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美人的心上夫》锐久

2、接圣旨

　　冬日料峭，夜晚的皇城更显肃杀和冰冷。

　　宫女们虽换上了厚厚的襦裙，却也难敌刺骨寒风，手指冻得红彤彤。两个宫女抱着刚从内务府领来的炭块，正向回走。

　　忽然，远处惊起一声马的嘶鸣，宫门大开，一男子纵马从两人身边掠过，刮起一阵风。

　　这个时间敢纵马入宫的，只有陛下身边的红人，御前侍卫顾泽。宫女很有眼色地贴在宫墙两边，自觉让道，等到人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后，她们才敢继续前行。

　　昭和殿外，顾泽下了马直奔大殿。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收到了黎煜的来信，说是要纳妃，便急匆匆回程，亲自祝贺这件大喜之事。

　　殿中烧着地龙，温暖宜人，黎煜披了件绣着龙纹的黑色外袍，坐在椅子上垂首批奏折。

　　“陛下。”顾泽行礼，被潘宁福引到了准备好的矮桌软座上。

　　片刻过后，顾泽见黎煜来了，连忙拱手作揖，“贺喜陛下，娶得佳人，后宫终于要有人住了。”

　　黎煜拧了拧眉头，对这句祝贺并无喜色，入座后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陛下，您是说，您要纳一个六品官的庶子做妃？”顾泽脑袋昏沉，不可置信，“那可是一个男子啊。”

　　黎煜当然知道，不然他为什么要专门写一封信给顾泽。

　　“不可啊，不可。”顾泽熟知黎煜心性，自是知道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可几千年来，没有一个帝王娶过男子，纳一个宫女都比纳一个男人为妃好。

　　黎煜斟了杯茶，自顾自喝下，像是没听见顾泽的话，眉头舒展很惬意的样子。

　　“陛下！”

　　顾泽深深看了黎煜一眼，见黎煜还是老样子，终于妥协。

　　“好吧，您家中的事臣管不了，您爱怎么样怎么样，您让臣回来，是有别的要事嘱托吧。”

　　他此次被调去查探漓州的民情民意，发现当地官员不仅贪赃枉法还胡作非为，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皇帝让他去不动声色的查探，定是有了什么打算。

　　黎煜撂下放在嘴边半晌的茶杯，像被点开了机关，站起身活动了活动，恢复原状。

　　“的确有事要嘱托，不过不算什么紧要的事。你记得别把此次巡查漓州的事情泄露出去，另外，去查一座山。”

　　“一座山？”

　　黎煜起身，接着道：“一座名为天玄山的矿山，也在漓州。”

　　虽不知陛下查一座矿山为何，但肯定自有安排，顾泽严肃道：“臣定不辜负陛下，五日内即可办妥。”

　　黎煜看着他赤胆忠心的样子，满意地拍了拍手，“不愧是朕亲自选中的人，不过这是第二要紧的事，朕还有更为重要的事交由给你。”

　　顾泽抬首不解。

　　今日傍晚回宫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兰府一见，兰麟比他猜想的还要难办。

　　原本想在朝中给兰麟寻个官位，能够时时监视又不侵害他的自由，可现下朝中党派纷争，难免波及到他，易节外生枝。再说兰麟那宁折不弯的性子，说不定走马上任第二天就被言官弹劾了。

　　不能当官，把他直接关到天牢中又太没人性，那只能......收到后宫了。

　　既可以消了那帮大臣往他床上塞女儿的心思，又能把兰麟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还能将他从兰府中解救出来。就是男妃说出去难听是难听了点，但他又不真的和他上床睡觉，也不算亏待了他。

　　如此想来，虽算不上一个好法子，但也算妥帖。

　　黎煜踱步抽出矮桌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木盒，放到了他的手边，笑嘻嘻道：“这第一要紧的事嘛......就是朕的家事，护送圣旨和聘礼去兰府也相当重要，相信爱卿不会让朕失望！”

　　顾泽一脸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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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高挂，兰府的一家老小，兰老太太、兰清甫、还有兰家正妻，杂带着下人一共四十多号，齐齐跪在堂屋，垂头听大太监潘宁福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光禄寺署正兰清甫之子兰麟，性情爽利，容止大方，深得朕心，着封为兰妃，钦此。”

　　潘宁福念完，双手捧着圣旨交与了众人为首的兰麟，又示意顾泽将聘礼运入府中。

　　皇帝娶妃很是讲究，为了维护皇家威严，聘礼十分丰厚不说，还有一项规定，受封一家必须全程跪着接受聘礼。

　　“黄金白银各百两、绸缎千匹、金如意一、银盒二、十匹文马......”

　　言罢，兰府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刻有龙纹的红箱子，兰清甫和正妻蔡氏笑呵呵地恭送顾泽和潘宁福。

　　眼见着有头有脸的人物退场，兰府从安静变得躁动起来。

　　兰翱之脸上带着紫青，在妹妹兰涟漪的搀扶下堪堪起身，他扫了一眼满屋的聘礼，最后定睛看着仍跪着的兰麟，不怀好意道：“兰妃娘娘和你娘一样的狐媚子好本事，连远在皇城的陛下都给魅惑了，高，实在是高。”

　　方才太监念诵聘礼的声音如同粗绳，一圈一圈缠在他身上，勒的喘不过气，本就心烦，兰翱之又趁机添乱，躁闷的心绪更加杂乱。

　　“滚。”兰麟闭上眼睛，强忍着胸腔中的怒气。

　　兰翱之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仍夸夸其谈，“怎么了？说到你的痛处了？你娘在外面勾三搭四，生了你这个野孩子，你现在也在外面勾搭男人，有其母必有其子，我说的怎么不对了！”

　　兰麟耳边污秽不堪，他左手拿着圣旨，右手缠着的纱布下隐约可见血色，撩起青衣掸下灰尘，踉跄地踱步到正在乱吠的兰翱之面前，咬着牙什么都没说，直接一击拳头带着拳风砸在兰翱之脸侧的石墙上。

　　“咚”的一声闷响，青石做的墙壁散落下些许沾血的碎末，兰翱之被吓懵，堪堪合上嘴，不再出声。

　　怂包，这就吓坏了。

　　兰麟蓝瞳凶狠，手背的惨状更重，在空中晃了晃圣旨，直接怼到兰翱之的眼前，语气可怖却无端含笑，“是，你说的都对，我蛊惑了皇帝，怎么兰翱之，你嫉妒了？”

　　兰翱之眼皮不敢眨一下，此时的兰麟太不一样。往日他们之间虽常有争端，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可现在的兰麟却像青面獠牙的鬼差，没将他碾碎完全是因为在强忍。

　　“要是再让我听见你的狗嘴不干净，拳头下次敲得不是墙，而是你的牙。”

　　说完，兰麟抽回拳头，收回苦笑，抬脚跨过门槛，向虞枝的偏院扬长而去。

　　直到兰麟走远，兰翱之才从惊恐中抽离，茫然地喘着大气，身子像软面条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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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宁的妾氏地位极低，根本没资格去前院听旨，所以虞枝和她十七岁的儿子兰尧之，十六岁的女儿兰慕菱都在偏院候着，只偶尔探头听听大院的动静。

　　虞枝年轻时是春红楼的花魁，婀娜舞姿艳绝京城，无数达官贵人都想一吻芳泽，但无奈她转眼嫁给一个六品官做小妾。虽然上了年岁，但白皙的脸庞上仍能看出当年的绰约风姿。

　　虞枝在屋内踱来踱去，兰尧之眼前被晃得心烦。

　　“娘，你别来回走了，接个圣旨而已，哥他又不会被怎么样。”

　　“臭小子你懂什么，我这是高兴。”虞枝踹了他一脚。

　　昨日陛下来暗访之事她有所耳闻，又悄悄从大院又打听了下，才知道陛下对兰麟青睐有加，搞不好兰麟会一举腾飞，当上大官。

　　虞枝一想到兰麟能从这泥潭中挣脱，她高兴的一宿没睡着。

　　侧身听见门扉挪动的声音，虞枝转身大喜，“阿麟你可算回来了。”

　　兰麟进屋的一瞬，被兰尧之和兰慕菱缠住。

　　“兰麟哥，圣旨长什么样儿？听说陛下身边的红人顾侍卫都来了，他长得好看吗？”

　　“成天关注些没用的，不应该先看看圣旨上都写了什么？这回咱哥受封，可得气死大院的了，让他们成天那么傲气。”

　　“对，先看看圣旨，兰麟哥被封了个什么官。”

　　兰慕菱和兰尧之你一言我一语，兰麟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妹妹说，他没有当上大官，只不过被封为了皇帝的一个男妃。

　　兰妃，明日成亲......

　　虞枝看出兰麟心情不好，三言两语赶走了兰慕菱和兰尧之，拉着兰麟冰凉的手坐在床沿。

　　屋内狭窄逼仄，寒意浸骨，只有床边脚下的一个小火盆带来点点暖意。

　　兰麟将圣旨摊开，推到虞枝的面前。

　　他吸了口气，眼角发涩，声音却异常冷静：“娘，不是，不是官员，是......男妃。”

　　虞枝未反应过来，慢慢的，喜悦的脸色开始破碎，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惊恐。

　　“男妃？！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她腾的从床边站起来，脚险些踩进火盆，“不行，不行，阿麟你得走，你得走，你不能做男妃。”

　　兰麟看着她在屋中翻箱倒柜收拾行囊，鼻尖酸涩，去牵她的手，“别收拾了，皇帝的聘礼送来走不掉的，不就是男妃吗？我不怕。”

　　木匣中的首饰不多，却是虞枝仅有的财产，她将这些全部塞到兰麟的包袱中，可是动作太快银钱首饰反而都掉了出来，哗啦滚落一地。

　　虞枝看着满地的金银，爬在地上颤抖的捡起，可她越心急越捡不起来，忽然喉头呜咽，泣不成声。

　　“娘娘啊，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赤阑国的子民......没有照顾好皇子殿下，现在又把他往火坑里推......对不起啊......”

　　兰麟见状痛心，赶紧搀扶虞枝到床边坐下，抽出贴着衣襟而放的银边绸帕，为她揩掉眼泪。

　　虞枝眼前模糊，看见帕子泪掉的更狠了。

　　那方银边绣有嫣红合欢花的手帕，正是兰麟的亲母与亲父的定情之物。

　　虞枝不敢用那方珍贵的帕子擦泪，袖子随意抹了抹，收回了泪水，她手覆在兰麟的腕上，恳切道：“阿麟，我有事情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