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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毁于一旦 ...

  •   杜尔米在旅馆的床上睁开眼睛。

      说老实话,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在七位正神中,【帝皇】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帝皇】曾经是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祂的名字是安德烈·法涅斯,曾缔造不可思议的伟业——不仅仅是俗世的伟业,更是以人类的身份成为神明,甚至成为了七位正神之一。

      那太阳与星辰、那梦境与海洋、那时光与死亡,竟都承认人皇的伟大。

      很少有人类真正信仰【帝皇】,像是信仰其他那些神明那样信仰祂。【帝皇】这一途径的力量,也并非通过“赐予”获得。

      “现如今也有不少力量者在践行【帝皇】之路。”昨天夜里,脑子先生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但他们的身份都相当特殊。他们要么是【帝皇】的血脉,要么是王国的贵族。因为帝皇之路需要领地、需要臣民。”

      杜尔米又疑惑地问:“可是,法涅斯王朝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是因为祂是【帝皇】。”脑子先生几乎恨铁不成钢,就差没说杜尔米脑子愚笨了,“人要是能成为【帝皇】,那哪里还用得着世俗的称赞?”

      杜尔米乖乖闭嘴,心中却还是在想——就连那七位正神之一的【帝皇】,都无法确保自己的王朝永世如常吗?

      或许,如今的历史也不过是经过【时历】装点之后的模样。

      杜尔米伸了个懒腰,然后出门跟肯汇合。他们约好了今天要去城区转转。整日待在港口区,多少也有些无聊。

      恰巧,他们碰上了王女阁下驾临。

      华贵的马车自城西而来,沿着利文斯通的大桥与主干道一路前行,直至城市中央的广场。市民们纷涌而来,为王女献上欢呼与祝福。在来到广场之后,莫尔芙·法涅斯终于走下马车,在自己先祖的雕塑下静静垂首,肃穆地站立了片刻。

      杜尔米和肯两人,与其他的民众一起,站在广场的边沿凑热闹。

      他们遥遥仰望着那位王女。

      她相当年轻,只有二十岁。她有着清丽的面容、身着素雅的长裙。尽管是如此尊崇的身份,但她并不傲慢无礼,一路行来,她甚至始终面带轻柔的微笑,眸中真切地倒映着她的臣民的面容。

      ……帝皇之路。杜尔米心想。很明显,这就是其中之一的践行者。

      隔得很远,他们只能望见,莫尔芙在站立片刻之后,便回到了马车上,然后马车带着王女阁下折向东北面,那里有着法涅斯家族的别馆,恐怕就是未来几天莫尔芙的住所了。

      广场的戒备人员很快也被撤走。市民们又可以自由地在广场上来来去去。

      肯跟着其他凑热闹的人一起追随马车,想去看看法涅斯别馆的模样。杜尔米没那个兴致,他不喜欢人挤人,那让他浑身不自在——会想到自己在外域中被尸块碎肉淹没的场景。

      杜尔米就远离了那些人声,信步走到广场上,凝望着【帝皇】的雕像。

      这几天的夜晚,他没怎么来过广场。因为利文斯通太大了,他的探索总是很快就迎来终结,与他初次来到外域时的情况相仿。

      唯独有一次他来过广场。

      那时,【帝皇】的无面雕像仍旧还是石制的雕塑,但其面孔部分却好像被涂抹上了无数的油彩。不停变换的色彩显得光怪陆离,杜尔米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就感觉脑子被重重锤了一下。

      那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在杜尔米小的时候,他父亲阿道弗斯·奈特曾经随口跟他提过一些趣事。

      阿道弗斯研究的是那位阿布索伦·乔伊特公爵。在关于乔伊特公爵的一些资料之中,自然也会记载其追随的【帝皇】的相关信息。

      当然也会有一些不太靠谱的说法。

      比如说,一份“可能是”乔伊特公爵日记的档案中曾经提及,在当上皇帝之后,安德烈·法涅斯没法经常出去玩了,因为人人都认识祂。

      所以祂就模糊了自己的面容。

      神明永恒存在。只要过上几十年,等认识祂的人类都死了,那祂自然就可以出门啦。

      那个时候的小杜尔米疑惑地问:“祂既然想出去玩,那为什么还要当什么帝皇呢?”

      他向来温文尔雅的父亲不禁语塞。在阿德琳的笑声中,阿道弗斯略微狼狈地解释说:“哎呀,我亲爱的孩子,这说法还不知真假。再说了,大人们只是偶尔才会放松一下,大部分时候总是在工作的。”

      “原来连神都需要工作啊。”小杜尔米歪了歪头,“看来还是我这个小孩子最快活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爸爸妈妈没搭话。只是隔了一会儿,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小杜尔米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就十分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过去这些天,感到无聊的时候,杜尔米就会翻阅自己的记忆锚点,倒是找出不少有意思的事情。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就淡忘的记忆与痕迹,竟然又一次变得鲜活生动。

      这种力量来自于艾米的馈赠,当然是友善的、好用的。

      但此刻杜尔米却感到了一丝疑惑。

      无论是鱼还是狮子还是大脑,亦或是眼前的无面人,难道这才是力量的真实模样吗?

      “……上午好,奈特先生。”

      一声轻柔的问候让杜尔米脱离了沉思。他侧头望过去,瞧见了劳伦特·霍索恩。他依旧穿着那件相当精致的白色长袍,胸前挂着书册模样的饰物。

      “叫我杜尔米就好。”杜尔米说,“你也是来凑热闹的吗?”

      劳伦特像是迷惑了一瞬间,然后摇了摇头:“你是说王女阁下的到来吗?不,我只是来这里进行今日的修习。”

      “这里?”

      “钟楼。”

      杜尔米恍然大悟:“你是【时历】的信徒?”他稍微有点好奇地望了望劳伦特胸前的挂饰,“老实讲,我还以为你是【星群】的信徒呢,或者说,【知识】?”

      毕竟,那可是一本书。

      劳伦特莞尔,他温和地解释说:“这是【记录者】的象征。我们在历史的迷雾中穿梭,记录着历史的【锚点】。”

      锚点?

      杜尔米不禁眨了眨眼睛。

      原来不仅仅有记忆的锚点,还有历史的锚点……或许,【锚点】是特别的,锚点的前方却可以附加各种限定词?

      杜尔米没有多问什么——白天的他可不会复活——他就说:“真遗憾,要是我拥有相应的天赋,那说不定就能和您一同走入钟楼。”

      劳伦特像是想说什么,但此刻,一位面孔严厉的老者已经从钟楼的门口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劳伦特,并且盯着这个年轻人。

      劳伦特就只好摇了摇头,匆忙地说了句:“但力量并不意味着一切。”随后,他就赶忙去了钟楼,一边跟那位老者道歉,一边走进去。他的身影一瞬间隐没在钟楼深处。

      杜尔米一瞬间就好奇了起来。

      往后人们会意识到,招惹杜尔米的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但现在的人们还一无所知。

      他走到钟楼附近,伸手碰触钟楼表面那粗粝的石料。白日的明光转瞬替换为夜晚的幽暗,杜尔米的手还好好的,但钟楼却倒塌了一半,现在变成斜的了。

      ……这可怪不了他!是外域干的。

      钟楼那硕大钟表上的指针,定格在三点十五分。他不确定这是下午还是凌晨,但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时间。

      周围满是废墟。杜尔米又一次听见了那种疯狂的、细碎的呓语。他烦不胜烦地摇了摇头。如果能听清还好,但他怎么都听不清。

      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塔】找不到,【记录者】这不近在眼前吗?

      要说这群信徒的组织,他已经遇到过不少了,但总是不得要领,不知道如何“参与其中”。奈廷格尔是个小地方,但利文斯通就不一样了。

      而且……历史的记录者?

      他觉得,他亲爱的爸爸妈妈说不定与这里很有共同话题。

      面前的钟楼拥有着一扇腐朽的木门。杜尔米轻轻戳了戳,就瞧见木门抖了抖,抖下无数灰尘。杜尔米又戳,木门又抖。直到木门自己把自己抖散架了,杜尔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这并不是他坏心眼。他本来是想推门的,但那门竟然不让他推。

      钟楼是斜着倒下的,但一旦走进,杜尔米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回归垂直,好端端地站立在地板上。刚刚被木门抖落下来的灰尘,像是有意识一般,一瞬间又弥散在杜尔米的视野周围。杜尔米挥了挥手,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片废墟,像是被地震、被海啸,或者其他类似的自然灾害毁灭的。书架倒塌、钟表停转,木地板崩裂出来的碎屑漂浮在空中,就连人脸的惊恐表情都停滞着。

      一切都停在三点十五分。

      杜尔米背着手,踱步到其中一个被定格的人类面前。

      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个家伙非常像上午那位出现在钟楼门口的老者,只是稍微年轻一些。上午那位大概六十岁,现在这位大概四十岁。

      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算,那么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二十年前……狗屎的正常逻辑!他怎么没听说二十年前利文斯通发生了这种大灾难,连【时历】的钟楼都毁于一旦?

      杜尔米不禁想,外域这又是从哪儿掰来了这块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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