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炮灰救不了黑化男主》鹿茵衫

2、见面

　　回到自己住的破草房时，其余人都已经坐在床上运功修炼，黑夜里一片死寂。

　　弟子们的住处就是这些木头和茅草拼凑而成的小屋，简陋至极，每间挤着八至十个人。蒲饮香尽量轻手轻脚地爬到自己睡的地方，靠着墙缓缓坐下。

　　“你刚才去哪了？”

　　耳边忽然传来女孩压低的声音，是坐在她身侧的苗儿。

　　“师尊让我明天去给大师兄送药。”她言简意赅地回道。

　　“什么？”

　　苗儿忍不住惊呼，同时旁边一阵窸窸窣窣，显然是其他听见这句话的人扭头了。

　　“那你的修炼……”苗儿想说什么，却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没事的，还有半年呢，而且我感觉我已经快突破炼气上层了。”蒲饮香笑了笑。

　　“是吗？”黑暗中又传来一道干巴巴的声音，她听出这是那位叫单芳的女孩：“你还真够豁达。”

　　蒲饮香不置可否。几乎没人会像她这样毫不避讳地透露自己的修炼进度，毕竟在这里，境界就等于性命。

　　苗儿不说话了，叹了口气后继续沉浸在修炼中。

　　蒲饮香却再次开口道：“欸，你们见过大师兄吗？”

　　“当然没有。”苗儿瞥她一眼：“我们这间屋子没人给大师兄送过药。”

　　“二房和四房有人送过，你可以去问她们。”名叫晓妹的女孩插嘴道，“但她们不一定愿意告诉你。”

　　这样的破屋一共有十间，男女各五间，按年龄大小排序，最小的都住在一房，最大的在五房。蒲饮香就在五房，她们都是即将满十八岁的女孩。

　　“他……应该不会很可怕吧。”晓妹有些犹豫道。

　　“可怕不可怕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单芳语气刻薄：“又不是你去送，再说，送个药罢了，之前送的人不都好好的？”

　　蒲饮香闻言笑道：“我就当你在安慰我了。”单芳话里总带刺，但却从来没真正伤过谁。

　　女孩闻言轻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似乎是拒绝再谈。

　　“我出去找找灵果。”蒲饮香交代一声便起身离开草屋，既然她们不清楚，那还是照例出去转转吧。

　　怪物除了每天早晚会看着弟子们练功，其余时间都见不到人，更不管他们，因此师门内其实没什么规矩，弟子们在山里可以自由活动。

　　至于擅自下山？周遭围绕的大雾足以断绝一切念想。别说踏进雾中，只要靠近被雾气舔到，整个人就会瞬间被拖进去，随着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撕扯声，就连一片衣角都无法留下。这是蒲饮香原身凌乱记忆中尤为深刻的画面。

　　这里唯一有能力进出浓雾的只有怪物，毕竟他每年都要带一批新的孩童上山。只是成年后所谓的“出师下山”恐怕并不比被浓雾吞噬好到哪去。

　　山上有些蕴含灵气的植被，有的可以提高修炼速度，有的可以用于疗伤，有的可以直接增长灵力，但总的来说，作用都不甚明显。要么这座山原本就很贫瘠，要么真正的好东西都在怪物手里。

　　蒲饮香打开面板，盯着其中一行蓝色小字出神：

　　敛息符（中级）：可屏蔽自身气息，抵御金丹修士探查。
　　时效：04：00：00

　　这是系统的初始道具，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道具。

　　她估计老怪物最多也就是金丹修为，否则不至于圈养他们这些小弱鸡。

　　这东西她还没想好怎么用，但总之是自己目前最重要的倚仗，作为保命符非紧急时刻不用。

　　这几天她尽力在熟悉这座山的地形，主要找下山的路。下山只有一条较为平坦的小道，怪物每回出山时会从这里经过，弟子们住的草屋和练功场都在山腰。

　　但她始终没找到钟屺鹤在哪里。也是，那么明显的话就不会叫密室了。又是一夜搜寻无果，蒲饮香却并不失落，跟其他弟子一同踏着微弱晨光来到练功场。

　　反正今天早练结束后就得给钟屺鹤送药，肯定有机会。

　　大概是心情不错，她觉得今天修炼速度都快了点，两个时辰的吐纳循环后，晋阶炼气上层的进度条来到83％。

　　早练结束，众人散去，她却等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怪物，只见他纵身一跃，袍子扬起猎猎风声，眨眼就来到她面前。

　　“拿好。沿着后山有红岩的地方走。”

　　没人敢直视怪物，蒲饮香低着脑袋，怪物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里是个简陋的木匣子。那手粗糙无比，手指异常膨大，皮肤上爬满扭曲的黑色细线。

　　这不会是他的血管吧？

　　念头一闪而过，身体已经恭敬地接过木匣，低声回道：

　　“是，师尊。”

　　话音未落，怪物便转身离开，身法灵活异常，几个呼吸间就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蒲饮香惊喜地发现主线任务的状态终于从零蛋变成了“2%”。

　　果然，要和目标产生关联才会出现进度条！

　　“后山有红岩的地方吗......”

　　奇怪，后山她去过几次，没见什么红岩啊？但怪物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去找找。

　　“还真有？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惊奇地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暗红色石头。这些石头像节肢似的一块接着一块，蔓延到后方，远看像条匍匐在地的红色大虫。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木匣，做工粗陋无比，称之为匣子都有点抬举了，完全不像装着宝贝的样子。她非常肯定之前来这块地界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些红石头，应当是怪物设下的结界，难怪找不到钟屺鹤。打开结界的关键是这药？亦或是在怪物身上？

　　她想了想，弯腰把手里的匣子放在地上，那些红石头仍在眼前。她又向后退了几步，还是能看见，再退几步，十几步，就在退到第十四步的时候，红岩突然从眼前消失了。

　　看来结界的钥匙就是它！蒲饮香登时一喜，小跑过去把木匣捡起来，但还不敢贸然在外面打开，所以也没办法进一步验证。

　　走了约莫二里路，绕开一从长满刺的灌木后，终于瞧见了红岩的尽头，就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树旁有个黑漆漆的山洞。

　　看来就是那儿了。

　　蒲饮香脚步不自觉有些凝滞，她突然想起来那怪物没告诉她要不要进洞。

　　可不进就见不到钟屺鹤。未知使人恐惧，然而完不成任务才是最大的恐惧，她赶紧让自己放松下来，深呼吸，抬脚，进洞。

　　洞内没有她想象的深，但没有照明物，所以离开了洞口那点能被阳光照射到的距离后就变得很暗。还好她不是晚上来送药，否则更会吓人。

　　几十步之后她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形的铜盖，上面有把手，从这里下去应该就是密室。蒲饮香使了半天劲才扯开铜盖，没办法，这身体太弱了，铜盖重量又不小，直扯得她气喘吁吁。

　　盖子下面是一道延伸而下的阶梯，她顺着阶梯走下，来到一扇紧闭的木门前。

　　门前有块石头筑成的小平台，想来送药的人就是把东西放在上面。但是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放下就走。

　　应该敲门还是直接喊呢？蒲饮香想着上手试了一下，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

　　“大......师兄？我来给你送药的，之前的师兄要出师了，所以今后由我来送。”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能看到一张小桌上燃着根红蜡烛。那点微弱的照射范围内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有声音。

　　奇怪，难道不在？

　　正当她探头探脑时，忽然传来的声音把她吓得一激灵：

　　“你怎么还不走？”

　　声音如山泉般凛冽，是从房间右面传来的，然而主人却依旧没有现身。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传来不明身份的声音，这场景多少有些吓人，幸好蒲饮香这几天胆子还是大了不少，没有急着递过手里的匣子，随口接话道：

　　“我……那个，久仰师兄大名，师兄这屋里还有蜡烛呢，真好。”

　　她们那破草房啥都没有，更别说照明物了，夜里只能摸黑，因此大家多多少少都练出了点夜视能力。

　　......

　　没人答话，地下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蒲饮香打定主意要跟他说上两句，起码要给对方留点印象。

　　“哧——”

　　正当她琢磨接下来说点啥的时候，上方突然响起一声尖细的长啸，一只浑身漆黑的巨型蝙蝠猛地在头顶掠过，蒲饮香吓得一激灵，更可怕的是这东西好像锁定自己了，竟然在空中打了个弯，簌地朝她冲过来。

　　“啊！”

　　那东西翼展至少两米，而这山洞估摸着高不过六七米，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狭小空间内的压迫感不言而喻，她当即吓得跌倒在地，惊叫出声。

　　一只白皙过头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法术金光在她头顶亮起，那怪物猛然撞在法罩上，发出“咚”声巨响，随后竟烟消云散，一如它出现那般突兀。

　　蒲饮香抬头看向那手的主人，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当心，摔坏了药师尊会生气。”

　　钟屺鹤也在注视着她，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女孩惊奇的脸庞。那种陌生又熟悉的眼神让他也不禁有些出神。

　　“抱歉，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太吓人了。”两秒后蒲饮香错开了视线，但这不是被钟屺鹤异于常人的美貌震慑住了，而是她眼前跳出了系统消息：

　　支线任务：阻止钟屺鹤服下伥鬼诅咒（1%）
　　任务奖励：回复药水（紫）x2

　　任务居然刷新了。她再次抬头，却发现钟屺鹤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让我出去的意思？可惜我偏不。蒲饮香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望向木匣子道：

　　“大师兄，师尊给你准备的药想必十分强力吧，吃了是不是可以提升修为？”

　　“......是。”钟屺鹤顿了顿，点头道。

　　这么诚实？

　　“那大师兄你一定早就突破炼气了吧。”蒲饮香低落道：“不像我，还有半年就满十八了，还是到不了炼气上层。”

　　她突然抬头看向钟屺鹤，眼神中满是迷茫：“我......能突破吗？你觉得我可以吗？”

　　不等他回话，蒲饮香又自顾自地说：“我真的很想突破。我每天都在拼命修炼，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说着她的声线颤抖起来：

　　“我想下山，我、我不想死啊。”

　　讲真这段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演了，但为了刷波印象，夸张就夸张吧。

　　泪水砸在地上发不出一丝响动，钟屺鹤沉默地看着哭泣的女孩。师门会吃人，这样的脆弱就像抽丝断水般无力，只能在翻涌的洪流中消失不见。

　　到底是对自己演技不够自信，蒲饮香抽泣两声，正纠结要不要抬头看看对面的表情，却忽地感到有只手轻轻覆于发顶，她红着眼眶看向钟屺鹤，眸子里带着些难以置信。

　　“你一定能突破，不要担心了。”少年微微抬起嘴角，想给她一点暖意，如同他温热的手心。

　　“真的吗？”蒲饮香擦了擦眼泪，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师兄。希望到时我们能一起下山。”

　　钟屺鹤一怔，随后摇头道：“我们不能一起下山，两月后便是我出师的日子。”

　　问到了！蒲饮香心情复杂地留下一句“不打扰师兄修炼”把药留下后出了山洞。狗系统甚至连距离钟屺鹤察觉师门真相还剩多少时间这种核心信息都没告诉她，只能自己试探。

　　人对弱者的态度很能反映问题，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似乎与原书出入不大。书中他黑化前就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从未怀疑过师尊，才会在发现真相后那么崩溃。

　　不过蒲饮香也不全是演的，毕竟这里生存压力的确很大。总之现在知道离他黑化只剩两个月，时间紧迫啊。刚才刷新的支线任务不是立刻就能完成的，她此前与钟屺鹤不认识，又没力量，暂时阻止不了他吃下怪物给的药，只能先拉近关系。

　　但光接近是远远不够的，怎么防止堕魔的发生还是大问题。堕魔的直接原因是心魔，钟屺鹤修炼中滋生心魔，本就在对抗时期心神不稳的他遭遇了巨大冲击，最终被心魔所控。

　　这个时候钟屺鹤的心魔已经产生了，而自己也没办法消除他的心魔，只能从他的个人意志下手。

　　蒲饮香几乎是瞬间定下了这个想法：让自己成为他的“锚点”。

　　钟屺鹤这样心思纯粹的人很好，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中，哪怕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中也能够做到十年如一日地苦修。但他对自己认定的事也会非常执着，说好听点是专一，说难听点是轴。

　　如果认定的人或事分崩离析了，他就会走入死胡同，困在过去难以自拔，所以他才会堕魔，才会在结局误杀女主之后自尽。

　　时间太紧迫，两个月无法真正改变一个人，因此蒲饮香准备做的是帮他找到一个新的目标。钟屺鹤得知真相后感到崩溃，是因为对他来说人生的意义是师尊给的，师尊收养本为孤儿的他，告诉他要守护万鬼窟，守护天下，尽管动机不纯，但他的确在这里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蒲饮香想让他意识到还有另一种选择——下山。书里他屠灭师门损伤了元神，在下山途中昏迷，然后被女主捡到，就此开启他的新人生。

　　她要在他心中种下名为“自由”的种子。

　　与此同时，山洞密室内。

　　“你觉得她有点奇怪？”

　　钟屺鹤面对烛光，眉头紧蹙：

　　“嗯，是有些怪，她好像并不怕我。”

　　如果此时有外人站在这里，一定会惊讶钟屺鹤在和谁说话，然而他脑海中的确传来了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心事重重，低眉顺眼的，我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弟子。呵呵……那些娃娃个个看着像惊弓之鸟，实则心里都阴毒着呢，日子就快到了，万不能节外生枝。”

　　“我明白。”

　　少年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双眸却似有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