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合集[单元文]》昏烛

41、选择

　　医院。

　　俞星洲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顶，空气中难掩的消毒水味揭示他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小星。”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机械转头，是向晚。向晚满是担忧地看着俞星洲，她接到向景南出车祸的消息以后马上赶往医院，没想到还没松口气，俞星洲也进了医院。

　　“向景南呢？”俞星洲平静地问。

　　“没事呢，他一点事都没有，好好的呢。”向晚轻声哄道，“等景南醒了我说他，让我们小星担心了。”

　　她眼底闪过狠色，还是没拦住消息。到底是哪一家媒体把消息泄露出去？但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车祸这件事向景南还醒着的时候第一时间让人封锁消息，尤其强调不能够让俞星洲知道。向晚对此理解，赶到的时候接手后续，没想到消息还是露了出去，而且还让向景南最想隐瞒的俞星洲知道了。

　　听到向景南没事，俞星洲强行提起来的气慢慢散出去，感知回归，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与久久散不去的后怕。

　　“他在哪里？我去看他。”哪怕是向晚说向景南没事但没有自己亲眼看到，俞星洲不可能安心，他得自己亲眼确定向景南没事才行。

　　“好，我带你去看。”向晚不拦，心不安，怎么也不会好好休息的。

　　俞星洲的心在看到向景南那一刻终于落在了实处，向景南没事这才变成清晰的认知进入俞星洲的脑子，眼眶有些热。

　　“医生说了只是有些挫伤和轻微的脑震荡，好好休息就没事的。”向晚自己也有些后怕，幸好没出大事。

　　事故判定货车司机全责，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行车时突然视线不明导致了脱轨撞击发生。这场交通事故虽然看着声势浩大但是幸运的是没有出现任何重大伤亡，这也多亏了司机临时反应够快，最大程度地避开了撞击。

　　“向姨，麻烦您去查查车祸背后有没有人。”俞星洲声音很平静，只有从他紧紧握住向景南的手才能窥探出他内心的几分真实。

　　“嗯，那景南就拜托小星你照顾了。”向晚给两人留出空间，退出了病房，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

　　空气之中只剩下寂静。

　　俞星洲轻轻把脸贴在向景南手腕内侧，蹭蹭。闭上眼感受向景南的脉搏，一遍又一遍地确定向景南还在他身边。

　　上辈子没有向景南的记忆抑制不住地唤起，一点一滴变得清晰，好似他从未走出那一场噩梦。

　　华苑一下变得冷清，俞星洲游魂一般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面的游荡。明明处处都有两人一同生活的痕迹，好像下一秒向景南就会推门而入，但是俞星洲在向景南的房间等啊等等啊等......

　　后来俞星洲把自己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分昼夜，不吃不喝，继续等待。

　　直到门被破开，俞星洲期翼地看向来人，上一次向景南也是这样找到他，把他拽回人间。只是——门开的瞬间，俞星洲的眸子又灰暗了下去，不是向景南。

　　也不可能是向景南了。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向景南离开了他。

　　向晚拿恨让自己站起来，也让俞星洲站起来。

　　少年才懵动出生的心动被死亡无情斩断，再也没有继续的可能。只有恨怎么能爱人呢？恨是滋养不出爱的花。

　　就那一次俞星洲为了向景南颓废，此后俞星洲再没提起过向景南。他搬出了华苑，再也没回去过。和过去作了决断，俞星洲和向景南被留在里面，俞星洲对向景南才萌发的爱算作陪葬一同留在其中。

　　重见天日的是一只被恨操纵的怪物，因为爱只会让他变得软弱。

　　俞星洲在生意场上不仅是没有天赋，可以算得上是笨学生，报复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从面无表情到谈笑风生，真实的俞星洲被自己抛弃，他终于成为了让人忌惮的俞总。

　　可是在每一个呼吸的间隙，俞星洲还是会想起向景南，这些想念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星星点点的爱意还没来得及积攒就被情绪的主人暴力驱除抗拒，他在抗拒爱向景南。

　　一个人活着并不难，怎么都能活下去。

　　这是生存的本能，一份无望的爱会让他绝望，让他懦弱，让他没办法抵抗任何风浪，自愿溺亡。

　　那些日子细想好像有所差别却又千篇一律。

　　直到俞总的责任完成，他违背了对向晚的约定。压抑多年的俞星洲还是冒出了头，他悄悄去了墓园，去见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真的爱了向景南好多年。

　　哪怕强制让自己忘却，可他所有的行为动力的源头全是为了给向景南报仇，怎么可能忘记。失去向景南的俞星洲只有在想起向景南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在活着。满是煎熬的日子千篇一律，灵魂中仅存的光点全都是对向景南的爱。

　　他放弃抵抗，自愿溺亡在那一场大雨之中，放任压抑多年的爱肆意漫延，随着雨一同落下。落入泥土，往下渗入，期待下一辈子的春天可以开出花。

　　懵懂稚嫩的喜欢在长久的压抑之中不断向下生根生长，变成了爱，成为了俞星洲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向景南站在雨中，看着那个靠在他墓碑上的消瘦到不可思议的人。

　　雨避开他，透过他的灵魂，他却觉得自己湿了个透彻。

　　他以灵魂的姿态走过了属于俞星洲的他所不知道的六年，看他放在心尖的宝贝因为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巨大的后悔淹没了向景南。他后悔了，他应该在886找上的他的那一刻就签订契约，坑蒙拐骗也好强制逼迫也罢，用尽手段千方百计把人划到自己的领地，打上自己的标签再贡献自己的灵魂。

　　886不知道向景南心中所想，它还是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疑惑地说：“我那时候才捕捉到俞星洲对你达标的爱意能量，成功绑定开启任务。”

　　886真的不懂，向景南完成与主神的交易用了一年的时间，交易的具体内容886并不知道。交易完成后886开始尝试绑定俞星洲。可由于俞星洲身上能够捕捉到的他对向景南的爱意却迟迟不到绑定的标准。

　　它留在俞星洲身边，但从没在俞星洲身边观察到任何与向景南有关的东西，它一度以为俞星洲已经不爱向景南了，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成功绑定新宿主。

　　直到俞星洲去向景南墓地的那天，爱意能量不仅仅是达标，而是达到了886见过的峰值，已经超过了测量的阈值，886也不知道究竟达到了一个怎么样的量。

　　它不懂，为什么一个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出这么剧烈的测不出的爱。

　　像是平静的火山突然喷发一样震撼。

　　“谢谢。”这一声感谢近乎气声，向景南是想摆出一个好看一点的表情显得他的感谢足够真挚，可是他做不到。

　　数不清的情绪占据着他，尽数化为对俞星洲的心疼。

　　向景南在生死之间知晓了自己对俞星洲心思，情感与理智之间博弈，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如果他答应了契约，那么他活下来的代价是俞星洲这辈子和他绑定，只能爱他，这对俞星洲不公平。

　　俞星洲才十九，他以后可能会有更精彩的生活，遇上自己心动适合的人。而他的身份是俞星洲最亲近信赖的家人，所以向景南没办法答应。

　　他做不到逼迫俞星洲去爱他，只是想象俞星洲可能会厌恶他，就足够让向景南生出退意。可能成功就可能失败，而任务失败的后果是回到原点，那么他会再一次面临死亡，这对俞星洲是二次更深的伤害。

　　所以他做了交易，争取到主神最大的让步，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俞星洲。

　　他的死亡或许会让俞星洲一时痛苦，但是他还年轻，他的时间还很长，俞星洲总有一天会走出死亡的阴影，过上自己的人生。如果俞星洲走出了他的死亡，那么向景南就会真正死亡。

　　但也有一种可能，俞星洲需要他，那么他就会回到俞星洲身边。

　　这是当时的向景南能够做到的对俞星洲最好的选择。这是最冠冕堂皇的说法，阴影之中也存在着他的逃避软弱，做不出选择，所以把选择交出去。

　　俞星洲选择爱向景南。

　　他比向景南想象中要更勇敢。

　　向景南痛苦，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是他导致了俞星洲六年的艰辛痛苦，这无法否认。俞星洲回来他身边时他却忘记了，俞星洲的爱炽热滚烫，他却不敢去看不敢相信。

　　这份包涵着无数苦楚挣扎生出的爱不应该被辜负。

　　“星星，我爱你。”向景南走到俞星洲身边，徒劳地想要为俞星洲挡住连绵不断的雨。

　　晶莹的雨落在俞星洲脸上，那是属于向景南的泪。

　　俞星洲似有所感地睁开眼，抬手抚上自己眼角出的一滴水珠。是他哭了吗？不然为什么他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

　　抬眸，天空仍旧灰暗，只有雨。

　　噩梦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他希望这场梦快停下，他想回去了，回到向景南身边，这一次无论向景南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向景南跑了。

　　雨渐渐停息——

　　俞星洲睁开眼，眼角湿润，那是梦中不绝的雨。

　　“星星。”温柔熟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俞星洲没说话，他深深地看着病床上醒过来的人。

　　裹着纱布，脸色苍白，比平日多了两分狼狈，可还是很帅，让人心动，俞星洲想。

　　“俞星洲。”

　　“嗯。”

　　“我爱你。”

　　不知道俞星洲反应过来没有，只是变得呆呆的。

　　“我爱你。”向景南重复，他拿出手中的礼物，心中忐忑，希望这份礼物会被接受。

　　一个红丝绒的盒子，方方正正，不大。很容易就能够让人猜测到里面是什么。

　　嗒——

　　两枚铂金的素戒闪烁着耀眼的光。

　　不难猜的谜底揭露。

　　“这一次的礼物希望没有送错。”

　　“俞星洲，你愿意让向景南爱你吗？”

　　“向景南一定会很爱很爱很爱你，不会让你再受一点点委屈，我保证。”

　　俞星洲的眼泪啪塔啪塔地往下掉，委屈让他没办法停止。向景南慌得不行，“不喜欢吗？”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们换一个你喜欢的。”向景南把戒指丢去一边，把人往怀里捞。反正不喜欢的只可能是戒指，不可能是他。

　　这下轮到俞星洲急了，着急去找不知道被丢去哪的戒指，但是他动作哪有向景南的快。向景南像没受伤一样，把人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向景南，戒指......”话音未落就被向景南吻住了，这个吻温柔极了，好像他抱着的是个脆弱的水晶。

　　委屈在温柔的吻中得到安抚，俞星洲主动张开口，接纳入侵者。灵魂得到安定，错过的遗憾在此刻得到弥补。

　　向景南爱他。

　　心意相通的吻总是更加的缠绵悱恻，能甜出蜜。

　　“向景南......”俞星洲软绵绵的，身体是，声音也是，他有点害羞，但是还是亮晶晶地看着向景南问：“你这算是求婚吗？”

　　“不是。”向景南揉了揉俞星洲的眼角，眼角绯红更甚。

　　俞星洲有些不开心，还没来得及表示，就被一个落在眼皮上的吻止住。

　　“俞星洲，争气点，这样的求婚就算是我也不能答应。”向景南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不知不觉亲了好多下，多到俞星洲都要伸手拦住向景南这个亲亲狂魔。

　　黏黏糊糊地小声回答：“如果是你的话。”这样的求婚他也是愿意的。

　　修长白嫩的手对着向景南，无声讨要戒指。

　　“俞星洲，你愿意做我的爱人吗？以后结婚过一辈子的那种。”向景南问，但是人抱得更紧了，这哪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愿意的。”

　　俞星洲笑得眼睛弯弯，里面藏着最闪烁的星星。

　　十指紧扣，嵌合的恰好。属于不同两人的食指上都出现了一枚铂金素戒，这代表他们是彼此想要结婚的爱人。

　　从今天起，俞星洲和向景南成为了彼此最亲爱最亲爱的人。

　　他们之间一直是最亲爱最亲爱的人。

　　[滴——任务完成。]

　　机械声落，后面是886开心的声音:“任务完成!宿主再见啦～以后一定要幸福哦～”

　　两人都听到了声音，默契在心中道谢，一同目送一团白色光晕飞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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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在这完结～后面写他们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