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升花》鹭缇

17、第十七章

　　“什么事？”周筱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踟蹰了片刻，便把实情都告诉了她。她听完之后，却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真逗，居然拿这种话来骗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你说谎也说得忒不像了！太假了！”

　　“是真的！”韩雁行认真地说：“前些天我要租房子就是替他租的。他现在就在西边那房子里住着。等会儿，他或许还会住到我这儿来呢！”

　　周筱愣住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韩雁行，往韩雁行面前挪了几步，非常认真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韩雁行点点头，“他要是来了，你还得帮忙照顾他呢！”

　　“天呢！”周筱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神色有点慌乱，还是不敢相信。她喃喃自语地说：“我这是在做梦吧？杨轻舟？杨轻舟？他居然从来找你看病？他居然就在我们村？他居然就是你那个‘朋友’？太不可思议了！太难以置信了！”她又看向了韩雁行，“你没骗我？你真的没骗我？”

　　“我没骗你！”韩雁行很郑重地说：“是真的！他刚来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它就是真的！”

　　周筱捂着自己的胸口，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微微张着嘴，有点呼吸不畅。声音有点颤抖，“那……你说……他等会儿会来这儿？”

　　“或许会，假如他愿意的话。”随即，他就把今天早上的事告诉了周筱。周筱咽了咽嗓子，还是很激动，“那这么说的话，他是有可能来的。天呢！天呢！这居然是真的！”周筱说着说着，莫名地笑了，“我真是……老天开眼，让我有生之年，居然见到了杨轻舟！而且还要照顾他！还要给他看病！天呢！”她仰头看向天花板，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深了。

　　韩雁行连忙稳住了她，“你先别那么激动，人家是来看病的。你再喜欢他，也得注意一点，别到时候把人家吓跑了！”

　　“我知道！我知道！”周筱连连点头。“我有分寸，我不会的。我会装作不是他的粉丝，会当好这个护士，会好好地照顾他！”

　　看来她还没有失去理智。韩雁行松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要过去接他了。”

　　“不！”周筱立即拒绝，“我不回去，我在这里等着，让我先见见他吧？嗯？”她哀求地说。

　　韩雁行叹了声气，只得答应她了。又交待了一些紧要的问题，韩雁行才去接杨轻舟。

　　他走在路上，步伐不紧不慢，心里想着杨轻舟究竟会不会来，在他快走到那座院子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那是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听起来像是杨轻舟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加快步伐就赶过去。到了门口，他迫切地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司机老袁，老袁已经年过不惑，因为头发稀疏，一直戴着一顶黑色的绒线帽子，这装扮又给他添了几岁的年纪，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老成。

　　见来人是韩雁行，他一闪身从门里闪了出来，贼眉鼠眼地看看院子，又看看四周，才悄悄地告诉韩雁行说：“里面正吵架呢，吵得很厉害。”

　　“谁跟谁吵架？”韩雁行焦灼地问。虽然他已经肯定有杨轻舟。

　　“杨先生和老柳呗。”他们同事间都叫柳安如老柳。

　　果然是他们俩。韩雁行又问：“因为什么呀？”

　　“嗐！他们经常吵架的，为什么的都有，前两天老柳还骂他呢！我只在底下听着，没敢上去。所以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老袁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两手抄在袖子里，特别淡然。

　　“经常吵架？”韩雁行警惕了起来。柳安如明知道杨轻舟身体不好，心里抑郁，明知道他需要静心，需要呵护，为什么还要跟他吵架？就凭这点，她就是害杨轻舟抑郁的凶手之一！

　　“是啊。总吵！反正三不五时地吵一次，我们都习惯了！” 老袁小声地对他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热闹似的。

　　“我进去看看。”绕过他，韩雁行直奔向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来到了二楼。当他刚来到杨轻舟的房间门口，从房间里又突然传来“嘭”地一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柳安如尖利而愤怒的骂声。

　　“杨轻舟！你反了天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我告诉你！没门！”

　　韩雁行冲到了门口，屋里顿时安静了。杨轻舟和柳安如满脸震惊地朝他看过来，韩雁行茫然地望着他们。几个人互相看了片刻，空气也安静了片刻。

　　韩雁行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屋内的地面，地上躺着那台新买的台灯，灯罩已经碎裂，缺了一角，那个黑色的小音响，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地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瓷碎玻璃，棕色的地毯，变成了深棕色，那是溅了一大滩水渍。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韩雁行瞪着眼睛，惊慌地问。

　　杨轻舟穿着单薄的黑色毛衣，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洗了，变得很干净利落，脸色却很苍白。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单薄，很虚弱。他往旁边挪了两步，颓然地瘫坐在了床沿上，一言不发。

　　柳安如转过身来，面对着韩雁行，双手抱臂，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她阴阳怪气地重复着这句话，“这还得问问你韩医生呀。就因为你一句话，杨轻舟就要跟我势不两立了！韩医生，你这是使了什么本事？你那小医馆也不缺客户呀，应该用不着轻舟给你宣传吧？你为什么那么急不可耐地要把轻舟接过去住？”

　　韩雁行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竟然是为杨轻舟到他那儿的事。看来杨轻舟已经决定了。只是，他没想到柳安如这么不讲情面，这么盛气凌人。

　　他冷笑了一下，反唇相讥说：“我倒想请问你，柳小姐。你要把杨先生治好，到底真心的还是在演戏？你到底是真为了杨先生的健康着想？还舍不得杨先生为你赚的钱？”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恶狠狠地用手指着韩雁行，那样子恨不得要把韩雁行指死，“你少来挑拨离间！你算老几！凭什么来掺和我们之间的事！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不就是想巴结杨轻舟给自己那间破医馆做宣传嘛！”

　　韩雁行忍耐着说：“柳小姐！请你自重！我是你千里迢迢来找的医生，是杨先生的医生。我有责任医治杨先生。我也只想治好他的病！倒是你，柳小姐，你明知道杨先生病得很重，明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为什么？你怕失去对他的控制？是不是？”

　　“放屁！我完全是为他好！我都是为了他的病！你知道什么！你全是在信口开河！你无耻！你简直是不择手段！你手段真是高，居然把杨轻舟哄得团团转，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往西！”柳安如的脸涨红，涨得头似乎都大了一圈。

　　见她这么激动，这么心虚，韩雁行倒冷静了下来，他冷笑着说：“你说的这些都是你对他的所作所为吧？你既然是为他的病，为什么又阻挠我给他医治？”

　　“我……”

　　“都别说了！”杨轻舟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然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对柳安如说：“我是个成年人，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用不着你替我事事操心！小石！”他对门外大叫一声。

　　不一会儿，小石就噔噔噔地从楼下跑了上来，站在门口，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一幕，也不敢说话。

　　杨轻舟对他说：“把我的行李拿着，我要去韩医生那儿。”他没等韩雁行答应，就穿上一件棕色的厚夹克，先下了楼梯。柳安如追出去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他的名字，“杨轻舟！杨轻舟！你站住！你走了你会后悔的！”杨轻舟没有理会，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韩雁行从屋里出来，跟了下去，经过柳安如的身边时，柳安如恶狠狠地对他说了一句：“韩雁行！咱们走着瞧！”

　　韩雁行平静地看着她，她的脸上阴沉沉的，眼神是冷厉的。韩雁行没有理会她，径自下楼了。他不怕她，在秀济这个地方，她能把他怎么样！

　　来到一楼，杨轻舟已不见踪影，站在院子里的老袁看着他，手往门外一指，告诉他杨轻舟正在门外，他对老袁点了点头，就走出大门。果然，杨轻舟和小石正在门口等着他。

　　“走吧！”他很干脆地说。

　　杨轻舟没有吱声，就跟着他走了。

　　短短的一段路，像逃亡的路，大家一路无话，沉默着走啊走，怕惊动了后方的追兵似的。只有行李箱上小轮子呜呜碾地的声音。到了家门口，韩雁行推门进去，杨轻舟和小石紧随其后，刚进了门，周筱就笑脸相迎，从诊疗室里迎了出来。

　　“你们好，欢迎你们！”她的那双大眼睛，像活性炭一样，紧紧地吸在杨轻舟身上，久久都不愿移开。

　　她穿着白大褂，有模有样的，很专业。脸上的神情却截然相反，满是粉丝般的激动，羞涩、胆怯。

　　韩雁行这才发现，她的嘴唇红汪汪的，眉目也工整了许多。她化了妆。韩雁行啼笑皆非，忍着笑。想不到她这么郑重其事。他连忙介绍他们认识，先是对杨轻舟说：“这是我这儿的护士，周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