一个劲说文序不是在这里落户的,村里人粗手粗脚惯了,要是起了冲突,他也不好护着县太爷的贵人。

      眼看天就要黑了,文序也不想看二人磨嘴皮子,便开口道:“官爷,既然村长有自己的顾虑,也别为难他了,麻烦你再带我们回到县里吧。”

      得了这句话,黄六顺瞬间松了口气。

      他们这边民风彪悍,人人都敢举着菜刀杀敌,就连在这边当了大半辈子官的县太爷,也不敢强压着这边的村长,不然对方能纠集起一村的人找麻烦。

      这一趟无功而返,黄六顺回到县里后,立刻带着文序到了一家酒楼里,还说这是他家亲戚开的,让文序尽管在这边住,不收钱。

      看着掌柜面露难色,文序也没有拒绝黄六顺的好意,只是抱着墩墩笑道:“我打算在县城里落脚,不知官爷明天有没有空,带我去看看哪里有空房子出租的?”

      之前是他想得太过简单,只想着村里人淳朴,却忘了在古代,这些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有多排外。

      反倒是县城府城会好一些,至少在这里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接触过外来经商的人,对外人的接受程度宽容一些。

      黄六顺忙不迭点头:“有空有空!明天您醒来后差店小二去衙门找我,我带着牙人过来,定会给您寻一处称心的屋子!”

      文序点了点头:“那明天就麻烦你了。”

      事情说完,他也不想多呆,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的客房,青石抱着包裹跟在后面,看到在主子怀里睡得香甜的墩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从公子出嫁,到一路来到边城,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厮似乎懂了以后的处境,一路上展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稳重,直到现在,得知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伏峰县落脚,才显露出稚气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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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伏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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