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葭葭》关尔闲语

2、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不知遇见那新进城的道士是倒霉呢还是更倒霉呢，总之那天晚上澜官梦见自己鲜血淋漓，第二天起来便开始腹痛，到稍有感觉异样时下裳果真被血浸得艳红，澜官赶忙换了衣裳，急急塞到床底下。
　　徒然开始发愁了，这葵水只不过略有耳闻，澜官也是头一次碰上。日常标榜是男性的澜官，倘是去一趟药房，问这东西，岂不是奇怪的很？若是被陈英奴听到了，指不定她就要在背后嚼人舌根；顺子呢？可和顺子住久了，他对这事定要油嘴滑舌嘲笑澜官一番才解气，真不知道他为何给澜官这么多条条框框拦着。
　　澜官几乎是一转瞬，就想到了昨天的道士，他说有事可以去找他。素不相识，可对他有奇怪的信任感，到底是因为他人长的好看，还是因为他笑得温柔呢？澜官又不经意从怀中掏出那枚玉指环，那是他给的，无缘无故送人物件真是够奇怪的，怕他是认错人了，不如澜官先替他收着，等他反悔原物送回好了。迎着窗外透进来的光去看它晶莹的绿，“有匪君子，温润如玉” ，澜官顿时被自己的这一想法给吓到了。但想来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何况澜官这一句讲他的确未错。
　　下了二楼，楼道拐角处就摆着顺子的床，也不铺帐子，就一张木板床垫了点床褥，澜官一直对他把床放在这儿耿耿于怀，毕竟每天下楼见到他不堪入目的睡相实在破坏心情。已是日上三竿，他才刚刚起床穿衣，看到澜官下楼，他问：“去哪儿？”
　　“透透气。”
　　“别乱跑，再点回来。”
　　“知道。”没功夫和他搭理，每天都是这句话，澜官又没那么容易受伤。
　　顺子和澜官是怎么在扶卫城定居下来的也不难说，澜官为防万一早几年就在内衣中缝了两块金子。顺子当时看到这两块金子的时候，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就说了两句话“有救了”，“你也不用叫我公子了”。他说的一点没错，现在他们有救了，而且澜官真的不再叫他公子了。
　　澜官打听了元清观的位置，没想到就在不远处的跃龙山，想来附近求子求姻缘的都是往元清观去的。跃龙山离住处相距不远，也不太费多大气力就到了山脚，山下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动，真真是个清凉好去处。入山一路石子阶梯堆砌，细泉与路同行，两侧丛林茂密 ，鸟啼蝉鸣绵绵不休，光线穿过密叶投下一孔一孔的白洞，不时就有一阵阵清风徐来，好是舒服。澜官刚乐的忘乎所以，腹下就开始隐隐作痛，好像又有血流出来似的，澜官顿时一慌，加快了步伐。
　　当真要向这道士请教吗？澜官内里仍在纠缠不休，不过再回去澜官也不想讨陈英奴的气，还不如硬着脸皮上去呢。
　　进了观门，一报出元葭名字门口守着的那小道士便知会，低头领澜官去西面僻静的厢房。澜官左瞟右瞟，不禁感叹不愧是求仙问道之地，真是干净朴素的很，背倚耸云高峰，面临溪水青山，风水环聚，因是夏日，来人也不是很多，都在主殿求符问方，也就稀稀落落数人从澜官旁边经过，其余的都是些道士了。
　　“这处便是了。”小道士颔首，扣了门，向里面请了安。然后便听到脚步声，门一开澜官就看到元葭的脸，他也是一身青道袍，见到澜官，面露喜色：“没想到你今天就过来了。”澜官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也不欢迎吗。”
　　“不会，”他摇摇头，笑道，“师弟，有劳你了。”这话对着小道士说，小道士又回了礼，就退下了。
　　“我…我…”澜官支支吾吾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倒是不急，领澜官到院子里的槐树下石桌坐下，提了茶壶往澜官面前这白瓷茶碗注茶。
　　破罐子破摔罢了，澜官屏气一口将茶闷完，然后就将早上发生的事同元葭说了，只不过少了几笔，说自己做梦流血，醒来无伤无痛但是衣上都沾了血。他乍一听完，沉思许久，澜官怕他也取笑自己，便不时看他一眼，他还是认真些，眼里并无戏谑之意。
　　“如何？”澜官试探问道。“你现在还痛吗？”他伸手握住澜官的手腕，替澜官把起脉来，“没有异相，只是稍弱。”澜官摇头，现在确实不痛。“又无伤口，怎会出血呢？”他又起了疑问，“是葵水吗？”
　　“是，吧。是吗？”澜官又试探性说道。元葭见澜官这眼神，像是被捉弄了般，他微微侧目，倒也不恼，说道：“幸好我从前和师傅四处游历，见过一家有人有此状，尚能告诉你些法子。”
　　“今日是初六，以后每月初六都劳心些记着”，说道一半，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进了房里取了纸和笔来。“会认字吗？”他问道
　　澜官点头，会自然是会些的。
　　剩下的他就不说话了，只在纸上写着，没想到除了鬼画符外，作为个道士，他字倒是端正隽秀，澜官一时也没兴趣盯着他看，等他写完两张纸，再幽幽瞄过去一眼，没等他收好笔墨澜官便夺了过去收到袖口里。
　　“现在不看吗？”他突然问道，说罢自己耳垂泛上层红晕，“也罢，你回去再看也好。”
　　澜官心中有疑窦，但只是收着：“确实，等我回去再看。”
　　当澜官展开信纸一字一句读下来时，窗外正好雷雨大作，顺子又在楼下呼呼大睡。澜官感觉热意和羞赧正一寸一寸爬上澜官的脸颊，澜官埋头在被子里，恨不得整个人都消失在暴雨中得了。他尔后还说不日便会下山找澜官，幸而被澜官拒绝了，不然该怎么面对他，都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