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糖果耳环

4、Chapter 04

　　盛夏七月，树木葱茏，又到毕业季。

　　酒店门口“A大经济管理学院谢师宴”的横幅招摇又醒目，随着夏日炎热的风不时起伏招展。

　　展凤仪穿着印了“百年A大”的白色T恤，正低头给穿着同样衣服的女朋友擦汗，小姑娘怕热，一到夏天恨不得住在空调屋里，室外稍微一走动鼻尖就沁出汗来，小狗一样湿漉漉的。
　　“窈窈跟同学们好好吃好好玩，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李善窈红着脸，把脸埋进他怀里，异常黏糊，“我超喜欢阿凤的。”

　　“我也是，最爱窈窈。”他拍拍怀里小姑娘，笑得柔情四溢。

　　目送她进了酒店，展凤仪摸摸自己刚被亲过的唇，低头甜蜜地笑，今天是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天了，他已经安排好接下来的一切，工作，住所，未来的发展。
　　还要最重要的——向窈窈求婚。

　　时间就在明晚，窈窈一定会答应的，毕竟，他们是如此相爱。

　　.

　　宋子慕向来不喜欢热闹，今天毕业，他先是礼貌地去拜访了几位导师，又跟同学拍了几张毕业照，就打算回公寓把报表看完，谁知竟然停电了。

　　艳阳七月，本就通风不畅的公寓闷热极了，不开空调根本待不住，他等了十分钟，果断抱着电脑去了距离公寓最近的酒店。

　　酒店倒是有电，但已经没有房间了，宋子慕正认真思索是不是在冷气十足的大厅里凑合凑合，就看到隔壁打电话的人转过身来，是展凤仪。

　　“阿宋？”展凤仪笑着打招呼，“怎么，公寓停电被热出来了？”

　　宋子慕点点头：“有些工作要处理，没房间了。”

　　“我比你早几分钟，订到了最后一间。”展凤仪乐呵呵扬扬手里房卡，他送下窈窈回去的路上就看到群里消息说今天学校大停电，想想自己怕热的女朋友，果断折回来在顶楼订了套房，想着如果谢师宴结束还不来电，就直接让小姑娘去楼上休息。

　　居然还是套房，宋子慕看一眼房卡，有点羡慕。

　　“不过我现在需要回家一趟，大约得晚上才回来了。”展凤仪想了想，把房卡递过去，“你先用吧。”

　　“不用，我在大厅沙发上凑合下就好。”

　　“今天这酒店几乎被咱们学校的人包了，你要是不想被进进出出的同学拉着合影，最好还是上去。”他建议，“反正我现在要走，房间闲着也是闲着。”

　　宋子慕略一思索，接受了室友好意：“谢了，我会尽快处理完。”

　　.

　　谢师宴是从中午正式开始的，经过冗长的致辞跟感谢，被强推出来做主持人的李善窈总算是能坐下吃口饭，一只虾还没剥完，徐雅凡就端了两杯酒笑着坐到她身边，高脚杯轻碰发出叮当脆响：“善窈，毕业快乐啊！”

　　“雅凡毕业快乐！”她放下手里的虾，从徐雅凡手里接过一杯酒，眉眼弯弯，“祝你前程似锦，貌美如花。”

　　“那我得干了，来你也干了。”徐雅凡见她喝光了，拿过酒瓶又满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大学四年你帮我不少，第二杯是感谢。”

　　李善窈还没吃饭，空着肚子连喝两杯红酒，只觉得脑袋发晕，她晃晃头，笑得有点傻：“不能再喝了哦，再喝就要醉了。”

　　“今天高兴嘛，再说有展学长接你呢，醉了怕什么？”旁边谢茹也凑过来，“我可听说展学长要去国外继续深造了，善窈你也得跟着一起去吧？”

　　“不太清楚，没听阿凤提过。”李善窈剥虾的手停住了，垂下眼帘，声音也低下去，“他大概有自己的安排吧。”

　　“要我说啊，展学长家世好人也好，多少女孩子上赶着追呢，你可得盯紧了，别到时候一个不留神被别人抢了去。”谢茹字字诛心。

　　“别瞎说，善窈胆子小，你少吓唬她！”徐雅凡生气地反驳道，又转过头温声安慰，“别听她的，展学长这人踏实又有担当，你俩都在一起了，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敬善窈一杯当做赔罪！”谢茹又给她倒满，脸上堆着笑，“对嘛，你跟展学长都在一起了，他肯定会娶你的。”

　　三杯红酒下肚，李善窈神志开始模糊，她扶着额角，赧然又忐忑，“没有……我们还没……”
　　他们还没有真正在一起，两人谈了三年恋爱，始终没有越过雷池，她是很想嫁给阿凤的，只要他想，她随时都可以给。

　　“啊？你、你这样可不行！”徐雅凡跟谢茹交换下眼神，夸张地低声惊呼，一左一右把已经有了七分醉意的李善窈夹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给她洗起脑来。

　　末了，李善窈盛了醉意的大眼睛眨眨，茫然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那当然，毕业即分手的情侣多了去了！你还是快点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别等到将来后悔！”徐雅凡将一颗药丸塞进她手里，伏到她耳边小声说，“今天学校大停电，好多同学都来这里开房间呢，展学长也在，我都替你查过了，在顶楼套房3005，快去吧！”

　　“好……”李善窈低头看看手心的药，攥起拳，“谢谢雅凡。”

　　她起身，离开宴会厅，去了顶层。

　　顶层很安静，脚踩在厚厚的高级地毯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3005房门紧闭，李善窈做了几个深呼吸，毅然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件“百年A大”的白T恤，她羞得不敢抬头，只猛地扑进来人怀里，趁他发呆的一瞬把药喂了进去。

　　她已经醉了，眼前晃来晃去只有一件白T恤，她把人推回房间踢上门，揪着白T恤的衣领，踮起脚给了对方一个绵长深情的吻。

　　她纠缠着，喘息着，因为对方迟疑的拒绝而哭闹撒娇。

　　对方被她缠的没辙，抱起她往床上去，修长结实的身体覆上来，炙热呼吸交缠间，李善窈悄悄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如同暗潮汹涌的深海，翻滚起情/欲的浪。

　　她来不及细想阿凤几时有过这样深情霸道的眼神，便被席卷而来的欲望带走了理智，一个完整的自己被重重劈开，接纳进另一个人。

　　因为药的作用，想象中的痛感也只是轻微，李善窈索性闭起眼睛，想象自己化作深海里一艘小船，随着渐渐澎湃的惊涛骇浪起起落落，飘摇向更深处。

　　随便去到哪里都好，她想，只要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好。

　　……
　　……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善窈都很讨厌夏天，窗外的艳阳，树梢的蝉鸣，室内空调细微的嗡鸣，盛了半杯矿泉水的透明玻璃杯，耀眼洁白的床单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者说是选择性地遗忘了那一天，只记得宿醉后的头痛欲裂，还有阿凤受伤的眼神。

　　她想解释，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沉默到最后阿凤离开了，头也不回。
　　这件事情不怪他，是自己笨，连爱人都认错。

　　宋子慕说他会负责，她只摇头拒绝，所以最后宋子慕也离开了。
　　这件事情也不怪他，是自己喝醉酒投怀送抱，还给他吃了药。

　　那应该怪谁呢？大约只能怪自己。

　　李善窈一个人在房间里，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呆到天亮，直到苏星岚来找她，她才如梦初醒。

　　“我问过了，学校停电，展凤仪先来开了房，结果临时有事要离开，恰好碰到宋子慕来开房没有房间了，就把自己的房卡借给了他，以为只是暂时的，谁知道……”
　　苏星岚停顿了下，柔声：“窈窈，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李善窈听她讲完，皱着眉头反应半天，慢吞吞点头：“原来这样啊……”

　　“所以谁也没有错，解释清楚就好了，你跟我走。”

　　“不、不是这样的。”李善窈挣开好友的手，“是我错。”

　　“你有什么错？”

　　“我……我连阿凤都认不出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向后退了一步，低头喃喃，“没什么好解释的，真的，是我活该。”

　　“窈窈！”苏星岚重新拉起她的手，“不许这样说自己！你是喝醉了！”

　　“不，不是，就算喝醉也不该这样的！”她用力向后退着，不想迈出房间，“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

　　见好友变成这个样子，苏星岚心疼地抱住她，轻声安抚：“好好好，不见他们，谁也不见，我陪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李善窈摇头，絮絮叨叨安排着，是种颓然的平静：“我们已经不是学生了啊，也不知道坐公交车还有没有优惠，得去办一张新的公交卡……”

　　“好，我陪你去。”

　　“宿舍该腾出来了，我得把行李搬回家去。”

　　“嗯，我帮你搬。”

　　“我一直实习的那个公司，说毕业就可以签合同了，我得去签合同。”

　　“咱们明天就去签合同。”

　　“还有……还有……”她看起来很镇定，但往日甜美的声音此刻却微微打着颤，“我得跟阿凤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