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躲在月亮里》沈未清

17、星星躲在月亮里17

　　星星躲在月亮里17

　　沈家的存在，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村里人的饭后闲谈。
　　不是说沈未清就是说沈亦，不管是看到还是没看到的，总归都是靠一张嘴，乱说一通。也不敢当着她们的面来对峙，就只敢在背后，胡乱嚼舌根。

　　今天这个家里丢了一只鸡，亦或者是明天那个家里走丢了一只鸭，更有甚者，家里丢了钱，找不到了，都会赖在她们沈家。
　　像是生活需要出气筒一样，她们沈家，就是人们的出气筒。

　　但只敢在背后议论是非。

　　谁都可以踢上一脚。
　　谁要是心情不好，都可以说上两句。

　　尤其是村子里的妇女们，最喜欢在背后说三到四，以此为乐。村子里的男人们，平日里对他们沈家算是照顾的。有时候沈亦下田，一个人忙不赢，他们也会帮忙。偶尔自家养的鱼，路上碰到的时候，也都会主动送一条。
　　男人们总说，一老一小，生活过的不容易，家里也没有个男人。
　　女人们却心有嫉妒，觉得自家男人不应该去帮忙，自己家里一堆事情都忙不完的呢。还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这次起的冲突，彻底爆发了，并非是一朝一夕。
　　而是日积月累。

　　双方都是。

　　在沈未清说完，众人沉默。
　　先不说别的，他们这么多大人，围着两个小孩一通指责，确实说不过去。可是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双方僵持了一会，人群中有人开口，“唉，大家都散了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
　　“是啊。”
　　“都散了吧，还要下田干活呢。”
　　“对对对，我那一大家子的衣服都还没洗。梅姨啊，我先去洗衣服了。”

　　像一盘沙子一样，大家聚在一起，又像一盘散沙一样散开。

　　人群散开，原本带着自家孙子来讨公道的梅婆也知自己理亏，仅凭借小孩的一面之词，就气急败坏，还问人家索要二百块。
　　其实她自己知道，这钱应该是要不到的。
　　但最近她和家里的老头子吵了一架，家里琐碎的事情，让她莫名烦躁。无处可以发泄。正好看到了自家孙子花了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但没想到，最后被两个小孩子教育了。
　　心里知理亏，但好面子，觉得今天这一出，实在是太丢人了。她又把气撒在自家孙子身上。

　　“我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叫你胡说八道，活该人家说你，没老子娘教的。嘴巴子是厉害得很。”一边说，一边巴掌就落在了那个男孩的身上。
　　但她说的那些话具体是说给谁听的，谁也说不清楚。

　　原本就在哭唧唧的小孩，挨打后哭的更厉害了。

　　“呜呜呜……”
　　“奶奶，疼，疼，疼。”

　　不管男孩怎么叫疼，但觉得丢了面子的大人，怎么可以轻易做罢。
　　硬是要把压在心里的这口气出了才算罢休，别人家的小孩打不到，就只能打自家的小孩。

　　有人在劝说，“哎，梅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打了，算了，算了。”
　　梅婆啐了一口，“不打不长记性，下次说不定又犯这毛病，没事给我找事情。呸。”

　　这个村子里，不缺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人。
　　沈未清见怪不怪了，陶枝夏却听的刺耳，那个老奶奶咋那样说话。

　　她正好上前理论，却一把被沈未清拉住，她故意很大声地说：“我奶奶说了，总有人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要搭理就是了。”

　　陶枝夏年纪小，听不太懂这个歇后语的意思。
　　沈未清翻着白眼解释：“就是指有的人，又老又坏。”

　　“……”

　　“你！”

　　老人正在打小孩的手顿住，显然听懂了沈未清的意思。
　　沈未清没等她回复，拉着陶枝夏的手转身，顺带把大门给掩上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但其实在门掩盖上的那一刻，沈未清呼出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合，如果再跟门外的那些人继续僵持下去，她也没办法保证一定会有胜算。
　　但她太清楚这个村子里的人了，欺软怕硬。

　　专挑软柿子捏。

　　这也是奶奶为什么从小就教她，你要是别人打了，一定要还手。而不是哭。那些人不会因为你哭了，就对你有同情。他们会因为你的哭了，下次再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沈未清缓了缓神，对陶枝夏说，“对不起啊，让你看到我们村这样的一面。”

　　“可是，未清姐姐，你刚才很酷哎！和奶奶一样的酷！将来往后，我也要成为你们这样酷的人！”

　　“……”
　　还是别了吧。
　　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每次都竖起自己的棱角。

　　“今天的事情，记得不要跟奶奶说啊。”沈未清交代。
　　“为什么呀。那些人那么过分。”

　　沈未清耐着性子说：“我不想奶奶担心，更不想她再为了这样的事情烦心。”

　　“好！”

　　-

　　尽管两人都没说这事，但沈亦还是知道了。
　　在这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墙头草，今天说那个家里的事情去和另外一家拉拢关系，明天说那家的事情，去跟另外一家人亲近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大家都对沈家的家事指手画脚，但以沈亦的为人，自然也有人愿意跟她亲近，只是不敢放在明面上。
　　但沈亦自己心里也清楚，一部分是因为她的为人，另外一部分是因为她跟附近村民也有利益上的往来。每年逢年过节的庙会，少不了沈家做的花灯。村子里也有其他人做这手艺，但就是没有她们家做的好。
　　便宜实惠，又好看耐用。

　　所以村子里的人，指手画脚也只敢在背后。
　　就算来找茬，也等沈亦不在家的时候。也不好扯碎脸，毕竟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沈亦还在田里忙作时，隔壁邻居就急匆匆到田里喊她。
　　等她回到家后，那些人已经走了。她最先确定了沈未清和陶枝夏都没事，转身就要去讨回公道。

　　但被沈未清拦住了。

　　“奶奶。”她拉住了沈亦。
　　但沈亦很生气，太过分了那些人！

　　“我们没事，我们真的没事。对不对，枝夏，你和奶奶说，我们没事。”
　　“嗯！”陶枝夏也站在了沈亦的跟前，“那些人欺负不到我和未清姐姐的。我们俩超级凶哦。把她们都赶走了。”

　　“真的吗？”能感觉出来，沈亦在微微哽咽。
　　她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呀。”

　　沈亦不再说话。
　　但她的心情一整天都很沉闷。

　　-

　　沈未清知道奶奶心情不好，和陶枝夏两人主动帮忙干活不说，还一直在说些好笑的玩笑话给她听，试图逗她开心。
　　她也确实笑了，但是很牵强。

　　沈未清不擅长安慰人，她自己情绪状态不好的时候，都是一个人闷在角落里自己消化的。
　　她把希望寄托在陶枝夏的身上。

　　陶枝夏使出浑身解数，最后摊手，无奈道：“我总觉得，奶奶是要跟别人吵一架，才能发泄出来。”

　　沈亦向来把沈未清看的很重。
　　她自己受点委屈是没什么，但是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孙女。这次竟然还被人欺负到家门前了！

　　沈亦越想越气。
　　她怕自己这次沉默，下次一定会有人变本加厉的。

　　但孙女不希望她去与人争论，所以沈亦一直在压克着自己的情绪状态。

　　沈未清也想奶奶开心点，想了很多办法，但效果都不显著。
　　陶枝夏也没折，她喜欢的奶奶都不喜欢，而且都是勉强在配合她们俩罢了。
　　直到傍晚俩人才想出一个好办法。

　　-

　　沈亦每天都会下田农作，别看她年近七十，但身子算是健朗的，不仅种稻谷，田里也种了很多的菜。
　　除了肉类需要上街买，寻常时日的三餐食粮，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

　　沈未清想了半天，最终决定，晚上她亲自下厨，给奶奶做些好吃的。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奶奶都会给她煮好吃的东西。
　　奶奶经常和她说，美食最能抚慰人心。天大的事情，也要吃饱饭。

　　所以，沈未清也想给她做点好吃的。

　　但平日里都是奶奶做饭，她打下手的，先不说她的厨艺怎么样，怎么从奶奶的手里拿到做饭权才是关键。

　　思来想去。
　　最后派出了陶枝夏。

　　-

　　到了傍晚的时候，陶枝夏挨在沈亦的边上，软糯糯地和她说，她晚上想吃土豆那些田里的菜。
　　家里小孩有想要吃的东西，沈亦当然来了兴致，“好呀，奶奶去田里给你弄来。晚上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

　　说完，沈亦就挎着篮子出门了。
　　见她出门，沈未清赶紧喊陶枝夏到厨房帮忙。
　　沈未清打算在最快的时间，给沈亦做份面，再煎一个蛋。

　　家里是老式厨房，沈未清嘱咐陶枝夏帮忙添加柴火。
　　但城里来的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没一会，就成了小花猫。
　　柴火锅的火还险些灭了。
　　所以，沈未清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她很难想象，她不在家的时候，沈亦一个人是如何忙活的。

　　等沈亦回来的时候，隔着大门，就闻到了东西烧焦了的味道。她还以为是家里起火了。

　　“不好！”
　　她吓的篮子都扔掉了，赶忙跑进屋里，发现两个小孩，一个脸上脏的跟花猫一样，另外一个被油烟味迷了眼。

　　可怜兮兮地说：“为什么会焦掉啊——”

　　看到这样的画面，沈亦哭笑不得。
　　但心情也在那瞬间变得通畅，在那一刻她想，旁人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她所在意的宝贝们都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