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顾菟子

13、第十三朵花

　　星期四，正好是十二月三十一号。

　　正好明天星期五，又是元旦，公司索性宣布加上元旦假期，不调休连放三天假。并且，只要做完了手上的事，可以提前下班。

　　看见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兴奋，闲暇时的聊天话题都变成了如何跨年。

　　安晚意没参与。
　　对她而言，这天和其他时候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都是一样过。

　　——

　　午间休息。

　　安晚意在食堂打了一份饭。她下班的时间有些晚，正好赶上了用餐的高峰期，食堂里挤满了人。端着盘子看了一圈，才找到一个人相对较少的桌子。

　　她走进后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对情侣。

　　男方叫张流，目前在市场营销部担任着一个小组长的职位，脸长得还行，就是眼里的倨傲破坏了气质。

　　据说他的舅舅是公司高层，关系很硬，他也十分引以为傲，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将舅舅挂在嘴上，算是公司里有名的关系户之一。

　　女方叫任敏，在安晚意刚进公司时同她有过过节。和张流交往后，又发现他是被安晚意拒绝过后才追求的自己，新仇旧恨之下，看安晚意十分不顺眼。

　　不想和这两人待太久，安晚意埋头吃饭。

　　此时，张流和任敏的话音落进耳朵。

　　张流腻歪道：“宝贝儿，明天你想怎么跨年？”
　　任敏想了会儿，摇头：“我没想好，你有什么主意吗？”
　　张流哈哈一笑：“能做的事有很多，看你怎么选了。”

　　安晚意感觉到张流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才开口：“最近游艇一直闲着没用，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海边吹风。我新订的跑车今天也到货了，带着你兜风也不错。当然，你想干别的也行，一切以你为主。”

　　安晚意落筷的速度变慢，说话就说话，看她干嘛。

　　任敏的嗓音里都是娇羞：“你对我真好。”
　　又是一道挑衅且得意的眼神。

　　张流将她搂进怀里：“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安晚意将筷子放下。
　　她彻底没胃口了。

　　没等她端起餐盘走人，就被任敏叫住了。

　　任敏好像才想起她在这：“哎，安晚意，你晚上准备和谁跨年啊？”

　　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安晚意平静道：“就我一个人。”

　　“这怎么行，还是找个人比较好。”任敏状似苦口婆心，“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再不找，条件好的可就全被其他人挑光了。”

　　“不说远的，就说今晚跨年，你一个人多孤单——”

　　“我吃完了。”安晚意径直站起身，打断她的话。

　　走出一段路，还能听见背后任敏对张流委屈地控诉：“我话都没说完她就走了，也太没礼貌了吧……”

　　安晚意顿了下，随即加快步伐，将话甩在后头。

　　——

　　只有一个人，安晚意也懒得折腾，往锅里煮包速冻饺子，再拿罐饮料，这就是她的晚餐了。

　　吃了口，叹气，饺子是猪肉玉米馅儿的，有她不喜欢的胡萝卜。
　　不能浪费食物，也懒得再煮。

　　安晚意打算将就着吃。

　　边吃边刷手机，发现微信有许多未读红点。

　　公司群里很是热闹，各种祝福语和红包层出不穷，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刷了99＋。

　　连沉寂许久的大学同学群也罕见的热闹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我感觉自己昨天还在为考试发愁，一转眼都步入社会好几年了。】

　　【是啊，大学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到现在还记得裴校草的风流事迹。】

　　【说起裴言川，当年哪个男生没在背后骂过他。现在可好，人家都成为国争光的世界冠军了，我还在混日子。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人家家世好，又有天赋，直接把我们甩出十八条街。】

　　【吃瓜，有谁知道他大五那年出国的原因吗？不是都准备保研了？】

　　【出国参加训练和比赛呗，要不然他怎么成了F1赛车手的。这方面还是国外的专业些。】

　　【你说的也对。】

　　裴言川的大学好友兼舍友江御冷不丁发了条消息：【我说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裴言川也在群里？】

　　裴言川十分配合地出来露了个头：【微笑】

　　霎时，群里一片死寂。

　　群里本就没多少人有裴言川的微信，这个号加群后从没发过言也没改群昵称，朋友圈又设置了权限，大家都把它忘记了。

　　有人没弄清楚情况，还在八卦：【对个屁，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一定遇到了什么感情上的挫折。】

　　群里没人敢接话。

　　半晌，才慢吞吞飘上来句：【第六感挺准。】

　　她还挺得意：【过奖过奖。】

　　安晚意痛苦闭眼。

　　发消息的人是她大学室友贺佳，为人办事妥帖，长得也漂亮。
　　只有一个致命弱点，爱八卦。
　　尤爱情感方面的，江湖人称浪里小黄龙。

　　大学四年的情分，让安晚意不忍心眼看着贺佳犯下。

　　她私聊贺佳：【裴言川在群里。】
　　贺佳：【啊？？？？】
　　贺佳：【熊猫头震惊.jpg】
　　贺佳：【！我这就撤回。】
　　安晚意：【来不及了……】
　　贺佳麻了：【不是，他怎么进来的？哪个浓眉大眼的背叛组织把他拉进来的？】
　　贺佳：【我严厉谴责这种叛徒！】

　　安晚意认真回想了下。
　　安晚意：【是你。】

　　贺佳：【…………】
　　贺佳：【没事了，我这就去道歉。】

　　夹个饺子放进嘴里，贺佳就来消息了：【阿意，我真该死啊！】
　　贺佳：【我今晚都得半夜起来扇自己两巴掌。】

　　看贺佳的样子：【他骂你了？】

　　贺佳：【比骂我更严重，我的良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QAQ】

　　安晚意：【啊？】

　　贺佳继续：【今天下午一位钢筋铁骨的女子落下了动感的泪水。】
　　贺佳：【（嘶吼）（尖叫）（扭曲）（爬行）】
　　贺佳：【浪荡者忠贞，家人们谁懂啊！！！】

　　不是很能懂她在说什么，安晚意沉默。

　　她看了眼新消息里的十几个感叹号，又觉得现在的贺佳也不需要她懂。

　　嗯，应该没什么事了。

　　——

　　吃完洗碗，将用物放回原位。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她母亲杨姝。

　　安晚意犹豫了一阵，到电话挂断前一秒才按下接听键。

　　杨姝嗓音里透着关怀：“意意，你最近还好吗？”

　　安晚意应了声：“还行。”

　　杨姝絮叨：“你爱吃的猪蹄早就买了，我看着隔壁老李家现杀的年猪，可新鲜了，保管好吃。还有你喜欢的砂糖橘……”
　　安晚意低声打断：“妈，我早就不喜欢这个了。”

　　话刚落，那边的声音顿时停了。
　　两边默默无言好一阵。

　　杨姝小心翼翼道：“你都一年没回过家了，你爸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念着你，我和你弟弟也想你了……“
　　“晚意，你今年过年回来吗？”

　　“……” 安晚意拒绝，“不了，我最近工作挺忙的，应该会留在公司加班。”

　　杨姝显然相当失落，但还是安慰道：“这样啊……我明白，工作要紧。”

　　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细细叮嘱安晚意：“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少熬夜，少吃点外卖，那些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不干净，工作也别太拼命。要是身体垮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安晚意低声应了：“我知道的。”

　　她听见电话那头，杨姝高声让安启年过来：“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和意意说话。”

　　安启年低声嘟囔了几句，最后还是老实接过话筒，问了句：“是意意吗？”
　　安晚意：“是我。”

　　安启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好好工作。”

　　安晚意“嗯”了一声，电话两端重归寂静。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好直接挂断电话。

　　让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电话里传来安启年局促的声音：“最近放假，你弟弟也在家，你们姐弟也很长时间没说话了，你要不要……”
　　安晚意毫不犹豫地拒绝：“别。”

　　话落，惊觉不妥。
　　这样的态度，未免有些太过伤人。

　　可张嘴，却被堵住喉咙。

　　描补的话在身体里转了两个来回，还是落了回去。

　　比刚才更压抑的死寂。

　　良久，安启年才道：“你要是没事就挂了吧。”
　　安晚意：“好。”

　　电话挂断，“嘟嘟”声在空廖的房间里回荡。
　　通话时长有十几分钟，沉默的时间超过了三分之二。

　　真是。
　　说不上有多难过，就是心烦。

　　空荡房间、黑沉夜色、窗口盛开的绚烂烟火。

　　都让人心烦。
　　烦透了。

　　安晚意：一拳打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