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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乌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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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稀这两天在整理东西准备搬家,因为她们公司的base最近搬去了杭州,而她也有了要在那扎根下来的打算。
其实她的东西并不多,甚至是少的,基本也都是一些老物件,但凌稀这人比较恋旧,想着整理整理到时候一并带上。
“这是什么?”尖锐的调侃声从凌稀身后传来。
凌稀顺着声音转过头来,注意力瞬间被好友手上的信封所吸引。
“老实交代,这是哪个小情郎送给你的?!”
“不过话说回来,啧啧啧,这年代居然还会有人写信?”金贝贝一边调笑一边扬着那封信,那模样仿佛像抓住什么把柄似的,看向凌稀的表情鸡贼且有些不怀好意。
凌稀瞥了两眼她手上的信封,当下皱眉认真思索起来,说真的,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房间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封信。
“你这什么表情?”
“少来!你可别告诉我这东西不是你的啊!”金贝贝显然不信,以为是凌稀在唬她,于是立马扬着信封小跑凑近。
“既然不是你的,那我拆了哦……”说着一边瞄两眼凌稀一边搓搓手准备拆信封。
“你请便。”凌稀的表情没什么起伏,仿佛就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似的这般随意。
“……”
然而这副无所谓的神情却让金贝贝停下了拆信封的动作,下一秒只见她直接把那封信往凌稀怀里一丢,摆摆手,一副我可承受不起的模样,“算了算了,给你拆给你拆,别是告白信,我胆小,我可不敢!”
“……”
凌稀倒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拿起那信封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信封颜色黯黄,封口上还贴着一张乌龟模样的贴纸,周遭散发着一股陈朽的气味,想来这东西也有些年月了。
见自家好友准备开封,一旁的金贝贝又立马凑了过来。
凌稀没再犹豫,转而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
这封信很长,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两页纸,讲述了一段独属懵懂时期的暗恋,落笔是在五年前,一个名叫沈执的陌生人。
“卧槽,这个叫沈执的男生暗恋了你整个高中,整整三年啊,凌稀,你真是好福气!”读完信,金贝贝这样嚷了起来,那不小的嚷嚷声也让凌稀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抿抿嘴,又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因为让她震惊的并不是有那么一个男生暗恋了她整整三年,而是这封信里提到的这个名叫凌稀的女主角并不是她……
书楷中学高一(12)班地理课代表凌稀……
这是谁?
凌稀是岸江中学毕业的,而且从高一到高三都是理科2班,至于地理课代表,那更不可能了,她是纯正的专项物化生的理科生。
“这上面写的不是我……”凌稀张了张嘴巴,最后慢悠悠吐了这几个字。
“不是你?!”金贝贝扩大音量,疑惑不已,“这上面可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
“我是岸江中学毕业的,从高一到高三都是理科2班。而你看,这信上写的凌稀就读于书楷中学,班级是高一(12)班。”凌稀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这上面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那就不得而知了。”
金贝贝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巴,这回轮到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那……那就是说……这封信不是你的!?”
“它的主人是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说完这话,金贝贝立马一激灵,“卧槽,这也太tm吓人了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凌稀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就是这样。”
“凌稀,你赶紧好好想想,这封信为什么会到你手上!你赶紧想想啊!”许是心慌,金贝贝开始晃起了凌稀的手臂,试图想用这样的方法让好友记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来。
“你别晃!别晃!头晕!我想想……”
这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心慌,凌稀也不例外,她现在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一时间没了想法。
“寄信的时间是在10年7月2号……10年7月2日……我在干什么……那时候我应该刚高考完……7月2号……暑假……对……高考完的暑假……我应该在练车……那个假期我没出过远门……信……信……”
凌稀嘀咕着,试图回忆起五年前的记忆。
“2号2号……我在干嘛……我在……2号……对了!那天我去考科目二!”凌稀如梦初醒,猛的拍起手来。
“你确定?”金贝贝持怀疑态度,这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了。
“对!没错的!我科目二挂了三次!我这辈子都会记得的!”凌稀精神起来,十分确定地点起头来,随后继续说道,“我记得那天我挺早出门的,因为教练说10点开考,早点过去还能模拟一次!”
“然后呢!信呢!信是怎么来的?”金贝贝追问着。
“别催啊!我想想!”凌稀继续回忆着,“那天我很早出门……信……信……对……好像……我印象里好像是有一个来送信的。”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信怎么到你手里来了?”金贝贝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这事也太梦幻了,甚至可以说有些玄幻,而八卦心极强的她恨不得立马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稀皱眉继续回忆着,“他应该是迷路了还是什么的,向我问路,然后……然后他好像问我认不认识凌稀……”
“再然后呢?”金贝贝催促起来,随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反问,“你说你是?!”
“不然呢……我确实是啊……”凌稀理所当然。
金贝贝:“……”
凌稀:“……”
“凌稀,你完蛋了!”
只见金贝贝摇摇头,一脸惋惜,“一段独属于青春期最美好的暗恋就这么被你给搅黄了!”
凌稀:“……”
而一旁的金贝贝仿佛还觉得伤害不够,继续开口,“要是因为你收错了这一封信导致这对璧人没能在一起,五年后的今天还分隔一方,那你的罪孽可就大发了!毕竟老话说得好,毁人姻缘如断人手足!断人手足如砍人老母!你完蛋了,你摊上大事了!”
凌稀:“……”
……
凌稀的东西并不多,两人仅仅收拾了一个小时左右就把所有东西都打包装盒了,而金贝贝也在忙完后吃了个便饭就走了。
在自家好友走后,凌稀又独自在房间里愣了好一会儿,虽然知道自家好友刚才的话语不过是玩笑与调侃,但她的话还是如根刺一般扎进了凌稀的肉里,让凌稀怎么思索怎么不得劲。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一向睡眠质量超级好的凌稀破天荒的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那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女孩疾言厉色不断质问她为什么要拿错自己的信封,导致自己有情人不能成眷属。
虽然看不清梦里这个女孩的面容,但凌稀就是能感受到她的愤怒,那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愤怒。
“不要……”
“不要!”凌稀挣扎着从睡梦中惊醒,她挺身坐起不断喘着粗气。
喘了好一会儿,在她终于感觉自己有些冷静下来的时候,这才微微侧过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
03:35
鸡都还没起,而她早没了睡意。
就这样坐在床上思索了不到一分钟,凌稀仿佛决定了些什么似的直接翻出手机跟她的领导周姐提了要休年假的事情。
至于理由,她随便找了个搪塞了过去。
九月于她们这个行业来说最是清闲,此时提出休年假老板也最是开心,所以凌稀也不怕领导不批准。
至于她为何火急火燎要在此时休息,原因也无其他,虽然她是个无神论者,也并不相信刚才梦里的那些事儿,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凌稀突然间就想知道这段故事最后的结局,她很好奇那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女孩最后知不知道有一个叫沈执的男生暗恋了她三年。
“结局到底是暗恋成真神仙眷侣还是埋在内心没了结果呢……”凌稀喃喃,她内心还是希望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孩能知道沈执三年里的暗恋的,毕竟信中的沈执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低喃的话语写了整整两页纸,不难看出其用情至深。
沈执如果一直暗恋到现在那也太惨了吧……
这一念头让凌稀不禁皱了皱眉头,有些替这个未曾谋面的男子感到惋惜。
怀着自己要去做一件大善事促成一段绝美良缘的心情,天刚亮,兴致高涨的凌稀就开车去了书楷中学。
她开车的技术很烂,半小时的车程硬是被她开了足足一个小时,期间又吃了个早饭,等凌稀开到书楷中学已经是七点半的事了,而此时也正是书楷中学走读生的上课时间。
凌稀本想趁着人多蒙混进去的,没想到门口的保安直接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住了她。
“小姑娘,你是干什么的?”
再正常不过的盘问却让凌稀莫名的紧张不已,只见她咽了下口水,随后开始心虚地背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稿子。
“大叔,我是书楷以前的学生,毕业了过来看看母校。”温吞的语气再加上乖巧的话语,凌稀觉得这保安大叔怎么该也会让她进去。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不行!”十分决绝的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凌稀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是书楷以前的学生,于是立马“解释”起来,“保安大叔,你可以查查,我叫凌稀,是书楷中学2010届高三(12)班毕业生,我身份证也可以给你看的……”
然而,饶是凌稀把身份说得如此准确详细,那保安也完全不愿意听她多解释,依旧是毫无商量的语气,“不行!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凌稀:“……”这什么破学校,想她岸江中学,只要是做了登记的,毕业了的学生可是能随意进出母校的!!
“李叔,她是我朋友,以前也确实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想着回母校来看看,您看您这边能不能方便一下!”
就在凌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细软的声音从她右侧传来。
顺着声音侧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身材高挑,唇红齿白的女子。
细细打量,只见那女子肌肤如玉,身着一身淡墨色旗袍,头发随意用一枚抓夹抓起,言行举止透露着端庄娴静。
出水芙蓉,江南美人。
这是凌稀看到她第一眼的心中所想。
而一旁的保安看到她更是直接咧开了嘴,立马变得慈眉善目起来,仿佛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都是凌稀的错觉。
“宋老师,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没事了!”
“……”这就是嘴脸!
凌稀瞥瞥嘴,不禁鄙夷起来。
“走吧!”见她发愣,那人又开口提醒着。
“哦……好的……”凌稀回过神来,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十分老实的跟着那名女子进了校园。
两人漫步走在校园小道上,终是凌稀没忍住先开了口,“刚才……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都进不来。”
那女子摇了摇头眉眼带笑,没理会凌稀的感谢,转而换了个话题,“你是2010届高三(12)班的?”
凌稀愣了愣,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巴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遇到“同班同学”来当面戳穿她吧……
见凌稀停下脚步迟迟没开口,那女子只是捂嘴轻笑了一声,“噗~别想了,我可不是你的同班同学!”
她又继续说着,“只是我老公是这个班的,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凌稀听到她这么说,不禁松了口气,正要开口问问她老公认不认识沈执,没想到上课铃在此刻响了起来。
“好了,我要去上课了,你就一个人在这慢慢逛吧!”
那女子十分自然熟地跟凌稀道着别,随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向教学楼的方向跑去了。
凌稀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离去。
与那女子分开后,凌稀没再闲逛,而是直接去了校务处,借着“凌稀”这个身份,再加上身份证姓名,压根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靠着找沈执有要紧事却联系不上他的借口,凌稀很快便要到了沈执的家庭地址。
他家在离这里三公里处的哲木花园。
凌稀紧了紧信封,随后按着导航驱车前往。
很奇怪,她明明是个局外人,这次来也不过是想把信还给沈执,再解释一下五年前的误会,但此刻她却紧张得有些发抖,仿佛自己是那个当事人一般……
在去沈执家的路上,凌稀设想了见面后的各种可能性以及自己要如何跟陌生的他解释五年前那场乌龙。
然而当她真正站在沈执家门口的时候,她承认自己还是紧张了。
还没等她敲门,门就自动打开了。
“你哪位?”低沉的声音传来。
凌稀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莫约二十岁出头的男子,他生得十分好看,俊俏中透着文雅,凌稀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样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是再好不过了。
“小姐,请问你找谁?”许是凌稀在发愣没回他的缘故,那人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啊……不好意思啊……我……我找沈执……请问他在吗?”凌稀顿时反应过来,瞬间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花痴,随后尴尬地挠起后脑勺。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沈执开口,眉眼带着些许疑惑,在他的记忆里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印象。
“你就是沈执?”凌稀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么简单就被她找到了信中的男主角。
“嗯,我是沈执。”沈执很有耐心地又应了一次。
听到肯定的答复,凌稀当即抿了抿嘴,深呼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下气,随后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沈先生,可以……聊聊吗?我找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沈执一愣,没同意也没拒绝。
凌稀紧了紧口袋里的信封,继续开口,“是一件真的很重要的事!希望你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思索了片刻,沈执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随后开口,“抱歉,这会儿我确实是还有些事儿。”
就在凌稀觉得没有希望了的时候,他又再一次开口了,“要不下午吧!”
听到这个回答,凌稀立马喜笑颜开,“好!我都有时间的,看你这边什么时候方便!”
“那下午三点吧!”沈执顿了顿,“楼下正好有家咖啡馆。”
凌稀立马应了下来,“好的好的,到时候我在那等你!”
“嗯。”沈执没再多说什么,点了个头后就匆忙离开了,看来真的有很要紧的事。
……
虽然约的是三点,但是凌稀两点就到那家咖啡店了,趁着沈执没来的功夫,她又跟金贝贝发起了微信。
【菜了吧唧的瓜】:我今天去见沈执了。
对面很快回复了过来。
【傻了吧唧的狗】:我靠我靠我靠!!!我说你今天咋没来上班呢!原来暗戳戳搞这呢!话说怎么样了?!
【菜了吧唧的瓜】:还没聊上。
此刻凌稀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儒雅的男子,早上短暂的接触让她对沈执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不禁帮他说起话来。
【菜了吧唧的瓜】:不过我感觉这沈执是个专一的,估计还没告白呢!反正我早上去的时候他是一个人。
【傻了吧唧的狗】:高中三年再加上现在五年,卧槽,那就是暗恋了八年?!
【菜了吧唧的瓜】:这样算算是的。
【傻了吧唧的狗】:我靠,这什么玛丽苏剧情啊,我这土狗太爱看了!!!!!!!!
对面仿佛很是震惊,连发了七八个感叹号。
两人之后又掰扯了会儿,在凌稀跟金贝贝换了三五个话题又续了三杯咖啡后,沈执终于来了。
“让你久等了!”沈执很有礼貌地朝凌稀点了个头,随后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接着又点了一杯冰美式,一套动作不慌不忙,很是儒雅。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来。”虽然凌稀等了一个钟,但这种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嗯。”
等冰美式上来,沈执也很直接,不兜什么圈子,上来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早上说的很重要的事是……”
凌稀也不矫情,下一秒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信封,“诺,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沈执看了眼递过来的泛黄信封,并没有立马去接,转而有些疑惑,“我的东西?”
凌稀点头,随后耐心地向他解释起来,“这是你五年前寄出去的那封信,邮递员弄错了地址寄到了我家,昨天我整理房间的时候才看到,现在物归原主。”
说着又把信封往前递了三分。
沈执还是没接,转而低下头仿若在思考,过了大概三十秒,他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轻点了下头。
“看来你记起来了!”凌稀见他盯着封口处发呆,以为他是在怪自己私自拆了他的信件,于是立马解释起来,“我以为是我的信才拆的,抱歉啊!”
沈执摇头,神情未变,“没事,我只是在看封口处的贴纸,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听到他的话,凌稀瞥了眼封口处小乌龟样式的贴纸,又联想到昨天看的这封信里的内容,不禁多了两句嘴,“很少会有人喜欢乌龟的。”
顿了顿,随后又自顾自说着,“不过喜欢乌龟也挺好的,这动物长寿!你们当时文旦晚会那只乌龟现在应该还在吧!”
凌稀说的这事是信封里提到过的元旦晚会,当时高三(12)班表演的小品中有一只乌龟,那只乌龟是那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女孩从家里带来的,表演结束后便送给了沈执,为此沈执用了几百字的笔墨表达了自己收到那只乌龟时的兴奋。
坐在凌稀对面的沈执并没有立马开口,而是在抿了一口冰美式后,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不好意思,太久远了,我忘了。”
凌稀的表情一滞,愣在当场。
她抬头看向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只见面前的人轻皱了下眉头,眼底有些迷雾,事实好像确实如他所说,他忘了这件事……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起来。
许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凌稀开始打起了圆场,“都五年了……忘了也是理所当然……正常正常……”
说完立马抿了口咖啡掩饰自己慌乱的内心。
“嗯。”沈执轻轻嗯了一声,倒也没再解释什么。
见沈执没有聊下去的意思,凌稀脚底抹油准备开溜,“我还有点事儿,物归原主,那我就不打扰了!”
“嗯。”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
正要把信件往前递的间隙,凌稀却在此刻突然注意到了沈执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凌稀喃喃,愣在当场。
沈执又抿了一口冰美式,低头瞥了眼无名指上的戒指,点头,“嗯,如果可以,帮我把这封信处理了吧!”
说着把信封往凌稀的方向推了推,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那时候不懂事。”
凌稀看着那封信又是一顿,她突然想到在信的最后,沈执写道:山野千里,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现在到头只是一句不懂事,有些讽刺。
凌晨三点,凌稀还是没能睡着,此时,在她的枕头右侧放着一封泛黄的信件。
本来这事儿算是解决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但是,凌稀觉得,自己比昨天更烦躁了……
在沈执说出自己不懂事这话的前一秒,凌稀还是以为沈执跟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在一起了,再不济也是暗恋未果,但当她知道信件里如此真切且信誓旦旦许诺下的暗恋却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里稀巴烂了,并且男主人公还说他已经忘记了这些事,以前的种种都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凌稀突然有些自闭,甚至还有些她自己也不知原由的生气。
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生气,但是在看惯了老一辈一生一世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恋爱观后,凌稀发现自己有些落后于现代快餐式的爱情观。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揣着那封信仿佛执念一般又去了一趟书楷中学。
与昨天一模一样的套路,凌稀又得到了“自己”的地址与联系方式,她决定去看看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是否得到了幸福。
那女孩跟凌稀家是同个片区的,也难为五年前的邮递员会找错地。
当凌稀捏着写着地址的纸片站在女孩家门口时,当下皱着眉头又核对了三遍。
乔里2-25幢-1号院
没错是没错,但是……
“你又去赌了,是不是?”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赌了?”
“我卡里的钱呢?我的钱呢?你是不是又拿我的钱去赌了?”
“你别什么都赖我,我怎么知道你的钱啊!呵,我看是你自己什么时候去赌输了,现在想赖到我的头上!”
“你别想抵赖,就是你就是你,把我的钱还给我!还给我!”
“找不到钱赖我,我看你是真的有病!赶紧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凌稀站在门口,听着从二楼传来的声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
在纠结了几分钟后,她还是选择了敲门。
“谁啊?”
在凌稀敲了几下门后,房间里传来越来越近的女声,“来了来了,大清早的,谁啊?”
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莫约五十岁出头的女人,她穿着农村妇女最常见的一身碎花,此时她正皱着眉头瞪着凌稀,眉间满是不耐。
“你谁啊?”在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凌稀几番后,她开口了。
凌稀有些局促,“你好,我来找凌稀。”
听到凌稀的话语,那妇女显然一愣,在反应了两秒后,立马心虚地摆摆手就要关门,“什么凌稀啊,不认识不认识,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凌稀见她过激的反应,立马用手抵住了要关上的大门,肯定着,“不,你认识!你是她妈妈?”
见凌稀如此肯定,那妇女的眼神更是四处躲闪,嘴里念叨着,“她是我妈!”
“先说好啊,我可没钱!要是她欠你钱,那……那我也没办法!”
凌稀皱眉,“欠钱?”
听到钱的字眼,那妇女自顾自又激动了三分,“这人都没了,还给我留了一身债,我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凌稀抓住重点,“人没了?”
本是疑惑的话语,但被那妇女理解为了凌稀不信任自己,于是立马手脚并用地解释起来,“对啊对啊,她呀,早在五年前就死了,癌症,你知道的,那种东西可吓人了,发现不到两个月人就没了。”
说着说着,仿佛说到了她气愤的点上,只见那妇女皱着眉头继续说着,“我都跟那死丫头说了,癌这东西啊,治不好的,她弟弟也要读书,叫她别浪费这个钱,她非不听,还说什么她不甘心,也不知道最后她问谁借的钱,借了有多少,你看,现在好了,这债主找上门了,我还要给她收拾这烂摊子,有这种女儿我真是造孽啊!”
那妇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房间里走去,独独留下凌稀一个人愣在原地,半天也没消化完这些话。
等凌稀回过神来已经是三分钟之后的事了,足足三分钟,她还是没能明白这些话为什么能从一个母亲口中说出来。
母亲不给钱治病,自己要到处筹钱,那个女孩当时该有多绝望啊,凌稀想象不出来。
“我们家一穷二白的,你也看到了,真没什么钱给你!”见凌稀还站在原地,凌母以为她是因为没要到钱而不肯走,于是又接着说道,“反正我是一分钱也没有的!”
那模样颇有点没皮没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凌稀没有答话,她扫了眼四周,父母好赌,重男轻女,不给亲生女儿治病反说她浪费钱,开口闭口都是钱,这样一个家庭,凌稀很难想象在这住上一天是什么样的感觉,而那个女孩还住了整整十八年。
“我是凌稀的朋友,这次来也只是想来见见她。”凌稀顿了顿,没什么好语气,“至于钱,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一听凌稀不是来要债的,凌母立马换了副嘴脸,“你早说不是来要债的啊,可吓死我了!这几年我老担心那死丫头的债主来找我要钱,害得我啊,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你说她这是人死了也不让我安生啊!”
凌稀没有答话,转身就准备离开,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了。
“哎,你等等你等等。”凌母见她要走,又立马叫住她,“你刚才说你是那死丫头的朋友是吧!”
凌稀顿住脚步,不耐地“嗯”了一声。
“既然是她朋友,楼上有一箱她以前的东西,你看你要不要……”凌母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话外意思明显,这东西她不想留了,让凌稀带走。
凌稀皱眉,瞥了她一眼,她可不认为眼前这个女人会主动留下这些东西,还留了五年。
“你没丢?”凌稀冷笑。
提到起事,凌母眼底又满是嫌弃,“这死丫头死前反复跟我说不能丢不能丢,居然威胁说要是我把这些东西丢了就化作厉鬼缠着我,真是活见鬼,居然有这么诅咒自己亲妈的!”
而后又继续补充着,“说什么要是有人来找她,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就是因为她那一句话,那堆垃圾我放了整整五年,今天终于可以拿走了。”
嘀嘀咕咕继续抱怨,“本来房子就不大,还要放这些东西,真的是太占位置了!”
凌稀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她只能说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爆粗口得益于这二十年良好的教育。
那堆东西并不重,一个普通化妆盒的大小,与凌母所说的“占位置”更是相差甚远。
凌稀取完东西,一刻也没多呆,直接回了车上。耐不住好奇,她在车上就直接打开了盒子。
入眼的便是好几本笔记本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凌稀翻阅着这几本笔记本,发现这些全部都是日记。
2007.9.1 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校服,只是一眼,我的心就稀巴烂了。
2007.9.31
身高原因,我坐第一排你坐最后一排,你为什么这么安静啊……
2007.10.8
你还是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也还是没有加上你的联系方式……
2007.10.25
今天你上讲台订正错题的时候忘带笔了,我借了一支笔给你,你说了一句谢谢。
两个字让我开心了一整天。
2007.11.30
元旦汇演我跟你居然分到了同一组!!啊啊啊啊啊!!!不敢相信这种好事居然有一天会落到我的头上!!
2010.1.1
元旦汇演,我从家里带了只小乌龟,借着表演搭档的由头送给你了,你好像很喜欢,说要把它带回家去养。
看来你很喜欢乌龟啊!
凌稀一页一页翻看过去,日记从2007.9.1一直到2010年,最后一篇日记定格在2010年8月1日。
2010.8.1
你还好吗?我好像要撑不下去了,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沈执,有一天你会来找我吗?会看到这篇日记吗?会忘记我吗?
每日不落,一千多篇的日记,把家庭琐事的委屈和青春期懵懂的心事娓娓道来。
凌稀放下日记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呆坐在驾驶座上,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所以那个女孩拼尽所有都要把这些东西留下来是期盼有朝一日沈执能看到这篇日记……
所以……这是双向暗恋……
在信息极为封闭的零几年,书信和日记作为唯一载体记录了两人懵懂而又美好的心事,可又因为信息的封塞与一系列的意外,两人都没能知道对方内心的想法,明明是双向暗恋,却最终得到这样的结果,饶是身为局外人的凌稀,都为他们的爱而不得而觉得惋惜。
凌稀再见到沈执是在三个月之后,在她自己的母校——岸江中学
那时沈执挽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凌稀一眼便认出那女人就是当时帮她跟保安求情才让她进入书楷的“宋老师”,那个举止透露着端庄娴静的江南美人。
三人都默契地只点了个头,毕竟也不算熟。
十二月,台州难得下了小雪,浅冬薄念。
凌稀,你看你喜欢的小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