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道》方三远

2、第二章

　　每日清晨，小道士都准时醒来，砍柴、烧水、做饭，几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

　　无名道长清醒的时间向来不定，不是比小道士早，就是比他晚，且无规律可寻。因此，小道士做好的早饭，总有许多次逃脱不了变成午饭的命运。

　　只是小道士不忍心他师父吃剩饭剩菜，所以每次都为师父重新准备，他就负责消灭那些残羹。

　　除却这些日常杂务，传言中无名道长唯一真实的信息大抵就是他会武功。只不过小道士没见过世面，不知何谓真正的世外高人，所以道长的武功是高是低，他完全分辨不出。

　　但在他心中，师傅的每一处，都是最好的。

　　当初无名道馆门庭若市，道长声名远扬的时候，他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现过他的武艺。直到等那些人纷纷骂骂咧咧地离开，他才又开始每日练武的日常。

　　小道士记性好，师父的每个动作他都能照葫芦画瓢，学个七七八八。偶尔道长心情好时，还会指点他一二。

　　道馆的生活虽毫无波澜，但平平淡淡中，也另有一番风味。

　　然而，所有的事物都不会一尘不变。

　　一声惊雷在某一天，在他们平淡且温馨的生活里炸响。

　　这天早晨，道长飞到屋顶眺望远方，向来面无表情的他突然神情肃然。小道士一瞥，莫名心慌。

　　他运气飞到师父身旁，轻声问道：“师父，您今天早饭想吃什么？是吃面还是包子馒头，亦或者是其他？”

　　道长收回表情，像往常一样答复：“你决定就好，我不挑。”

　　小道士应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见他面色无异，心里虽疑惑，但还是飞下屋顶，向厨房走去。

　　夜晚，由于白天的事一直压在心里，小道士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眠。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熟悉的脚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道士知道，那是无名道长的。

　　于是。他闭上双眼，假装熟睡。

　　可道长只是站在他床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将一样东西放置于床边，转身出去。

　　小道士起身拿过那样东西——那东西被棉布包着，摸起来似是一本书。

　　他就着月光打开棉布，见里面也确实是一本书。翻开一看，发现这是一本武功秘籍。

　　尽管夜晚漆黑，月光只是微亮。但长期习武的小道士的视力，比常人要好上许多，此刻想要看清书里的内容，自然不在话下。

　　他随意翻看两下，随后神色凝重地将书放下，慌忙穿上衣服，跑进道长的房里。

　　里面空无一人，就连铺盖也理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灵光一闪，转身向今早道长望的那个方向奔去，心里咬牙喊道：“这次你休想再抛下我！”

　　他跑了许久，不敢使用轻功，深怕一不注意，就错过道长。

　　许是上天终眷顾，在某处树林里，他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

　　他悄声向声源处走去，借一粗壮树木遮掩，朝前方望去。

　　刀光剑影间，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好不容易凭借熟悉的感觉认出道长，却很快又被两人快如闪电的身影恍惚了眼神。周而复始，小道士高度集中的心神，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

　　头一次，他心里生出了绝望和无力。

　　他自知深浅，不敢贸然前去打扰，怕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道长的累赘。

　　然而，就在他等待时机之际，前端突然传出两声闷哼，其中一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师父的声音。

　　他惊慌地向前奔去，将另外一人拍飞，背起道长就向道馆极速飞去。

　　往日里练武时，道长指点他最多的便是轻功。此刻这武功像是有了用武之地似的，一跃竟奔得老远。

　　道长趴在他背上，也不去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左右不过是他送书时，他是醒着的罢了。这若是在往日，他必定一眼识破，只是今日他心神不定，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

　　小道士闻言，瞬间顿住脚步，片刻后又飞快向前狂奔。

　　“那年隆冬夜里，腊月初八，长安街上……”

　　小道士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道长接下来的话语。

　　他停住脚步，泪流满脸，知道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