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自由的风》翘桃儿

38、番外1

　　徐清枝的葬礼有三天，办的很简单。

　　余女士与陆父也得知了他的死讯，在葬礼第二天匆匆赶来。

　　他们到了之后，看见的是一脸平静的陆言廷。

　　余女士担忧地问：“言廷，你还好吗？”

　　陆言廷闻言却是温柔一笑，说：“我没事。”

　　他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确实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余女士还是不放心，格外留意陆言廷的状态。

　　那一天，陆言廷还是该吃饭就吃饭，该喝水就喝水，到了晚上，他就会在徐清枝的棺材前跪上一夜，为徐清枝守灵。

　　第三天就是下葬的日子。

　　陆言廷亲手将骨灰盒放进了墓中。

　　结束后，林函音哭到昏厥，徐父和宋潇连忙搀扶着她离开。

　　徐家、宋家其他的亲戚朋友们也一一散去，只有陆言廷还站在立好的墓碑前，久久未动。

　　余女士看着陆言廷的背影，忽地想起四年前，陆言廷回家向她们出柜时的样子。

　　四年前，陆言廷刚上研一，在小长假时特地回了趟家，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生。

　　那时，陆父和余女士担心他受骗，问他：“你连名字都不知道，你就喜欢他？”
　　“你们甚至都没说过话，也没互相了解过。”

　　而陆言廷眼神坚定，只说：“名字并不重要，有没有互相了解，也不重要。我只知道，我所看见的、认识到的他，我都很喜欢。”

　　那样赤诚的眼神，余女士一直都记得。

　　她与陆父原本以为，陆言廷没有与徐清枝接触过，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他了。

　　可没想到，四年过去了，陆言廷的感情一如既往。

　　所幸，清枝那孩子也是同样的赤诚。

　　可现在，徐清枝死了。

　　这四年来，陆言廷坚定的感情，余女士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陆言廷一定比她想象的，还要难过。

　　*
　　那天葬礼结束后，陆言廷回到了家，他和徐清枝的家。

　　余女士与陆父不放心，跟着他一起回去。

　　家里冰箱已经空了，陆言廷神色正常地出去买了菜，回来后又把阳台上晾了许多天的衣服重新放进洗衣机，然后擦了擦落灰的茶几、餐桌。

　　而后，他便倒在沙发上睡了个午觉。

　　葬礼三天他一直没合眼，这一觉睡得有些沉。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屋子里一片寂静，徐徐晚风吹拂着落地窗边的白色纱帘。

　　陆言廷睁着眼缓了缓身体的不适，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身，一边问：“清枝，晚饭想吃什么？”
　　“我买的有山药，给你炖山药粥好吗？”

　　寂静的房间里，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响起那道轻柔回答“好”的声音。

　　陆言廷的手一顿。

　　他缓缓放下手，视线落到了沙发上的抱枕、空调被。

　　他又转过头，目光从隔断柜上的杯子、餐桌上的花瓶一一扫过。

　　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陆父抹了把眼角，余女士默默流着泪。

　　她看着陆言廷神情恍惚地走向阳台，走到一个花架前。

　　那个花架上摆满了一盆盆的多肉。

　　那是春分那天，他送给徐清枝的花架，那时花架上面还放满了郁金香。

　　后来没几天，郁金香枯萎，便只剩了架子。从川西回来后，徐清枝便买了好多盆多肉放在花架上。

　　每次来阳台上，陆言廷都可以看见姹紫嫣红的、可可爱爱、肉嘟嘟的多肉们。

　　可现在，由于长期无人打理，它们都枯萎了。

　　阳台上，晾好的衣服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陆言廷捧起一盆多肉，缓缓蹲下身。

　　抑制不住的痛哭声从阳台上传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清枝也已经不在了。

　　……

　　时光匆忙，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便是十年过去。

　　又是一个春天，拒绝了研究所同事们的庆祝邀约后，陆言廷收拾好行李回了海城。

　　从机场拦了辆车回家，路上，出租车的车载广播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新闻上说，徐氏集团创始人徐文晖的妻子——林函音因病逝世，徐文晖辞去公司职务，捐了大半家产给慈善事业。

　　出租车司机听完后，感叹了一番。

　　“这徐文晖也真是看得开，那么多的钱，居然说捐就捐了。”
　　“这十年来，他们夫妇做了好多慈善呢。他们成立的那个，帮助被霸凌的学生的机构，这几年好像帮了好多孩子。”

　　陆言廷轻笑一声，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发一语。

　　出租车在小洋楼前停下。

　　陆言廷付了钱下车，看着打理得生机勃勃的院子，发了会儿呆。

　　早已得到消息的余女士走出大门迎接他，在看见他头上的白发后，泪水夺眶而出。

　　“言廷，你怎么……”

　　十年未见，他的儿子却像是苍老了二十多岁。

　　明明才三十七岁，陆言廷却已经多了很多白头发，气质成熟，只是沉稳的目光中，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

　　陆言廷笑了笑，安慰道：“没日没夜地搞研究，白头发多了点，很正常。”

　　他上前，搀着余女士走进院子，一边问：“妈，你跟爸身体都还好吧？”

　　“好，我们都好。你爸今天早上有课，还没回来……”

　　*

　　在家里待了几天后，陆言廷开车去了江市。

　　他在一个花店里买了一束郁金香，来到了墓园。

　　走过记忆中无比清晰的路，他最终在一块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徐清枝的照片变得有些模糊。

　　陆言廷放下花束，用湿纸巾将墓碑仔细擦干净，又打扫了墓前的一些杂草和落叶，然后才轻轻碰了碰那张照片上的脸。

　　“清枝……”刚开口，却又一顿。

　　他想说些什么呢？

　　想说，已经十年过去了，这十年里，他完成了你的第一个愿望，有了自己的研发团队，还造出了世界第一的新型作战类无人机。

　　你们一起住过的那套房子已经被他买下来了，屋里的布置一直都是十年前的样子。

　　你送给他的那首歌，他保存得很好，每天都会听。你画的那些画，他也珍藏得很好。

　　你的粉丝们重新上传了你的歌，他们都很怀念你。

　　你的第二个愿望和第三个愿望好难实现，但他知道你的意思，会尽力做到的。

　　在研究所虽然很忙，可他还是在窗台养了一盆多肉，这一次照顾得很好……

　　陆言廷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清风吹拂而过，衣衫轻轻作响。

　　他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堵在喉口，最后只化为了一句话：

　　“清枝，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