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行人弓箭各在腰 ...
-
大玄以武立国，尚武之风盛行，大玄人上至朝野下至百姓，亦以此为荣。
但直到今日，天都的官员们才第一次尝到了尚武的苦果。
没人能预想到，仅丞相府一府豢养的私兵竟能在短短一夜包围皇城，挟天子而震百官。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朝会已停了多日，但丞相府门前的攀附之人仍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纵有中正之臣不满丞相大逆不道之为，却也无可奈何。天都的兵权如今都握在黎青云手中，加之雍州成王又起战火，内忧外患，圣上蒙尘，无人敢轻举妄动。
只是，任旁人百般琢磨，权衡利弊，本该处于漩涡中央的纪明修倒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日头眼瞅着一天天暖和起来，他也终于能在御花园里逗逗猫，赏赏花，晒晒太阳。虽说这冬天的尾巴还没过去，也没甚么花可赏，但总比一直闷在房里要好。
季太妃薨后，留下这只白滚滚的雪团子没人敢照料，纪明修便干脆自己养着了。看着这只猫儿他总是想起在北疆时遇见的小黑，同是做猫，怎得这天都的猫就这般懒散，整日整日瘫在他怀里打滚睡觉。
不仅懒散，似乎还不如小黑聪明。
季太妃孤苦伶仃，身边的侍女都遣散了个干净，他也不知这雪团子叫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小白朗朗上口又简单好记。本来还担心猫儿不认名字，谁知道这蠢猫竟是个一勾就走的，他只是唤了两声就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了。
怕是早就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纪明修靠在凉亭的椅子上眸色淡漠，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小白柔软的耳朵，苍白的脸色在日光下也没能显出几分好颜色来，倒是唇角嫣红艳丽和没入衣领的红痕斑驳相映，格外引入遐想。
他的视线扫过一旁抿着唇欲言又止的程天风，升起一抹淡淡的兴味来。
“垂着头作甚？黎青云没嘱咐你要哄朕开心吗？”
程天风抬起眼偷偷瞥了一眼陛下，微挑着眉眼似是骄矜的猫儿，又赶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只敢盯着小白垂下的尾巴，扫在心底晃晃悠悠的。
“黎大人嘱咐属下照顾好陛下的身体。”
他的声音低沉着，一板一眼的好似没有情绪的木偶一般。
“园子里风大，您还是快回去吧。不然……”
未尽之言，已尽其意。
纪明修脸色一冷，不再说话了。
这小半个月，他也算是摸透了黎青云的脾性。往日他只知晓黎青云笑里藏刀，看似儒雅随和，实则城府极深。可他没想到，那人温和的一张皮下，竟是包藏着那样恶劣到骨子里的专横。
他床榻间用来藏密文的暗箱被那人装满了各式羞人的物件，还厚颜无耻地扬言要在他身上试个遍。
云雨之时他愈是强硬不愿出声他便愈是放肆，好似格外喜欢赏玩他人的崩溃与狼狈一般。可若他落半滴眼泪，那人又更起兴致，非得看他哭才开心。
但凡他有半点敢不看顾自己的身体，或是有意鱼死网破，他便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反来威胁他，逼他就范。
对付这种肆无忌惮的无耻之徒，既然硬的行不通，纪明修索性软了性子，任他摆弄罢了。正如黎青云所说那般，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傀儡皇帝，还是应当识时务些。
好在黎青云似乎很喜欢他这份乖顺温和，即便每日只是假模假样地做做戏，也没再故意作弄些事来羞辱他，他倒是能落个清闲。
“行吧，回宫吧。”
他神色冷淡地站起身随手将怀里的小白扔在了程天风身上，小白熟练地落在程天风肩头，耀武扬威的模样颇为可爱，任是程天风也没忍住微不可见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尾巴。
“毕竟，朕还得陪黎大人回去用午膳呢。”
嘲弄的声音略显尖锐刻薄，刺得程天风讪讪地收回手。
“耽误了黎大人用膳，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
“将军，歇一会吧。”
西北大漠的营帐中，许言端进来一碗热茶汤给顾子安提神。
嘉峪关位于两山之间，北侧又是一片戈壁滩，狭长难攻。若是强行入关，极易被对方拦腰截断，损耗大量兵力。
可若是不入关，大玄的兵力大半都调到了北疆，留在天都的更是少之又少，怎么挡得住成王的叛军？
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死局。
顾子安在沙盘上推演了两天都没有合过眼，眼底的青黑浓重得吓人，此事拿不出一个解决的法子，他怎么能歇得下。
只是想想陛下此刻在宫中可能受的委屈，他便觉得心底彻骨的痛意久久不散。
“屈副将。”
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指了指祁连山侧的一条小道，看向身边的屈川。
“如果从这里摸进雍州，日夜兼程，需要多久？”
屈川沉吟片刻，伸出两个指头。
“至少两天。”
“但是将军，属下以为并不合适。”
他从沙盘上抽出一支旗子，从山阴小道划开。
“此处地形狭隘，极易被包围设伏。若是小股骑兵倒是好进，只是即便进了雍州又能如何，人数太少且并不适宜平原作战，难以阻挡成王东进。但若是大军进入，一但被伏，就是全军覆没啊。”
“我知道。”
顾子安看着屈川的眼睛，疲惫的眼里遍布着血丝，却透着利刃出鞘的寒光。
“但若是让他们以为，我们的大军都在关外呢。”
“将军的意思是？”
屈川眉头一紧，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腹的厚茧摩挲着其上的花纹，神色恍然。
“让军队趁夜轻装出发，从此处绕行至关内，留下一小股军队作为掩护，待大军入关后，里应外合。”
“拿下嘉峪关！”
“不行！”
屈川张了张口还未说话，许言就率先否定了这条路。
“将军莫不是当对面是傻子，这几十万大军连夜离开，对方怎能不知道，留着的不就是去送死的？到时候，里里外外都灭了个彻底，几十万全折在这了！”
“不，他们会相信的。”
顾子安拿起主帅的棋子，重重地落在关口，激荡起尘沙。
他的声音坚定而从容，斩断了一切犹豫。
“因为，我会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行人弓箭各在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