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兽世》湲月

5、月色

　　屋外的人好像都走了，静得能听到树叶随风摇曳发出的沙沙声。
　　顾芊芊悄悄打开木头窗户，空无一人，他们都走了，东西却都留下，放在木屋门口。

　　顾芊芊关上窗户，愁眉苦脸坐在干草床上。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父母送她的，她会开开心心接受，可这些都是陌生人送的，她没有能力回赠同等价值的礼物，绝对不能收。

　　窗户没有关严，夕阳余晖透过缝隙射进来，一条细细的红色光线落在地上。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红光如洪水般涌入，黑狼背对着光走进来。

　　“阿墨，前不久你部落里的人来这送我礼物，我拒收了，可他们还是将礼物留下来了，这些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你能帮我还回去吗？”顾芊芊边说边比画。
　　顾芊芊忐忑不安地看着黑狼。
　　不知道它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黑狼金色眼眸定定看着她，两秒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

　　搁在木屋门口的兽皮、珍珠、象牙项链等等贵重物品染了浓郁的暮色。
　　木盒里盛满洁白的珍珠，在暮色中泛着莹润的光泽。黑狼低头嗅了嗅，用尾巴合上木盒盖子，卷起盒子，朝南边走去。

　　顾芊芊站在木屋门口目送黑狼渐渐走远。
　　它理解她的意思......
　　大概五六分钟，黑狼回来了。
　　顾芊芊比画着说：“阿墨，我想自己一个人去山上看看，可以吗？”
　　她给它添了那么多麻烦，想来想去，除了做好吃的报答它，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报答了。

　　后山属于天棩部落的领地，没有野兽，对雌性来说应该不危险。黑狼迟疑片刻，点头。

　　天棩部落后山的山路是被无数双脚踩出来的，顾芊芊提着柳篮，沿着蜿蜒的山径而行。
　　隐约听见潺潺水声，顾芊芊循着流水声走过去，发现一条山溪。
　　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中悠然嬉游的鱼虾。
　　今天晚餐做爆炒小龙虾吧。
　　没有虾笼，只能用手捉虾了。

　　夕阳西沉，晚霞褪去，天色暗了下来。
　　星光和月光交织，洒满山溪，溪水泛起粼粼波光。

　　顾芊芊不禁抬头，看见繁星如海的夜空。
　　每颗星子都那么亮，闪烁着清澈明亮的光。
　　她的家乡环境污染严重，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夜空。

　　采集了满满一篮子食材后，顾芊芊下山，借月光看见木屋门口的礼物还剩很多，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件一件礼物还回去，估计到凌晨才能还完吧。
　　不不不——她怎么能让阿墨忙到凌晨。
　　到睡觉时间就要睡觉，等明天再继续。

　　翠绿的荷叶铺在木屋门口，顾芊芊坐在荷叶上，边赏月边等黑狼回来。
　　水色的弯月和圆月浮在繁星如海的夜空中。
　　这个世界今晚的夜空依旧是两个月亮啊，真美。
　　地上淌满水色的月光，即使没有灯光，也能看清大概。不像她的家乡，近几年环境污染严重，月光浑浊，淡而若无。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数到一百八十七颗星星的时候，阿墨回来了。
　　“阿墨，我可以用你屋里的东西做饭吗？”顾芊芊比画着问。

　　黑狼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γρ......φει......”
　　顾芊芊茫然。
　　黑狼突然用力甩了下尾巴，好像因语言不通有些焦躁。

　　顾芊芊摸了摸黑狼脑袋安抚，比画道：“阿墨，等有空的时候，你教我你们部落的语言吧？”
　　黑狼点头，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木屋旁有一堆木头，应该是生火用的。顾芊芊拿了些到空地，用打火机点燃，生了堆篝火。
　　搁在屋里的石锅是黑色的，阿墨好像很喜欢黑色，衣服也是黑色的。顾芊芊将锅端出来，架在篝火上。

　　石锅里冒出腾腾热气，勾人食欲的香味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好香啊！”
　　兽人的嗅觉都很灵敏，他们循着香味过去，看见今天部落新来的美丽的未成年小雌性在做饭。
　　雌性竟然在做饭！！
　　而且闻起来比雄性做的还要好吃！！！
　　每个部落的雌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雄性负责做饭喂雌性吃。

　　围观她做饭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还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顾芊芊握着长柄石勺爆炒小龙虾的手紧张得微颤。

　　一声狼吼，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路，黑狼走了过来。
　　顾芊芊眼睛亮起来，连忙比画着说：“阿墨，我们一起吃饭吧，明天再继续把礼物还回去。”
　　说完，她突然想到那么多人来这，不是围观她做饭，而是听说她要把礼物还回去，怕她一件件还麻烦，所以才来这拿回礼物吧。
　　“阿墨，正好他们来了，我们把礼物都还给他们吧。”
　　黑狼点头，转身朝那群人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她看见很多男人沮丧地看了她一眼，无精打采拿着礼物离开。
　　好诡异，一定是她眼花了。

　　小龙虾炒好后，顾芊芊刷干净石锅，又做了水煮肉。今天阿墨下午打的猎物是一只她从未见过的毛发雪白的野兽。兽皮已经被阿墨剥下来了，剥得很完整，好像打算鞣制后留着用。

　　顾芊芊拈起一只炒得鲜红油亮的小龙虾，剥去虾头、虾壳、虾线，露出饱满油润的虾肉，送到黑狼嘴边。
　　黑狼张嘴，湿漉漉、热乎乎的舌头从她雪白冰凉的手指间卷走虾肉。

　　顾芊芊紧张地盯着黑狼，观察它反应。
　　黑狼愉悦地摇了摇尾巴。
　　顾芊芊松了口气，笑起来。
　　太好啦，它喜欢吃。

　　没有筷子，只能用勺子。顾芊芊用石勺舀了一块香喷喷的水煮肉，喂黑狼吃。
　　黑狼尾巴又愉悦地摇了摇。

　　她厨艺有那么好吗？调味料太少了，不可能那么好吃吧。
　　顾芊芊吃了只爆炒小龙虾。
　　好鲜！
　　她第一次吃到那么鲜美的虾，好好吃！
　　水煮肉也好好吃。
　　不是她厨艺好，而是这个世界的食材太好了。
　　这就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味道吗？
　　太美味了！！！

　　下午在后山摘的丝瓜已经晒干了，剥皮，取出丝瓜瓤后，是很好用的清洁工具。吃完饭，顾芊芊将几个油腻腻的石碗摞在一起，放石锅里，石勺和丝瓜瓤也放锅里，端着沉重的石锅，朝竹溪走去。

　　部落不远处有片竹林，林中有条小溪。
　　顾芊芊借着从青翠竹叶罅隙漏下的月光，循着潺潺水声走了几分钟，到了溪边。
　　溪清水浅，月色皎洁。
　　顾芊芊用皂荚和丝瓜瓤熟练地洗刷锅碗。

　　部落里的雌性从未做过这种粗活——
　　黑狼蹲坐顾芊芊身边，直勾勾盯着她，想到她面对他人形时的拘谨和紧张，尾巴微微动了动，放弃变成人形。

　　顾芊芊端着洗刷干净的沉重的锅碗慢慢走回部落。
　　石器好重啊，改天有空她尝试做些又轻又薄的瓷器吧。
　　木屋门敞开着，月色如水一般流入，顾芊芊将石器放回原处。

　　荷叶润染了月色，青翠欲滴。顾芊芊将荷叶铺在木屋门口，抱着膝盖坐下来。
　　“阿墨，坐。”顾芊芊拍了拍对面的荷叶。
　　黑狼蹲坐荷叶上，与她面对面。

　　顾芊芊看着黑狼漂亮的金色眼眸，伸手指着自己，慢慢地说：“顾——芊——芊——”
　　踌躇片刻，出于小小的渴望，她又慢慢地说：“芊——芊——”
　　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叫她芊芊了。

　　她清澈美丽的黑色眼眸满含期待看着它。黑狼目光微闪，学她的发音：“芊——芊——”

　　顾芊芊漾开笑容，开心地抱住黑狼，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你好聪明，发音好准。”

　　黑狼顿住，她身体柔软得像花，气息像馥郁的花香，在它鼻尖缠绵。

　　顾芊芊松开黑狼，伸手指着自己说：“芊芊。”然后伸手指黑狼。
　　黑狼：“濑泽。”

　　顾芊芊心里默念了一遍，重复：“濑泽。”
　　她的发音也很准。

　　黑狼尾巴缠上她雪白纤细的手腕，温柔摩挲。
　　毛茸茸的，痒痒的。
　　顾芊芊弯了弯眼睛，又叫了一遍黑狼的名字：“濑泽。”

　　她雪白纤细的手指木屋、古树、青山、夜空、月亮......它耐心教她发音，声音低沉而散漫，很好听。

　　夜色渐浓，学了那么久的兽语，顾芊芊有些口渴，用石碗从木桶里舀水喝。
　　木屋旁的木桶里面盛满泉水，映着月光，清澈极了。
　　清冽甘甜，很好喝。
　　喝了一口，想到什么，顾芊芊从木屋里又拿了个干净的石碗，舀了碗泉水，送到黑狼嘴边。
　　它教她那么久，应该也渴了吧。

　　等它喝完水，顾芊芊兽语夹杂汉语比画着说：“濑泽，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黑狼点了点头。

　　顾芊芊踌躇了片刻，支支吾吾问：“濑泽，那个...你平日在哪...洗澡？”
　　夏天那么热，至少一天洗一次澡，再不洗澡，她感觉自己会变臭烘烘的，不好意思和它呆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