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神君周旋久》山七一

3、蓬莱

　　但很快，黎芊芊看到他额上渗出来的薄汗。
　　这与他眼里的淡定不相符合，如同之前他摔在地上的狼狈一样。御剑飞行于他似乎真的不算轻松。

　　黎芊芊心里掠过一丝怀疑。
　　得想办法试试他的水平。

　　正垂眸思忖，远处忽然传来骚动：“有人掉下来了！”

　　——

　　尹灵睁开眼睛时，黎芊芊正坐在床边看书。

　　“你醒啦。”黎芊芊听见动静转过身，不等尹灵张口，先道：“不用担心，大魔头说了这次事故错不在你，算你过关。”

　　尹灵却愣愣的。

　　黎芊芊也是看见受伤的人是尹灵，才记起这次意外。

　　简而言之就是尹灵快飞到终点时，被后面灵力失控的弟子撞飞，幸好徐堂主及时出手救助，这才没造成太大损害。

　　不过也是因为这次意外，尹灵的御剑技术突飞猛进，算是因祸得福。

　　“大夫说你腿上的伤没动到筋骨，好生休养几日便可，”黎芊芊说着从床底拖出一个小竹筐，将里面的书抱出来，整整齐齐摞到她旁边，自豪道：
　　“喏，都给你准备好了，慰卿卿老师的力作。”

　　尹灵侧目：
　　《我的万人迷师尊变身毛茸茸了肿么破》
　　《迷情九十九夜，清冷上仙你别逃》
　　《带球跑后我靠养崽成为唯一真神》

　　...…

　　“你这是什么表情，”黎芊芊歪了歪头，眯起眼，“难不成你背着我偷偷看过了！”

　　“没、没有，”尹灵摇头，乌黑的眼睛对着她眨了眨，目光一转，又落到她手中书页上。

　　《重生之我是天下第一·上》

　　黎芊芊反应了片刻，举起书：“哦，这本我看完了给你。”

　　“不急，你慢慢看。”
　　尹灵顿了顿，温声道，“我想说，你能替我去向药斋跑一趟吗？我腿脚不便，这两天肯定没法去帮忙了。”

　　修真界买卖不用钱币而用灵石，去各斋堂打零工是许多囊中羞涩的蓬莱弟子获取灵石的第一途径。

　　“小事，包在我身上。”黎芊芊爽快答应， “在哪个药斋？”

　　“问鼎草堂。”

　　蓬莱的药斋分为正心林和问鼎草堂两处，前者负责号脉问诊 后者则以炼丹为主。

　　炼丹讲究火候，每个时辰都有专人看管。黎芊芊替尹灵告完假，路过后院的炼丹房时随意瞥了两眼，不料正好瞅见在里头看火的遂玉。

　　其实黎芊芊本意没想偷窥，只是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趴在树干上了。

　　春桐树叶生得茂密，唯独黎芊芊视线前方有一个稀疏缺口，恰好能将屋内人的一举一动收归眼底。

　　遂玉坐在丹炉前的蒲团上发呆。

　　新的修炼方式？

　　黎芊芊还没思考出结果。遂玉突然动了，只见他在周围寻了一圈，最后捡起一根细长的柴棒。

　　来了来了，开始练剑了。
　　黎芊芊屏气凝神，不自觉的揪紧了手边的树叶。

　　下一刻，柴棒被折断分成了两段扔进了火炉。

　　......
　　什么呀！
　　敢耍她！

　　黎芊芊一气之下没收住劲，拽了一把叶子下来。
　　碎叶飞扬而下，发出的动静不算明显，可还是惊扰了遂玉。

　　枝桠不住地晃动，遂玉与跳出来的松鼠四目相对。
　　一个飞速蹿走，另一个默默半晌，收回了眼。

　　枝干背面，黎芊芊后背紧绷，贴着树干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探出头，往身后望。

　　丹炉里的火依然旺盛，只是看火的人不见了。

　　黎芊芊一愣，跳下树枝，扫视四周。
　　人呢？

　　“你是新来的？”
　　黎芊芊被突然冒出的人声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来人一身梨花白的裙装，腰间纹饰却是蓬莱式样，手中药匣里收着未晒好的药草，大概是药斋中人。

　　除了外门弟子，谁都是前辈。
　　黎芊芊规规矩矩叫了声师姐。

　　“你不是我选来帮忙的人。”
　　师姐上下打量了几眼，当目光扫到黎芊芊衣袖上沾的碎叶时，眼中狐疑之色尽消，恍然般哦了一声，“也是来找遂玉的？”

　　“也？”
　　“唉，你们这些姑娘啊，就喜欢不搭理自己的。”师姐看向树中那处缺口，无奈叹息，“好好的树都被爬秃了。”

　　原来是人为的，她就说怎么会有那么合适偷看的树缝。
　　手心还留有树叶的触感，黎芊芊心虚地低头，背过手往裙摆上擦了擦。

　　这些小动作落入师姐眼里，她轻轻一嗤，弯腰凑近：“记着，要找遂玉得去后山，比方说现在就很合适。”

　　黎芊芊一怔。
　　师姐感叹地笑，朝里走去。
　　年轻的师弟师妹啊，真好。

　　黎芊芊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怎么又是后山！

　　傍晚下了点小雨，不知名的花朵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浅白色的花瓣一踩一个准。
　　黎芊芊低着头，在通往后山的小道上徘徊。

　　不想去...
　　又不是非要今天试探出结果，平常也可以啊——如果能遇见的话...
　　实在不行课上多交流几句也是可以的嘛——只要不被堂主们发现...

　　黎芊芊来回走了不知道几趟，犹豫间忽听侧方拐角传来对话声：

　　“叫你拿的东西呢？”
　　“没有。”

　　传来的回答音色有些低，黎芊芊脚步一滞。
　　遂玉？

　　“你小子敢耍我们！”对面显然被激怒，随之而来便是少年一声闷哼。
　　黎芊芊心中咯噔，顾不上别的什么，朝声音来源跑去。

　　拐角那头，遂玉捂着胸口半跪于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的前方，两个身材高大内门弟子面露凶光，步步逼近。
　　黎芊芊赶到时，看到的便是他们捏住遂玉的下巴扬手要扇，而遂玉一动不动，任其施为的模样。

　　还装？
　　笨死了。

　　黎芊芊顾不上没画好的传音符，大声喝停。
　　“住手！”

　　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来，那两个弟子动作一顿，脸上的慌张稍纵即逝。但在看清来人是个黄毛丫头后，表情瞬间转为戏谑。

　　“小师妹，做人还是少管闲事。”其中一人耍着拳头，语带威胁。

　　放在以前，这样的人黎芊芊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现在她灵气尚弱，佩剑也不在身上，没有把握一下子对付两个内门弟子。

　　“违反门规私下斗殴，你们不怕被逐出师门吗。”

　　黎芊芊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动，画着给南宫羽的传音符，只是不料刚成型便四散成烟。

　　传音符属于连接类型的符术，只要接收对象存在，就不可能在发出前消失。

　　等等！
　　草，她忘了这会南宫羽还没学会传音符！

　　黎芊芊闭眼。
　　刚才的话同挑衅无异，两人放开遂玉，笑容轻蔑。

　　遂玉擦去嘴角血迹从地上站起来，闪身至黎芊芊身侧，不着痕迹挡住她的身形。
　　“你走吧。”遂玉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对她说。

　　“闭嘴。”
　　黎芊芊边偷摸着画符，边将他往身后一拉，咬牙道，“现在讲还有什么用，你不如想想待会怎么打吧。”

　　没预料会听见这样一番话，遂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娇小身影，微微愣神。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俩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
　　其中一个放完狠话，即刻朝黎芊芊面中袭去。

　　“能打就上，不能躲远点！”黎芊芊闪身避开，从地上捞了根树枝扔给遂玉，而后飞速捏诀聚气。

　　得亏二人没把瞧着就娇滴滴的外门弟子放在眼里，出手力道不足，黎芊芊轻巧躲过，擦身的瞬间回首，朝二人头上狠敲了一记。

　　可惜树枝太脆，没把人敲晕不说反倒彻底激怒了他们。

　　“给老子去死！”
　　剑身出鞘发出危险低鸣。

　　遂玉见势不妙，拉起黎芊芊就跑。
　　可是来不及，锐利的剑气从背后袭来，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时，黎芊芊感觉自己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剑气也在毫厘之外停住。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生事。”传入耳中的声音不怒自威。

　　黎芊芊抬头，只见面前一袭青衣飘飘，地上两把丢着两把短剑。

　　“景..景山堂主！”两个弟子看见来人双腿直打哆嗦。

　　梨花堂堂主景山，负责教授弟子符术，为人不苟言笑，平时最在意门规戒律。黎芊芊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朝各个方向连发了三四道传音符求救，没想到真有人接到，来的还是景山。
　　这下那两人算是完了。

　　“蓬莱门规第二十六条，恃强凌弱欺辱同门者，杖五十，你们的名牌我收下了，让你们的师父来领。”
　　“不、不要啊求堂主网开一面，弟子们只是——”
　　不等二人说完，景山面露不耐，挥挥了挥手，二人便从眼前消失。

　　景山转过头：“刚刚你们谁画的传音符？”

　　“是我。”黎芊芊颤颤举起手。
　　遂玉微微惊讶。

　　景山淡淡瞥了黎芊芊一眼：“与同门师兄动手，自去戒律堂罚跪半个时辰。”
　　而后转向一旁的遂玉：
　　“你也去，两个时辰。”

　　“...是。”

　　“那两孩子都不错，景山有时未免过于苛刻。”
　　“景山惜才，对弟子苛刻也是怕当年之事重演。唉，蓬莱自他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天才。”

　　说话声渐远，身后的戒律堂内，黎芊芊和遂玉一左一右跪着。

　　遂玉一言不发，偶尔压着嗓子低咳几声。大概那两人下手不轻。

　　黎芊芊安静跪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扭头愤愤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遂玉眼睛都没眨一下：“打不过。”

　　哈。
　　那以后把她一招击飞的是谁，鬼吗！

　　“你没吃饭吗？”
　　黎芊芊气急，不知怎么想到了遂玉之前的话，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二人具是一愣。

　　黎芊芊脸色红白交加，索性狠狠撇过脸，自顾拿上蒲团跪得老远。

　　气死她了。

　　周遭陷入沉默。

　　良久，遂玉低低开口：“我真的打不过。”

　　打不过就不反抗，就任人欺辱？
　　这样懦弱的人凭什么打败她。

　　“不反抗，他们不会拔剑。”

　　好好，还怪她多事。

　　“他们找我是为了偷药渣卖灵石，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我不反抗至多受些皮外伤，养两日便好。”

　　都被打吐血了，还皮外伤。

　　黎芊芊怒其不争：“你也说了害怕被发现的是他们，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至多就像现在这样跪上一会，不比平白无故受气强？”

　　遂玉抿唇不语。

　　黎芊芊忍不住睁大了眼。
　　不会吧，宁可被痛殴也不愿罚跪？
　　神经。

　　“很浪费时间。”
　　遂玉目光落在燃了不到一半的香上，破天荒对她解释，“何况我不如你厉害，一下子画不出那么多传音符。”

　　遂玉语调不带任何羡慕或者嘲讽之意，只是平静地称述事实。
　　黎芊芊却莫名…很受用。

　　她自认心胸不算宽广，刚才怒气上头吼的那一声，除了后知后觉有些丢份外，更多感到的是报弟子大会“一语之仇”的痛快。

　　现在又听到他主动承认实力不如她，黎芊芊所有的气一下就消了。

　　她不动声色把蒲团往回挪：
　　“那个…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你以后会很厉害的。”

　　注意到她的动作，遂玉稍愣，而后唇角不自觉轻弯了下。
　　容易莫名其妙生气，但似乎很好哄。
　　像小孩子的心性。

　　黎芊芊不知道他的内心，只觉惊奇：“哎，你会笑啊——”

　　话才落地，遂玉的嘴角就收了回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你出去后，可以替我去这里放些细米吗，巢中幼鸟有伤，我不去就没有东西吃。”遂玉说。
　　黎芊芊展开。
　　纸上是一幅小地图，画得不太精细，只标了大致方位以及周围一些有指向性的树木湖泊。

　　黎芊芊却觉得眼熟：“这是哪儿？”
　　“后山。”
　　“……”

　　“不去。”黎芊芊一把塞回给他。
　　遂玉：“好。”

　　黎芊芊：……
　　黎芊芊：“没了？”

　　不再求求她？

　　遂玉表情茫然。

　　算了，不和呆子计较！
　　黎芊芊夺过他手里的纸，收进袖子：“我心善，见不得幼小生灵被饿死，就替你走一趟吧。”

　　遂玉摸不准她的脾性，唯恐多说多错，思量之下只说：“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