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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叶春深随即松开双臂,侧身向后一步,引荐身后之人。“母亲,这是我在京城的至交好友,冯兄。”

      “冯稹见过固北公主。今日特受叶节使之托,送少主回府。”

      从叶春深身后走出一个穿着武官绣衫的男子,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躬身行了一个固北公主极为眼熟的叶家军的礼节。

      “公主金安。”

      虽然在叶春深口中是“至交好友”,实则从面相来看,他与叶春深是截然不同的人。

      叶春深的神情总是谦和,温润如玉。

      而冯稹,明明笑着,脸上却有一种冷相,一旦敛眉,眉眼更是冷厉如剑锋,仿佛天生就是要舞刀弄枪,杀人夺命的。

      虽是头一次见,固北公主却觉得他眼熟。

      她细细看了冯稹几眼,道:“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你是冯凭的儿子?”

      她嫁入中原多年,汉话已说得很好,只是言谈举止并不周全,有时是刻意为之,有时只是随心之举。

      叶春深知道母亲言行与汉人迥异,担心冯稹误会,正要插话,却听身旁人已恭谨作答。

      “正是。”

      冯稹略一颔首。虽姿态谦逊,表情却并不卑微,兼之身量高大,眉目舒展,与叶春深站在一处时,明显让人觉出他年长几岁。

      固北公主无视了儿子在一旁略有不安的神情,又问:“你是长子还是次子?”

      “次子。”冯稹略一停顿,道:“家兄已过世多年了。”

      “何时的事?”固北公主语露惊讶,并不似作假。

      “是我八岁那年……距今已有十二年了。”

      固北公主的眼神一软,话音也低了。“竟是中原人说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

      冯稹抬头,脸上竟然带着轻微的笑意,说不清是什么含义。

      “先父母也是同一年同一日过世,未有哀伤的机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算是言谈无忌的固北公主也难得语塞,半晌,讷讷道了句:“节哀。”

      “谢过公主挂念。”

      冯稹仍是淡笑着,看不出心绪。

      一旁叶春深早就悬了半天的心,见谈话陷入僵局,连忙插了几句,又从钱叔那里偷偷拿了些银子还给冯稹,看他上马离去后,这才陪同母亲进了节使府的大门。

      叶家家主叶平峦驻守凉州多年,节使府早已不是当初简朴潦草的模样。更何况此处山高皇帝远,规制形同虚设,单是那足以跑马的前庭,就让京城的高门大户望尘莫及。

      到了后院,更是别有一番天地。虽不比中原推崇的雕梁画栋、奇木怪石,却也有自在山水,别有一番开阔意境。

      少顷,至一偏院,固北公主命下人都散了。

      没有外人在,叶春深这才亲昵地挽上母亲的手。

      母子二人走向更深的内院,边走边闲谈。

      “我的乖儿。”

      没走几步,固北公主忍不住停下来轻抚他的脸,肩头,臂膀。“竟长得这样高了。”

      叶春深当初离开凉州时刚满十二岁,如今虽未满十七,身量已比离家时高出许多,即便是方才站在冯稹身旁,也只略矮了几分。

      叶春深乖顺地低下头来让母亲抚摸发顶。

      “是长了不少,只是比起父亲还是要差一截呢。”

      固北公主的手一顿,面色也淡了几分。“你还小,以后会比他高的。”

      叶春深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不悦。“母亲又和父亲置气了?”

      固北公主轻哼了一声,顿了顿,轻声抱怨道:“他不让我去城门口接你。”

      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异族公主,在自己儿子面前却流露出少女般的小脾气。起了话头后,又忍不住控诉起丈夫来。

      “说我带人出城,兴师动众,会引得百姓不满。可他不想想,他带着卫兵在凉州城中横冲直闯时,怎么就不算兴师动众?儿子回家,他自己不去接就罢了,连我也要拦着。”

      叶春深不得不替父亲辩解。

      “这几日将降雪,父亲也是怕母亲出门受冻。再者说,父亲不是托了冯兄代为迎接?冯兄和守城军士熟识,我一路回来都未曾受阻,多亏父亲的安排。”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固北公主似对丈夫积怨已久,平日里不曾在书信中赘言的话,总算有了机会倾诉,并不打算停止。

      “这几年也不许我去京城看你,书信也要过一道他的手才拿给我。”

      “平日里也总是对我管东管西,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

      “马场的马儿都比我自在!”

      叶春深原本还有些担心父母不睦,听着听着却笑了起来。

      “父亲确实谨慎,不过也是身在其位,不得不顾虑良多,还请母亲多体谅体谅吧。”

      固北公主垂头不语,半晌,才道:“我已体谅很多年了。”

      她方才埋怨丈夫时字字铿锵,唯独说这句话时,声音轻了许多。

      叶春深没听清楚,可是不等他问,固北公主又已改了笑颜。“不说这些了。你回了家,以后我想什么时候见你,就能什么时候见你。”

      说话间,两人已至公主的居所。

      叶春深原有自己的院子,可是母子久别,一时说笑,一时落泪,谈起话来便忘了时间,在固北公主院中留到了月上时分,直到有婢女轻叩房门。

      “公主,节使大人来了。”

      不等屋内人稍作整理,门口已出现一个高大黑影,将屋外月色结结实实遮去大半。

      叶春深急忙掀开帘子,走出来行礼。“父亲。”

      叶平峦半生戎马,体格极为健壮,往屋内一站,令这间宽阔的内室顿生逼仄之感。

      他扶起了叶春深,淡淡道了句:“一路辛苦了。”

      说辞与管家的钱叔别无二致,语气甚至还更寡淡些。

      同样是阔别经年,这对重逢父子的对话却极为简洁。叶春深拘谨,叶平峦则少言,不咸不淡往来几句,便语意滞涩。

      在父亲面前回话时,叶春深一直低着头,只是这干巴巴的对话总不见结束,忍不住抬头窥探,却发现父亲虽在和自己说话,视线却一直看向内室。

      叶春深突然了悟,忙道:“时候不早,父亲早些歇息,儿告退。”

      又转身掀帘,笑着朝公主轻声道:“儿明日再来给母亲请安。”

      脚步声渐远,房中安静下来。

      面容娇艳的异族公主坐在床头垂首不语,一只宽厚的大掌搭上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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