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韩非计划》迟暮年

3、老师荀子

　　马车晃晃悠悠中终于停在了安静的小巷尽处，慕瑶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入眼的是一处古朴简单的府邸，红木匾额上写着荀府两个字。

　　府邸是个四进院落，四周是青瓦矮墙，院中的腊梅树刚刚盛开出娇艳的花朵，被梅花压弯的枝条搭在墙头上，竟无端为青苔砖瓦平添了一抹亮色。

　　眼下正是整个腊月最冷的时候，也是梅花开的正艳的时候，慕瑶用力嗅了嗅，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梅香。

　　韩非站在马车上，垂眸看着眼神好奇的慕瑶，开口提醒：“愣着做什么？”

　　慕瑶抬头疑惑看他，下一瞬突然反应过来，韩非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自己身为他的侍卫，扶他下马车是职责之内的事情。

　　慕瑶侧身抬起右胳膊到韩非面前。
　　韩非瞟了一眼慕瑶的左肩，这才把自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搭在她抬起的胳膊上。

　　慕瑶跟着韩非身后走进了旬子的府邸，尽量目不斜视装高冷，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

　　院中有崎岖山石，流水潺潺，常青松柏，竹林小榭，每一处建筑都有着文人追求的雅致，这确实符合荀子他老人家的喜好。

　　两人穿过长廊，不远处传来郎朗辩论声。
　　“恕学生愚钝，无法理解老师的人定胜天之道。”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慕瑶还来不及多想，紧接着又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汝将来若想有所成就，须得依靠自身才学，天命之说不可信。玄学之所以玄妙是因为缥缈无踪，这天下拥有同样生辰八字的人不在少数，若都依据玄学推理以后的命数岂不可笑。”

　　韩非听闻这样的对话，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去，“老师说的对，人的命数与否在自己，斯你若是将来因为自身原因一无所成，难不成要怪老天？”

　　年轻的声音含着笑意再次响起：“十多日不见，师兄的嘴皮子还是这么不饶人。”

　　韩非朗声大笑，在李斯身边的矮桌前坐下。

　　慕瑶被韩非提前制止在了门外并没有跟进去，此刻她只能守在门口悄悄朝里望着，见韩非在一位年长了自己一些的男子旁边坐下，又听他称呼那人为斯，大概也猜到了那人便是秦国未来丞相李斯了。

　　房间空间很大，四周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圈桌案，桌案上堆满了一摞摞竹简布帛。

　　房间中间摆了六排矮桌，每排两个矮桌，韩非和李斯的那一排在第二列右边，此时都已坐满，看来韩非今日是迟到了。

　　慕瑶在十多个弟子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熊负刍。

　　她倒是没有见过有史书记载他是旬子的弟子，看来这位楚国公子最后并没有成为荀子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

　　慕瑶目光又看向上首，矮桌前跪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他目光正看向韩非，眉眼含笑地捋了捋胡子。

　　“非今日迟到，下学后罚扫学堂。”
　　韩非起身行了一礼：“是，老师。”

　　原来古代也有要求学生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情，慕瑶收回视线，依靠在门框上仰头望天，无聊地绞着手指。眼下虽是寒冷冬日，但今日天空晴朗，阳光洒在身上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午后的微醺，再加上耳边的郎朗读书声，让人更加想要午睡，慕瑶目光巡视一圈，最后停留在不远处的竹林小榭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走了过去，双臂抱剑便顺势在长凳上躺下，不多时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今日的讲学结束。
　　学子们一个个陆续走了出来，没人注意到不远处小榭中睡觉的慕瑶。

　　最后走出来的是李斯，他抬头间便看到了不远处翘着二郎腿躺在小榭中的慕瑶，他踌躇间最后还是决定走过去叫醒她，“冬日寒冷，阿瑶姑娘莫要着凉了。”

　　慕瑶被吵醒，蓦然睁开眼睛，出现在头顶上方的正是李斯，她立刻坐了起来，捋了捋并不乱的鬓发，尴尬笑了一下。

　　李斯愣了一下，随后也笑道：“原来阿瑶姑娘也是会笑的！”
　　慕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女侍卫平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我自然是会笑的。”
　　李斯听闻慕瑶这话，爽朗一笑，“十多日不见，阿瑶姑娘似乎变得有趣了许多。”

　　这时，熊负刍也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慕瑶和李斯，他拿起门外的三把扫帚，喊慕瑶：“阿瑶，快来帮你家公子洒扫。”

　　慕瑶应了一声起身，走出两步，又回头对李斯说：“你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李斯看着慕瑶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逐渐明朗起来。

　　上首的旬卿还没有离开，抬眼看见慕瑶进来，捋着胡子笑着调侃：“韩小夫人今日又陪夫君来学堂啦？”

　　“韩小夫人？”慕瑶被这句话问的一头雾水，虽然历史名人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她很激动。可韩小夫人是个什么鬼？自己在他们眼里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是韩非的侍卫吗？怎么到旬卿嘴里却成了韩非的夫人了？

　　韩非接过熊负刍递上来的扫帚，脸上有些灼热，他假装愠怒：“老师，你怎的又调侃学生了？”

　　旬卿却笑的高深莫测，“诶，阿瑶是个好姑娘，能甘愿为你赴死的人，你可要珍惜。”

　　韩非看了慕瑶一眼，别扭地转身去扫地，嘴上却说道：“这里灰尘大，老师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旬卿哈哈大笑起来：“为师这就离开，不打扰你们小两口。”

　　慕瑶无语望屋顶，原来真实的荀子竟然这么幽默，作为老师带头磕C P。

　　小两口… …她可不敢和韩非成为小两口，将来若是改变不了他的结局，她岂不就成寡妇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你家公子一起洒扫。”熊负刍说着把手中扫帚递给慕瑶。
　　慕瑶被打断思绪回过神来，接过扫帚开始和他们一起打扫卫生。

　　有风自窗外吹了进来，吹起慕瑶额角的碎发，她抬手擦去额头薄汗，抬眼便看到了韩非方才所坐的矮桌前一卷展开的竹简，上面刻着的是工工整整的大篆体。

　　慕瑶在现代因为是历史老师，所以也学过一些古文字，于是好奇凑过去看，入眼的是：智术之士明察，听用，且烛重人之阴情；能法之士劲直，听用，且矫重人之奸行。

　　她眨了几下眼睛才想起来韩非这篇文章叫《孤愤》，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慕瑶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场穿越还是很值的，不仅见到了荀子，还能亲眼见到韩非亲手所写的《孤愤》原文，这可比那青铜镜有价值的多。

　　韩非无意中瞥见慕瑶，见她正认真看着自己的文章。
　　于是开口调侃：“你识字吗？”

　　“废话，我作为… … ”慕瑶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及时把老师两个字咽了下去。讪讪解释：“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学过一些。”

　　韩非听她这么说，突然阴阳怪气起来：“自古就没有几个女子能真正可以读书识字的，既然你父亲在你小时候如此善待你，那为何后来又把你卖进宫里去了？”

　　慕瑶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她又哪里会知道这个阿瑶被自己的父亲卖进宫里的原因，在这个男权至上重男轻女的时代，这个阿瑶在出生时没被掐死就已经是幸运了。

　　“记不清了，或许是因为家里穷苦，父亲才把我卖进宫里的。”
　　韩非扬唇冷笑一声，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埋头扫地。

　　慕瑶自然明白韩非这个冷笑是什么意思，他既然知道自己是韩桓惠王安排过来的眼线，就算自己说的再动听，他也不会信一个字的，只会觉得自己是心虚狡辩。

　　慕瑶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韩非解释清楚，不能一直任由他这么误会下去，这样是会耽误自己的任务的。

　　这时，熊负刍嬉皮笑脸挪到慕瑶身边，“原来阿瑶还识字，果然是本公子看上的人。”

　　“你确定你看上的是我不是我家公子？”虽然才穿越过来短短六天，但慕瑶早已听腻了他这些话。

　　心思被戳破，熊负刍讪讪一笑，拿着扫帚继续扫地去了。

　　韩非听见两人这样的对话，淡淡扫了一眼熊负刍，他自然也知道这楚国公子的真正心思，可他将来并不准备留在楚国，他是韩国人，自然是要回韩国的。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就已经把整间屋子打扫干净了。
　　三人相继走了出去，不远处站着一个黄衫少女，此时正看向三人这边。

　　熊负刍眼神一亮，随即唇角便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南香？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哥哥。”熊南香看见熊负刍，便小跑着扑了过来，后面跟着的冷脸侍卫也跟在她身后快步走了过来。

　　熊负刍却突然伸手抵住了熊南香的脑袋，“诶，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这么随便抱哥哥了。”

　　熊南香脸一红，看了一眼旁边的韩非和慕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