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关系》祈荒

17、回忆

　　放学后，江小瞳背着书包在走廊内来回踱步，步伐声时大时小，南鸢靠在教室门边头颅随着江小瞳左摇右摆。

　　“你要等她过来再走？”教室里只剩零星三四个人，大半同学早就溜之大吉，生怕跟家长碰上。

　　江小瞳垂着头走来走去，南鸢的话好似让她更焦灼了，尽管停下不再走了，脸上表情却不太好看，南鸢一眼扫过，意外发觉小瞳眼下微微泛着青。

　　“啧，”她见状突然笑起来，“小瞳你昨晚没睡好吗？难道从昨晚你就开始纠结阿姨到底来不来？”

　　怕不是跟她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江小瞳顿时炸毛，“放屁啊！我是写作业写的！”

　　南鸢摇头，看来江小瞳真的好在意江慈。

　　学生渐渐散去，楼层里成年人的身影逐渐变多，南鸢往边上靠了靠让出教室门好让家长进去，江小瞳眼看不停有家长进进出出，三步两步跟南鸢并排靠墙，视线时不时扫过楼梯口。

　　“妈，”南鸢眼尖，妈妈刚出现她便迎上去想要扶一把，被南殊不着痕迹的躲过推开，“小南我没事，哎呀，小瞳也在啊！”

　　江小瞳黏上去亲亲热热地喊了声阿姨，南鸢直觉耳朵被辣到，毫不犹豫将人扯到一边，“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南殊轻轻地笑，“有段时间没见小瞳了，没事。”

　　南鸢还是不放心，一双手反复抬起无处安放，南殊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用担心，“我还没到要人扶着出门的地步，你跟小瞳先回家……”

　　话音未落，一道女音强势插入，“小瞳……妈妈来看你咯。”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拐角的楼梯口，江慈正靠在墙边，眼见三人视线移过来，她抬手轻挥，脸上挂着柔和笑意向三人走来。

　　南鸢晃过一眼飞速侧身将自己转向妈妈，江小瞳跟她同样不对劲，以往江慈这样戏弄她她肯定要咋咋呼呼地回嘴，或者一副很生气的模样，然而今天她却一反常态地摸了摸后脖颈，应了声哦。

　　哪怕视线没直接接触江慈，南鸢还是发现江小瞳应声后，江慈眉毛微微向上挑了一下。

　　看来江慈在疑惑江小瞳的反应，南鸢心中莫名钻出个想法。

　　“这位是……南同学的家长？”江慈笑眯眯问道。

　　南殊点头，“对，小瞳家长你好。”说完，她转头对身边的南鸢说：“天黑了，快和小瞳回家吧，我没事的。”

　　南鸢垂下眼，妈妈大概以为她是担心她才迟迟不走的。

　　虽然确实有一部分，但……占比更多的是她想看江慈。

　　看看对方是否跟记忆中的一样。

　　像江慈这样在教室外跟人叙旧的家长零星也有几个，南殊看了眼教室里面的钟表，指指教室，“小瞳家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江慈随意嗯了声，目光时不时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南鸢身上。

　　南鸢假装没注意到江慈的目光，可心跳却诚实的逐渐加剧，仅仅是江慈不经意的一眼，已然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此刻江慈正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还记得她的名字吗？记得的话为什么不叫她而是什么【南同学】？

　　可是……既然都知道她姓什么，应该也知道她的名字吧？

　　短短数秒，南鸢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题，每个问题她都想亲口问江慈。

　　南鸢觉得自己又要过载了。

　　她木然地点头转身一气呵成，用尽全身力气跟江慈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可惜她克制的越狠，身体的反应愈发与她背道而驰。

　　“小朋友，有空我们再去兜风，回见。”江慈的声音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在她耳边响起又转瞬即逝，南鸢看着江慈的背影张了张嘴，像个锯嘴葫芦般千言万语全部堵在喉咙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阵钻心的痛从脚上传来，南鸢终是破功，短促的痛呼出声，旁边的江小瞳用肩膀撞她，风水轮流转，反过来开始嘲笑南鸢，“哎哎哎，少看两眼，阿姨不会少块肉的，啧，看你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挨多大一顿揍呢！”

　　南鸢敛眉，肩上的书包【不经意】差点扫到江小瞳脸上，“我看要挨揍的人是你，前几天班主任不是让填意向表，阿姨知道你要去京大吗？”

　　说到这个江小瞳顿时挎着张脸，两人脚步渐动一前一后下楼，南鸢走在后面，得以借着楼梯高度【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江小瞳的后脑勺。

　　她甚至能看到江小瞳头顶的发旋。

　　江慈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不由地想。

　　“她算什么啊！不管她！”江小瞳大声反驳，“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扫兴。”

　　南鸢沉默，不再刺激江小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小瞳的精神状态最近很不稳定，有时特别亢奋，有时又很容易暴怒，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言的愤怒。

　　她不知道江小瞳在为什么而愤怒，从她的角度想当然地想，大概跟江慈脱不了干系。

　　……

　　日子流水般划过，南鸢再见到江慈，是在她们高三生的毕业典礼上。

　　尽管成绩还没下来，但南鸢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会去本地的深大，江小瞳说自己差不多应该能去京大，她本想问江慈同意与否，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被她压下，自家长会后，江小瞳跟江慈的关系更加恶化，已然到了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地步。

　　每次看到江小瞳咬牙切齿的模样，她都只能垂眼不语。

　　家长会后时发生了什么吗……看着江小瞳看向江慈时冰冷的眼神，南鸢别过头默默站到江小瞳身后。

　　今天是毕业典礼，也是学校开放日，所有家长都可以来参观学校，江慈不知怎的也来了。

　　看样子还是从某个重要场合急匆匆赶过来的，一身纯白西装在人群中异常扎眼。

　　“小瞳，好久不见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妈妈，妈妈特地赶过来参加毕业典礼，毕竟不想缺席小瞳人生中的重要场合嘛。”江慈眼神很好，一眼扫到两人，从容地越过操场来到两人面前打招呼。

　　江小瞳冷笑一声，“是吗。”

　　南鸢拧眉，江慈说好久不见小瞳，难道她很久都不在吗？

　　江慈敛起笑，眉头轻挑，“是啊，小南同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盛夏十分的深海市酷热难耐，空气中净是水汽，湿度极高，加上临近中午，南鸢穿着无袖T恤短裤，没一会便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全是汗，她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江慈，江慈穿的是长袖西装，大概也是热的狠了，没两分钟江慈脱掉外套搭在手肘处，呼出口气：

　　“太热了，我们去阴凉点的地方好不好？”

　　南鸢点头十分赞同，谁知道江小瞳抽的什么疯，非要坐在一点阳光都挡不住的地方，明明自己热的都受不了。

　　“不好，我就想在这晒太阳，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江慈。”江小瞳一把扯着南鸢的胳膊，把刚站起来的南鸢又拉回去，抬起头用晒得通红的脸庞挑衅江慈。

　　江慈沉吟，“嗯……那好吧，就怕小瞳听完更热。”

　　“哼，果然，你这么个大忙人能纡尊降贵来找我，理由有一万个，但绝对不是你嘴里说出来的那个。”江小瞳语气平静。

　　再迟钝的人都看出来江小瞳的不对劲，南鸢坐下后眉头紧皱，一方面她想多看两眼江慈，另一方面直觉告诉她，江慈接下来的话大概会很伤人。

　　这么想着，她不禁转过头看了眼江慈，江慈脸上有薄薄的一层汗，然而丝毫不影响她眯着眼微笑。

　　这样一张溢着温和笑意的脸，又能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呢？南鸢否认了自己的直觉。

　　“哎，小瞳这么想妈妈，妈妈也是会伤心的。”江慈说着，脸上表情未变，“你去不了京大了。”

　　南鸢听完下意识地去看江小瞳，她甚至做好了被江小瞳魔音灌耳的准备——

　　“哦，知道了，那我去哪里？”江小瞳的情绪就像江慈的表情，变都没变。

　　南鸢悄悄握住江小瞳的手，江小瞳看她一眼，手部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深大吗？”

　　江慈摇头，“出国吧，这段时间你来白山学习。”

　　说着，江慈顿了顿，接着说：“我不想花太多精力照顾你，小瞳，我的事很多，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而不是总要跟我撒娇。”

　　温和的面庞从未变过，南鸢看过去，却觉得分外可怖，不止如此，江慈嘴唇阖动没有因江小瞳瞪大的双眼而停下：

　　“小瞳，这样妈妈会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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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鸢陪着江小瞳坐到日落时分，当时江慈讲完后打算走，南鸢实在忍不住站起来跑了几步追上江慈，一向内敛的她在听到江慈的话后，心中涌上一股烈火，在感情驱使下，她追上江慈后一把扯住江慈的胳膊，搭在手肘的外套因她的力道掉到地上。

　　“阿姨，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小瞳？！”

　　江慈转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视线从地上白色的西装缓缓上移到南鸢捏着她手腕的地方，南鸢的手好似被无数只蚊子同时吸血，她猛地甩开手：

　　“阿姨，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小瞳？小瞳她只是……”

　　江慈捡起地上的外套，手指勾住内衬的商标，打断南鸢的话，“只是什么？”

　　南鸢一时语塞，江慈笑了笑，“只是缺爱，是不是？”

　　南鸢讶然，“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江慈再次打断她，“理解他人的诉求，不代表我要去实现它，小南同学，路边的乞丐天天乞讨要钱，你每看到一个都会给钱吗？”

　　“？”南鸢觉得离谱，“可小瞳是你女儿啊！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陌生人啊！”

　　江慈还是一副温柔善良的笑容，“血缘关系代表不了什么，如果真的代表了什么，那就是她是白山集团的继承人吧，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

　　“小南同学，小瞳拥有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爱，想要的话，很多人都能给她。”江慈说完睁开眯眯笑的眼，嘴角的弧度骤然添了几分轻挑，“小南同学，送你咯。”

　　南鸢站在原地，手里捧着江慈给她的私人名片，她凝望着江慈的背影，眼睁睁看着江慈把外套随手扔进垃圾箱。

　　她又低头看手里的名片，上面是江慈的私人联系方式，南鸢默默记下后把名片揣兜里，她打算折返回去看江小瞳，她不放心小瞳。

　　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消失，江小瞳木然的脸庞流下几滴眼泪，南鸢本以为江小瞳想通打算走了，迎来的却是少女咸湿酸涩的泪水。

　　以及江小瞳沉重低哑的声音：

　　“听说我的名字是江慈随便取的，一开始我总不信，现在我……”

　　“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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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嘛，小瞳的故事算是个悲剧，这也是她后期发癫的原因之一，她想要的很简单，江慈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她不会给，其本质就是她根本不爱。
但认识到和【认清并不再抱有希望】是两码事，尽管现在说认了，毕竟是口是心非的人，还会抱着一点点期待的。感谢在2024-04-23 21:53:36~2024-04-24 23:4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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