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升花》鹭缇

48、第四十八章

　　“可是一切还来得及。”乔雯笑笑，“现在想想幸好你毫不掩饰自己，否则我就上了当，假如我们真结了婚，那才难办了！”

　　韩雁行窘迫地笑笑，没说什么。不过，他对乔雯更刮目相看了，这么通透洞明的女孩子，未来的人生一定非常明朗。而他也衷心地祝福她，希望她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希望她早日能遇到那个对她知冷知热的人。

　　乔雯走了，他在那张椅子又坐了很久很久。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贾思秋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贾思秋上来就质问他：“你在哪儿呢？你跟乔雯是怎么回事？”

　　该来的总算来了。他知道贾思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

　　“回家再说吧！”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站起来，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迎战。

　　果然，一进家门，屋里就弥漫着一种压抑又阴冷的气息，贾思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板着脸，韩越前背对着客厅，站在阳台上正抽着烟。他一来到贾思秋的面前，贾思秋就把手机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扔，摘下了脸上的老花眼镜，怒视着他，“说说吧，你跟乔雯是怎么回事？”

　　韩雁行就站在她对面，中间隔着一张茶几。思忖了片刻，他却说：“我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多余，想必乔家那边都说得差不多了。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没话说？”贾思秋怒气腾腾的，“你不说要跟乔雯去吃饭吗？为什么突然就分手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解释就是我们不合适，我想算了，她也想算了。”韩雁行耐心地说。现在想想，他还是很感激乔雯的通情达理。

　　“什么叫不合适？嗯？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叫合适？你们怎么就不合适了？哪儿不合适了？是家庭不合适？还是人不合适？还是工作？你给我详细说说！”

　　“是感情不合适，我们没有感情。”

　　“感情！感情！你就知道感情！”贾思秋差点跳了起来，“感情是个什么东西！过日子要什么感情！感情能值几个钱？是能吃还是能用？你看我不烦，我看你不烦，这不就行了吗？要感情干什么！我跟你爸当年相亲的时候，我也没看上你爸，我们不照样结婚了吗？我们过得不是好好的吗？像我们这样有什么不好？”

　　韩越前举着烟惊愕地转过身来看着她，韩雁行紧张地看了韩越前一眼，连忙说：“妈！你这样说太没有道理了吧？你平时跟爸爸之间不是挺好的吗？至少你们互相关心呀。这不就是感情嘛！”

　　“对呀！这就是感情呀！这不就够了吗？你跟乔雯之间互相关心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什么感情？”贾思秋扯着嗓子怒骂。

　　韩越前的脸色终于放松了些，他仍旧吸着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争执。

　　韩雁行又说：“可是我们并没有互相关心，至少，我并不关心她。这怎么能够呢？这根本就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怎么才够？你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找天仙吗？你想找天仙，天仙愿意找你吗？”

　　“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找天仙了？”

　　“你不是要找天仙吗？比乔雯强的只有天仙了，乔雯你都看不上你不是想找天仙吗？”

　　韩雁行感到两眼一黑，这么说下去只能没完没了，他赶紧说：“我们都冷静一点，回头再聊吧。这样说下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

　　“不行！”贾思秋固执地说：“今天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你别想走。”

　　“思秋！”韩越前终于走了进来。他走到茶几前，把烟蒂摁灭在黑水晶的烟灰缸里，然后，坐在了贾思秋旁边，心平气和地说：“你就别为难雁行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谁勉强他了？我这是为他好！感情算什么东西！要感情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是人都有感情！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冷血动物，没感情！我看雁行的想法很好，否则人乔雯就步了我的后尘，成了一个冤大头。守着一个没肝没肺的人过日子多冤枉！”韩越前黑着脸说。

　　“你这是骂谁呢？你这是指桑骂槐，拐弯抹角地骂我呢吧！我怎么没感情了？我怎么没心没肺了？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说感情没用难道还不是因为你没感情？一个没感情的人不是没心没肺？我哪句说错了？”

　　“我对你那么好你还说我没感情？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不教训你儿子，你反过来教训我！你到底还想不想让这个家好了？你儿子的婚姻大事你怎么不操心？”

　　“我操什么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缘分来了他自己会结的，没有缘分你急也没有！儿子是个有个有情有义的人，你以为都像你？他不随便结婚说明他负责人，不像你！”

　　“哎？我怎么又不负责任了？”

　　“你就是不负责任，没感情的人随便结婚就是不负责任！”

　　“你才不负责任呢！你整天不着家，雁行的事你也不管，你是怎么做父亲的！”

　　“你不负责任！你就仗着当妈的身份逼迫儿子，你就是自私自利！”

　　……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吵得面红耳赤。韩雁行看得心惊肉跳，眼看着形势一发不可收拾，他怕自己被殃及，就赶紧溜回了房间。

　　半年后。

　　转眼就到了初夏时节，这是个万物争先恐后怒放的季节，那些枯萎的生命，有了重生的机会，拼了命地疯长，到处长，长得没完没了，没边没界。像醉酒的人发晕一样，难以抑制。

　　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绿色，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深的淡的，成片的，单个的，绿得新鲜，绿得兴旺，绿得不管不顾。这是上天格外厚待众生的时候，在严冬枯萎凋零的，在这个时候又重焕生机。

　　韩雁行很喜欢夏季，每逢这时候，他就会在西边院墙外的那片空地里，种下许许多多的蔬菜。有黄瓜，有番茄，有茄子，有青椒，有生菜等等，许多许多种类的蔬菜，这些蔬菜足够他日常的吃食。一园子的菜，足够他吃一个夏季。所以，一下班，他就提着一大桶的水给菜地浇水。

　　火红的晚霞像是要把天烧熔了，滚烫而炽烈的火红，染红了白色的墙壁，染红了树梢和草丛，也染红了那些葱葱郁郁的菜园子。墙壁上，树梢上，草叶子上……，到处都浮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他浇完了水，摘了一根黄瓜站在地头上吃了起来，边吃边看着满园子的葱翠，看着开枝散叶的瓜果蔬菜，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感。辛勤的劳动带来的大丰收。这是唯二让他爱好的事，另一个是医治病人。

　　忽然，从远处走驰来一辆电瓶车，韩雁行远远地看着，一眼就认出了是周筱。周筱已经在上个月成婚，婚后不久就从这里辞职了。所以，韩雁行很久没见到她了。这么热的天，她怎么突然来了？

　　望着她渐行渐近的身影，韩雁行朝她挥了挥手，远远地能看见她露出一口洁白地牙齿在笑。她穿着白底绿色细叶的裙子，在火红的日影里特别神采飞扬。车子驶到韩雁行面前，她从电瓶车上跳下来，韩雁行不由得紧张，“你慢点儿，小心摔着！”

　　停好了电瓶车，她笑着说：“我心里有数。你干嘛这么紧张？”

　　“你怎么这么高兴？你又有什么喜事要宣布？”这半年来，周筱一直是喜事连连，一桩接着一桩。

　　“你怎么知道我有喜事要宣布？”周筱眼睛明亮地看着他。

　　韩雁行撇撇嘴，“看你高兴这样就知道了。”

　　“哈哈哈……”周筱捂嘴笑了，“我的确是有喜事宣布，可今天这件喜事跟我没关系，不对，跟我也有关系。”

　　“到底是什么喜事？你别卖关子了。”

　　“轻舟哥要在励山开演唱会了，小石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请我和肖雨去看演出会，他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去。所以我就过来问问你。”周筱满脸憧憬地宣布。

　　“在励山开演唱会？什么时候？”韩雁行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就下周末。你去吗？”

　　“我……”他有点犹豫，他和杨轻舟已经形同陌路，他还能去吗？可这是人家邀请他的，他不去是不是也说不过去？

　　“你去吧，正好开车带我们一起去。”周筱怂恿说。

　　“我考虑考虑吧。”他说。他一时真决定不了。

　　“别考虑了！”周筱哀求地说：“去吧！机会多难得！人家买票去还不一定能买到呢，这可是人家邀请你的！你就这么不讲情面吗？”

　　“我怎么不讲情面了？不去看他演唱会就是不讲情面吗？”

　　“是！就是不讲情面！人家好歹是你的病人，你怎么一点都不念旧情？我问你，你当初把人家治愈了吗？”

　　“我……”韩雁行哑口无言，说到“治愈”的事情，他就矮了半截。

　　周筱粲然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准备准备，有事随时联系。”转过身去，周筱就要上车离开，然而，他才坐到车子上，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你知道吗？小石本来要邀请你和乔雯一起的，听说你们分了，就只好让你一个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