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的日记薄》聪明白盐

19、妈妈不再是有爸爸的孩子了

　　回家过年，这一次变得格外亲切和迫不及待，是疫情第一次放开了的年；是她印象中姥爷第一次在点点家过的年（往常都是正月初二甜点随父母一起回姥姥家过年，俗称：回娘家）；是她第一次以外地打工仔回家过年。甜点满心欢喜的踏上了回c市的高铁。
　　今年真的很圆满，在她曾经小小的叛逆时期，总是偷偷的吐槽，她觉得甜母买的新年衣服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又怕甜母难过，她买什么，甜点就穿什么，大学时也有几次自己买衣服，却也总挑不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件，不是买幼稚了就是买的过于显老。而这一次，她终于在b市挑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新年衣服，想到这儿，甜点更开心了，被口罩覆盖着的嘴不由自主的在里面偷偷笑了起来。
　　甜父在车站接她，两人一路聊着回到了家。到家里甜点发现，甜母给家里添了许多年货，再加上甜点带来的这些，今年过年真是有的盼头。
　　不过…姥爷的嗓子哑了，甜母熬了冰糖银耳雪梨羹给他喝，姥爷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没有她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好。
　　希望过年，姥爷能慢慢好起来，甜点内心偷偷的祈祷。
　　大家都在准备过年，姥爷的病却不见好转，2023年1月22日，正月初一，甜点大姨妈来了，她贴了暖宫贴，来到客厅，姥爷正坐在沙发上，她带着甜可一起给姥爷拜年。过后妈妈让她们去一趟超市，临走前甜母说，“买些钙奶饼干回来。”
　　过年嘛，甜点试图让自己开心起来，正月初一还要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却时不时的担心着，
　　等再回到家，姥爷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因为姥爷生病，甜母就没出门拜年，一整天陪着姥爷。甜母说，姥爷很操心，担心老家那边来拜年的人找不到他，他挨个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小女儿家。他生着病，嗓子沙哑着，却坚持把这些电话打完才回房间休息。不过甜母和甜点的大姨二姨还是很担心，还是决定明天带他去医院。
　　1月23日正月初二，甜点一家带着姥爷启程去了医院。他们把甜点和甜可放回姥姥家陪着姥姥，姨妈和姨夫他们带着姥爷去了医院。
　　忙活一天下来，带着姥爷住了院，他们轮流在病房陪着姥爷，同时另一部分陪着卧床的姥姥，这个新年不一般，这是甜点第一次，看着一家子围着两位老人以这种方式团聚，齐心协力的，希望老人的身体能慢慢好起来。
　　医生，甜点父母的职业，医院，他们每天工作的地方。甜点的健康情况从小被父母保护的很好，很少生病，再加上他们年轻时开过门诊，感冒发烧这种在自家的诊所就治了，所以她去医院的次数就更少了。
　　在她的记忆里，很小的时候父亲值夜班，有时会把她带到值班室，那里是他们休息的地方，没有那么嘈杂。
　　这是第一次，她看着忙着的父母他们，带着姥爷住院，病房里躺着几位老人，外面家属的表情凝重的、叹气的，不敢让病人知道，偷跑到外面无声的哭，医院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甜点还看到五六个人一起推着病人的床，不知道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的，那些人匆忙，恐惧，慌张……
　　医院真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方。
　　她的父母，爷爷奶奶都是大夫，奶奶说，医生拯救的不是命，是病，他们想尽办法尽可能多的帮助病人去除掉他们生病坏掉的部分，但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1月24日早上，甜点在姥姥家醒来，吃完早饭，正收拾着碗筷便听见甜父风风火火的从医院赶来，“我们快去医院，爸昨晚情况不太好。”
　　“好。”甜母只说这一个字，随后便和甜父一起去了医院，临走前，她嘱咐甜点，“照顾好姥姥。”
　　听不出任何情绪，甜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父母让她留下照顾姥姥，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什么叫情况不太好？明明，就是走着去的医院。
　　下午，甜父接她和甜可去医院，甜母留在家里照顾甜点的外祖母，来到医院病房，甜点看着姥爷脸上带着氧气面罩吸着氧，他没有办法说话，只是抬眼看了一眼甜点，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二姨红着眼睛，他们决定今晚把姥爷转进ICU治疗。
　　重症！
　　这天晚上甜母彻底绷不住了，她靠着甜父的肩膀，啜泣着：“爸爸的神志很清醒，他还清楚着，就要进里面受罪。”
　　ICU里的姥爷插着管，被注射了镇静，里面家人进不去，大夫护士24小时值班，有情况会来通知家属，期间姥爷不能吃东西，只能吃流食，从鼻孔中注射进去。家人们把蔬菜水果打成汁送进医院，再交给护士。
　　正月初七，到了大伙儿上班的日子，甜父得知可以给姥爷输球蛋白，于是带着甜点和甜可回了c市，甜可上课，甜点上班，甜父在c市找球蛋白，买了送到医院。还有一个好消息，表姐的同学刚好转科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她值班的时候，刚好看着姥爷可以随时和家属汇报姥爷的情况。
　　1月30日正月初九，甜点看到了群里的消息，说姥爷今天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所以没用镇静，他现在是清醒的状态，表姐的同学告诉他：“姥爷，我是您外孙女的同学，在这里上班，您不要担心，好好治病，您的家人都在外面等您回来，等您好一点就可以撤了管子和家属见面了，您不要害怕。”姥爷点点头。
　　就在全家人都觉得姥爷有希望的时候，医生那边还是传来不好的消息，说这老爷子炎症是在下降，但他的肺还是不行，只有靠呼吸机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
　　姥爷住在ICU的半个月，家里人问遍了专家、大夫，用药，换药，各种方法尝试，都不起太大的效果，这期间甜点是B市和姥姥家来回跑，家里的所有人都变得憔悴，但没有一句怨言，大家都希望有一天，姥爷能挺过来。
　　可还是没能创造一个奇迹。2月9日，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这里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姥爷在这天上午走了。
　　这天的医院挤满了人，来了好多亲戚，甜点和表姐看见通往ICU的门开了，他们冲了过去，姥爷被推了出来，张着嘴，像是睡着了一般。
　　“爸爸！”
　　甜点分不清这一声是甜母还是二姨，她和表姐挨着，豆大的眼泪从眼角划过，她来不及擦，她想再见姥爷最后一眼，她看着姥爷被刮了胡子，剃了头发，看着一群人围着他，看着他们帮他穿上寿衣。她看见母亲哭的脸通红，她也啜泣着搀扶着母亲，见许多人抬着姥爷，上了灵车。
　　去殡仪馆的路上是静的，甜点含着泪看向车窗外，一切都和来时一样，车窗外的还是那个世界，只是这辆车里的人伤心，世界从不可怜你的难过。
　　到了，这地方叫憩园，憩，休息的意思。
　　是啊，就让姥爷永远的休息吧，愿那里没有病痛。
　　甜点在这里待了三天，她跪着，不止一次的想这几天，这半个月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会看见每天早晨母亲给姥爷做早饭，姥爷会说那道菜，要怎样做才会更好吃，会盼着姥爷的病好了，带他去花园里看花，去鱼塘里钓鱼……
　　这三天来了许多姥爷的亲戚朋友，还有姨妈的朋友们，就连爸爸妈妈在c市的朋友也驱车来给姥爷送行。
　　2月11日，姥爷被送去火化了，原来在甜点的眼中如此威武高大的一个人，现如今被装在小小的骨灰盒子里，甜点的脸上再一次湿润了。
　　那天晚上，甜点睡不着，于是拿出手机，趁着夜色给甜母写了封信。
　　妈妈：
　　原谅我每次只能以文字的形式表达，有些话嘴里说不出来，或是话到嘴边就变味儿了。
　　我总是想，每个人都在这世上走一遭，到底这一生的意义在哪儿？
　　2023年，2月9日，姥爷走了，这是第一次身边家人离开。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人活着的意义，可以呼吸空气，可以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身边有人聊天，可以去观察这个世界。可以好好的爱和被爱。可是人不在了，和这里的所有，都告别了。
　　后来我在脑子里想着：妈妈缺少了一个可以护着她，陪伴她的人。那么以后，我来陪伴她，努力保护她。
　　2023年，我23岁，妈妈失去了她最亲的亲人，在一个雪天，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许多事。2000年，妈妈在和我相同的年纪迎来了我，所以，23年后，换我努力去保护她。
　　我也终于理解了一句话，如果实在不快乐的话，那就祝你平安健康。我没有办法失去你们，所以，也希望我的妈妈，可以平安健康。
　　至于快乐，其实可以努力制造快乐。
　　收获是快乐的，那么，我们就努力收获。
　　我知道，咱们家今年遇到许多快乐不起来的事情，我们一起努力，去把这个坎儿跨过去。

　　爱您的甜点
　　2023年 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