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升花》鹭缇

46、第四十六章

　　“怎么了？”周筱困惑地打量着他，“我们好歹认识一场，他一走，你就不认他了？这样未免太绝情了吧。”

　　韩雁行无奈地叹了声气，“不是不认他，是不要为了他耽误自己的生活，不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关注他，毕竟眼下的生活更要紧。”

　　是的，眼下的生活更要紧，眼下的麻烦不得不面对。他跟乔雯的事还没有结束，贾思秋并没有放过他。在贾思秋的恩威并施下，他跟乔雯正式确定了男女关系，他成了那根强扭的瓜。虽然他把那一百万还给了贾思秋，但贾思秋却还是逼他跟乔雯在一起，因为借了她的钱就算是答应了这个条件，还钱并不在协议之内，不能中断协议。

　　如此，他也就无话可说，因为日子还要过下去，人生还要继续，他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反正横竖都是将就，跟谁将就不是将就，不如就接受这样的安排吧。再等下去也是徒然，也未必会等到称心如意的人。至于有没有感情，那一点都不重要了。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哪里还会有感情。往后的人生，只有责任。这苍白破败的人生，还值得那么慎重吗？

　　关系一确定，他们就成了公开的恋人，但由于分隔两地，多半只能电话联系，所以，他们的交往自然也就是打打电话，发发信息。聊的话题，多半也是各自的工作。只是，乔雯是对他一见钟情的，因此，在这份感情中，她比较主动，也比较小心翼翼。他是不冷不热，反正是奔着结婚去的，反正结婚也不需要感情。不过，乔雯是个伶俐聪慧的女孩子，她心细如发，自然觉察得到他的三心二意。于是，她一有休息的时间，就开两个小时的车来看他，以此来加深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休息的时间还算充足，除了双休，没课的时候还会休半天，如此一来，她来得也就比较频繁。

　　这天是周六，一大早，她就驱车从宋州赶了过来。她带了许多吃的喝的来，大包小包地从车上拿下来，脸上堆着忍也忍不住的笑，俨然有几分妻子体贴丈夫的样子了。

　　韩雁行却是周六周日最忙，很多病人都是趁休息时候来的，也没有时间招待她，但她并不以为忤。她知道韩雁行忙起来是吃不上午饭的。她体贴他的一切，她给他打扫房间，给他洗衣做饭，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那些病人都是缠绵医馆多时的人，对医馆的情况都比较熟悉，平时只有韩雁行和周筱，突然多了一个既年轻又勤快的“主妇”，大家很快就心知肚明，纷纷打趣韩雁行，“韩医生，终于交女朋友了？不容易呀，终于有知冷知热的人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就连周筱也跟着起哄，“是啊，韩医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好提前存钱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

　　还有些病人说：“我们还有机会吃你的喜糖吗？”有的甚至还跑到乔雯面前去搭讪，然后再跟乔雯打趣一番，“你男朋友人不错，医术高，人品好。不过你也不错，你们俩很般配。”

　　不但如此，村里的乡民们，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很为他高兴，见了他也是少不了调侃一番，“这下好了，大家都替你松了一口气，都不愁给你介绍女朋友了。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女朋友家是干什么的？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这几天来，韩雁行每天听到最多的几个字，就是“女朋友”。他每次都笑着打哈哈敷衍过去，心里却比纯净水还淡。淡得无色无味，没有丝毫的波澜。

　　下了班，周筱打扫好就走了，临走前还对韩雁行说：“赶紧去陪陪你女朋友吧，人家等了你一天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她狡黠地笑笑，就风一般地溜走了。

　　韩雁行看着她瞬间消失的身影，还没反应过来。整理好病例，他刚要出去，乔雯却来了。

　　“下班了吧？”一进门，乔雯笑吟吟地问。

　　“哦，下班了。”韩雁行有点错愕，“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

　　“跟我还客气。”乔雯有点忸怩地说。韩雁行讪然地笑笑，看了看门外已经暗下来的天，“天都黑了，你今天回去又晚了。”

　　“怎么？你希望我现在就走吗？”乔雯说。她坐到了沙发上，“我等了你一天，你刚下班就说我走不走的事，你也太扫兴了。”她嘟囔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雁行立即否认说：“让你等太久了，我很过意不去。这样吧，我们去云罗吃饭吧？”

　　“去云□□什么？那么远，我们吃火锅，我带了好多菜还有火锅底料，菜我都洗好了。走吧，去吃饭。”乔雯对他温柔一笑，就起身往厨房走去。他随后跟了过去。

　　厨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蔬菜和肉卷，乔雯把他的电饭锅拿来当涮锅，两个人就一起吃了一顿香香美美的火锅。

　　乔雯涮了一筷子的肥牛，全都夹给他了。“你赶紧吃吧，应该饿了吧？我瞧你真是太累了，一整天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你给人家治好了病，可别累坏了自己。”

　　“谢谢！我自己来！”韩雁行说：“你也赶紧吃吧，今天也辛苦你了。”

　　乔雯宽慰地笑笑没说话。片刻之后，才说：“周一休息回家吗？”

　　“应该回不了了，周一我不一定休息，最近病人比较多。”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过年吗？”乔雯有点不满地问。

　　“有这个可能。”

　　乔雯夹了一点豆腐皮放到沸腾的锅里，满脸不情愿地说：“我爸妈一直想请你来我们家吃顿饭，看来要排很久的队了。”

　　韩雁行讶异地看着她，想不到那么快要见她父母了。他一时还真有点无法接受。想了想，韩雁行说：“帮我跟叔叔阿姨说声抱歉吧，我实在是没有空，冬天的病人向来就比较多一点。等回去了，我一定登门拜访他们。”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放心好了。”乔雯眼底都是笑意，“我爸妈会理解的。”

　　韩雁行点点头，应付地笑了一下。陡然一想，将来的若干年，他都要跟乔雯这样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心里的愁云，跟面前这口锅里往上窜的热气一样，飘飘而起，直往外冒。乔雯却是脸上挂着克制的笑意。

　　两个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乔雯突然说：“我听阿姨说，杨轻舟回去了。”

　　韩雁行心里猛然一震，赶紧吃了一口刚夹上来的豆腐皮，才支吾着回了一个字：“嗯。”

　　“什么时候回去的？”乔雯又问。

　　“回去好多天了。”韩雁行淡淡地说，随即就话锋一转，“赶紧吃饭吧，早点吃完早点回去。”

　　乔雯斜睨了他一眼，脸上却还堆着笑，“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呢？怎么总说我走我走的事？”

　　“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知道女人最喜欢被喜欢的人哄吗？女人不喜欢实活实说。”她娇羞的笑笑，就低下头咬了一小口藕片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韩雁行惊诧地看着她，赶紧埋头吃他刚涮好的羊肉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吃好了饭，他洗碗，乔雯站在一旁看着，他扭头对她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明天休息，回去这么早又没事。”乔雯背着手站在那儿，左右轻轻地摇摆着身体，一副很自在的样子。

　　“明天是明天的，可是今天晚了。”

　　“今天开那么远的路回去，明天还得开那么远的路来。”乔雯撇撇嘴。韩雁行还是没有回头，“明天别来了吧，我明天也很忙，根本没时间陪你。你还是在家陪陪父母或者跟朋友出去逛逛街。”

　　乔雯踱到他身侧，带笑带怨地看着他，“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替我打算得那么周到。人家男朋友都恨不得有女朋友天天陪着，你倒好，反倒怕我来。”她越往后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她头都低了下去，脸也跟着红了。

　　韩雁行愕然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转过脸去，故作镇定地继续洗着碗，碗与碗互相碰出呯呤呯呤的清脆声，挽救了这一瞬的尴尬和沉默。半晌，他才忖度着说：“我实在是忙，顾不上你，等我空了再说吧。”

　　乔雯的脸色忽地黯淡了下去。

　　送走了乔雯，他如释重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回到书房，他点燃了一根烟，闷闷地抽了起来。近来，他的烟瘾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像病人离不开药一样，没有烟，他就无法心安。那烟头上火红的火星子，炽热滚烫，像陨石划过太空时，燃起的一束明亮而疾驰的火花，神秘而充满希望，对着那点火星子，他的愿望就情不自禁地冒出来。

　　他的愿望？他有什么愿望？他苦笑，他不敢有任何愿望！走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作自受。他唯有默默承受而已。

　　打开手机，点开音乐软件，他点了一下播放键，顿时就有一个男声歌唱了起来。

　　要不是命运的安排
　　人间藉藉 我们怎么会相遇
　　要不是缘分的捉弄
　　千里迢迢我怎么会去见你
　　要不是你的温柔
　　平白无故我怎么会爱上你
　　要不是你的包容
　　时过境迁 我怎么还忘不掉你

　　要不是你的冷漠
　　反反复复我怎么还在犹豫
　　要不是你的无情
　　冷冷淡淡我怎么心情这么坏
　　要不是你的决绝
　　明月星空怎么突然黯淡冷冽
　　要不是你的沉默
　　春夏秋冬怎么突然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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