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禾景》汀十

1、风雪

　　文/汀十
　　2023.01

　　梁国，永盛二十二年。
　　大寒。

　　天降大雪，一连落了几日。
　　像是要将整个梁国覆盖在雪里。

　　永盛帝前脚刚咽了气，后脚新帝梁文咏，便带着一干人等去到了褚国公府。
　　但他们还是去迟了一步。

　　国公府被一把大火烧了起来。

　　梁文咏命人灭火，只见着一个将死的妇人。
　　他揪住她的衣领皱眉怒道：“谁准许你放火的？昭禾呢？”
　　妇人却是冷笑，瞪着他嘲讽道：“你这新太子殿下不在你的东宫待着，来我们国公府干什么？莫不是怕东宫里有冤鬼索命不成？”

　　梁文咏听了这话手中的力度加重，似乎并不在意妇人说得话，而是依旧问着那一句：“我再问一遍？她人呢？”
　　“呸——”妇人吐了他一口，“就是你害了我们褚家和魏家，你这辈子别想见着我们昭禾。”
　　“是吗？”梁文咏躲开那一下，嘴角一勾，‘呵’了一声，“你们两家的确是我害得，不过如今你们又能奈我何？”

　　如今永盛帝已崩，他可是这梁国的新帝。
　　对于他想要拿到的东西找到的人，可是势在必得的。

　　妇人瞪着他，手也紧紧的抓着梁文咏的衣袖，想办法拖住他：“做了那么多坏事，登上你的太子之位，你且等着，日后定会有人将你拉下马。”
　　梁文咏笑了一声，觉得她蠢。

　　梁文咏旁边的下属道：“劝你最好识相点，如今我们主子已经是新帝，若再嘴硬，小心你的命。”

　　“新帝？心思不正之人也配称帝吗？”妇人只觉可笑，“既不为国也不为民，你这样的人称帝，当真是天下人的悲哀。”
　　“这就轮不到你来评判了。”梁文咏很不耐烦，挣脱开妇人紧抓的手，“她能逃到哪去？我总有办法找到她。”

　　梁文咏一剑刺向妇人，妇人喷出一口血来，手却仍旧去拖住他。
　　他下令继续搜查，任何地点任何人都不放过。

　　妇人用尽了力气拖延了时间，闭上眼前望着国公府破败的大门。
　　只盼她的昭禾能快点逃离开，这个京城已经乱套了。
　　*
　　“昭禾，你快走吧。”大火燃烧间，褚昭禾听见褚夫人温愉嘱咐她，“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京城了。”

　　褚昭禾拉着温愉哭着摇头，语序有些乱：“娘，我们一起走，再去求求皇上，再查查。”
　　“没用了，昭禾，如今这天下恐怕不是皇上在管，那梁文咏想必是早已将皇上控制，你魏伯父与你爹已经被问斩了，我们的处决恐怕今日就到了。”温愉知道，国公府不仅仅是被下令封起来，外面围着的也有不少新太子梁文咏的人，她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如今只有这个法子，趁乱将褚昭禾送出去，“你兄长与阿姐都没了，如今我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这次一定要逃出去。”

　　“娘。”褚昭禾她不愿独自逃离开，如今褚家只剩下她们两人，她更不能就这样离开。
　　但她娘似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她送出去。

　　火势渐渐蔓延，褚昭禾依旧不肯离开，温愉只得催促道：“小棠，快带着三小姐离开。”
　　丫鬟小棠一边将褚昭禾拉走一边哭着道：“夫人放心，小棠一定将小姐好好护送出去。”

　　褚昭禾被丫鬟小棠带着离开。
　　火光闪烁间，只见她娘催促着让她快走。

　　趁着府里火光上升，派来看管他们的人都忙着救火，一团乱时，褚昭禾随着丫鬟小棠从侧门逃出。
　　回头望整个国公府闹哄一片，她的思绪早就比这还要乱了。

　　就在不久前，他们褚家和魏家都还好好的。
　　那时她的兄长褚昭骋身为国公府世子，随着将军们一同前往边关，衷心的守卫着国土。
　　她的阿姐褚昭妧，与原太子殿下梁文廷夫妻恩爱，在东宫好好的生活着。

　　而她也与吏部尚书家的，大公子魏谨暄定下婚约。
　　就等开春嫁入尚书府。
　　可是如今一切都化作泡影了。

　　褚昭禾被丫鬟小棠带着逃，却没能逃太远。
　　整个京城换了天下，全是新帝梁文咏的人。

　　大街上，到处都是拿着画像四处问着，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城门处的官兵们也围堵着，严格盘查进出来往的百姓。

　　百姓们直呼其官兵为瞎眼的走狗，原太子殿下梁文廷多么忠君爱民，却被新帝梁文咏害死。
　　不仅如此还将朝里，曾支持太子殿下的老臣们，大都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罚。
　　最严重的当属褚国公家，还有吏部尚书魏家。
　　而如今这些官兵们，却一个个奉着那梁文咏为新帝。

　　一时，京城内乱了起来。
　　梁文咏为镇其乱，派了好多人。
　　不听话者，带头闹事者全都杀了。
　　百姓们都在嚷嚷着，那新帝梁文咏当真是一代暴君。

　　逃亡途中，褚昭禾没法出城去。
　　城门口处站着许多官兵，一个个排查进出城的人。

　　而那新帝梁文咏，像是早就料定了，褚昭禾逃出国公府后，会往城外去。
　　便早就在那里候着。

　　待褚昭禾与小棠发现城门出不去，打算换个地方想办法躲起来时。
　　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唤了一声。
　　很快，周围的官兵全部拥了上来。

　　“昭禾，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样带着冷笑与压迫的声音，褚昭禾当然知道是谁。
　　尤其是围上来的这些官兵，将她们的路拦住了。

　　“昭禾。”梁文咏走至她跟前，眼眸深沉，似一头饿狼般盯着她问，“你这是要逃哪里去？”
　　边说他边往褚昭禾那边走。

　　褚昭禾与小棠紧紧握着手，靠在一起。
　　见梁文咏往她身前凑，她与小棠往后退了两步。
　　眼里满是厌恶和恨。

　　小棠一手拉住她的手，一边瞪着梁文咏道：“你不许过来，别靠近我们家小姐。”
　　梁文咏似是没听见，也不在意，继续凑近褚昭禾。

　　褚昭禾回头，已经退无可退。
　　那些官兵围困住她们，地方本就小。

　　褚昭禾她转过头来，冷冷道：“你还想做什么？”
　　梁文咏伸出手想去抚她额间的一缕发丝，她嫌弃般的躲开了。
　　“昭禾，我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梁文咏倒也没恼，又一次伸手，这次却是去抓她的手腕。
　　“放开我！”她挣扎不已。

　　小棠在一边也急得不行，她大喊：“放开我家小姐，放开我家小姐。”

　　梁文咏仗着自己力气大，将褚昭禾牢牢抓住。
　　“昭禾，你这又是何必呢？”他的脸一点点靠近她，玩味道，“如今我已是这梁国皇帝，你不如同我一道回宫里，当我的皇后，享无尽荣华，如何？”

　　听了这话，她大概猜出，那永盛帝或许已经出事了。
　　只是这梁国，怎可让这样一位陷害皇帝与原太子殿下，又害了她们褚家和魏家的人来当新帝。
　　这实属是梁国不幸。

　　“这种荣华，我无福消受。”她仍旧挣扎着，“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你该不会还在想着那魏谨暄吧？”梁文咏告诉她，“他已经被我派去的人弄死了，昭禾，该死心的是你。”

　　“什么？你说什么？谨暄他……”
　　褚昭禾当初只知魏家的人被流放了，本想着这次逃出去以后，日后若有机会去寻魏谨暄，可如今却是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他死了，就那样被害死了。

　　“梁文咏，”她的眼眶湿润，却强忍着没让泪落下来，她瞪着梁文咏道，“你作恶那么多，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如今这天下我说了算，我怕什么？”梁文咏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落雪总也停不下。
　　褚昭禾抬眸望去，一片茫茫。

　　她另一只手握紧衣袖中藏着的匕首。
　　那还是兄长褚昭骋以前从边关回来时，送给她的一把，说是可以用来防身自卫。
　　如今她这样的处境，真恨不得立马拿出来将那梁文咏捅成个篓子。

　　官兵将梁文咏的马车送到了，梁文咏拉着褚昭禾的手腕，想将她一起带回宫里。
　　“放开我。”褚昭禾她一点都不想去宫里，她知道一旦去了以后等待她的结局。

　　小棠依旧在拉褚昭禾，怕她被那梁文咏带走。

　　“碍事。”
　　下属官兵们听了这话，懂了新帝的意思。
　　拿剑刺向小棠。

　　褚昭禾见着了，急忙扑过去拉着小棠躲开。
　　那一剑便刺向了她。

　　褚昭禾被小棠哭着扶住。
　　她张张嘴，不断安抚哭着的小棠。
　　告诉她别哭，也别自责。

　　褚昭禾强撑着没有倒下去，站立着从袖口里掏出东西来。

　　梁文咏见褚昭禾心口处不断流着血，那一剑竟刺穿了。
　　他大吼：“我让你动她了吗？”一脚踢着方才刺剑之人，力气实在大，那人竟直接被踢翻了。

　　梁文咏转身，想去看看褚昭禾的情况。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过来。

　　褚昭禾颤抖着手，使劲将匕首捅向他的心口。
　　望见他嘴角流出血来，褚昭禾双手握住匕首再使了些力。

　　“昭禾，你——”梁文咏的手捂住心口。
　　褚昭禾将匕首死死的按住，咬着牙道：“你该死。”

　　“陛下——”
　　下属官兵们急忙喊道。

　　褚昭禾依旧死死按着匕首。
　　梁文咏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嘴角流着一抹血，眼神发狠道：“我是该死，但你也别想逃。”

　　下属官兵们冲上来，将褚昭禾制服住。
　　她忍着剧痛瞪着梁文咏。
　　小棠在一边想去拉她，可她却被官兵抓着了。

　　“快！陛下受伤了，先行回宫。”下属官兵们都围拥着梁文咏。
　　梁文咏心口处匕首刺的伤不断流着血，她只可惜没能多刺两下，让他立马死去。

　　褚昭禾被下令带回宫里发落。
　　她不断挣扎着。
　　她知道自己可能快要死了，可就算是死，她也不愿死在宫里。

　　周围闹哄一片，她无心去听了。
　　也不想去管了。

　　落雪更大了。
　　她没了力气支撑，直直地倒了下去。
　　仍旧在挣扎着，往小棠那边爬。
　　小棠也往她这边挤着过去。

　　“小姐，小姐。”她听见小棠的哭声，“都是小棠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姐。”
　　她望向小棠，张嘴只说了一个字‘梅。’
　　小棠一边哭一边点头，说：“小棠明白，小棠会的。”
　　那就好啊，她对着小棠挤出一个笑来。

　　她望着风雪，渐渐闭上了双眼。
　　后来的事她都不知道了。

　　回想起过去。
　　她身为国公府幼女。
　　从小被爹娘还有兄长和阿姐庇佑着，宠溺着长大。
　　无忧无虑的过了这十八年。

　　这些年来，她被庇佑爱护的太好了。
　　也从来没有为府里分忧过。

　　若是一切都能重来，她不想做那个只知道被护着的褚昭禾，也不想做家人庇佑下的小姑娘。
　　她也想像兄长与阿姐一样，做那个可以护着府里，庇佑家人的人。

　　风雪肆虐中，她好像又回到了梅苑。
　　看到了满苑盛开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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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又名《昭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