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第2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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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坂口安吾是一个定位有些特殊的律师，所以经常遇到一些特殊的案件。可是就算他所经历的其余所有的案件加起来，也没有【619虐童案】特殊。
那是一个从开局、到过程、到结局，都太过于特殊的案件，简直是步步泥潭，举步维艰。而阻碍坂口安吾前行的，正是那混杂的、难以去分辨清楚的“正确与正义”。
津岛夫人所做的事情是丑闻，于是她被自己的家族给放弃了，只是象征性的为她找了一个律师而已。而那个律师就是坂口安吾，一个刚刚毕业的新人律师，因为他的导师种田山头火的推荐拿到了这个委托。
虽然是新人律师，但是坂口安吾作为种田山头火的得意门生，其实不仅仅专业知识过硬，而且在学校的时候就通过特殊途径已经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所以坂口安吾的业务相当熟练，在成为了津岛夫人的辩护律师之后，他就开始用各种方法了解整个案情，收集证据查访证人。
不过就算如此，其实最开始的坂口安吾也没有想要去做到什么，他当时也只是让这个案子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而如果让案子按照法律条款就那样继续下去，毫无疑问津岛夫人是一定会入刑的，就像其他的虐童案元凶一样。
——直到坂口安吾在收集证据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和【619虐童案】中的重要证人太宰治接触了。
“你好……你就是妈妈的律师，坂口律师吗？”
16岁的少年在旁边银发警长的陪同之下，乖乖的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等待着他的到来，双手都有好好的放在膝盖上。见他进来也没有站起身，只是有些不安的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充满期待的看了过来。
脆弱，这就是坂口安吾对太宰治的第一印象。不过也没有办法吧？在没有想到中二病之前，看到一个瘦弱白皙的少年身上缠满了绷带，而且还有一只眼睛缠满了绷带，第一印象都会是如此吧？
更何况在坂口安吾知道自己处理的是什么案子的情况之下，更是会有这样的误解了。不过也不算是误解，毕竟那时的太宰治脸色确实太过惨白，看着就是一脸病容的样子。而那绷带后面的身体，或许没有伤口，但是灵魂一定布满了伤痕。
“坂口律师，你是来帮妈妈的吗？那些警察叔叔抓错人了，妈妈没有伤害我，你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对吧？”
这样仿佛一触即碎的少年，微微的扬起了他那瘦弱的脖子，仅仅是这个动作都让人觉得不安，让坂口安吾担心下一刻他的脖子会不会撑不住断掉了。这种感觉让进来的坂口安吾努力的收敛了身上的锋芒，生怕伤害到了这个少年。
“我需要具体了解一下情况，才能够知道能不能帮助你的母亲。所以津岛君，你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吗？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
虽然少年说自己的母亲被抓错了，但是坂口安吾在接触他之前已经去其他地方查证过了，能够证明那位母亲确实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也对自己的孩子有过虐待行为。证据非常充足，没有什么疑问，所以他这时听到少年的话，也只是以安抚他情绪为主，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承诺。
而听到坂口安吾这样说，少年不太明显的打量了他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很配合的说：“好哦，没有问题。”
少年看起来很配合，笑容也非常柔软，但是坂口安吾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反正少年愿意配合就好，这样想着，坂口安吾还是在他面前坐下，拿出了笔和纸准备记录——
“是这样的，我坦白，其实是我患有孟乔森综合症，故意让自己生病希望引起他人的注意，但不知道怎么的大家一直都认为是妈妈让我生病的……所以你们真的抓错人了哦！妈妈还一直非常有耐心的照顾我呢！”
——配合个鬼啊！
坂口安吾先是懵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陪护着太宰治的银发警长。然后那位警长干咳了一声，微微压低自己的身姿，轻声说道：“太宰，心理医生只检测出了你有微笑型抑郁症，没有孟乔森综合症。同样的，你的母亲也确实确诊了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
太宰？【堕罪】？这孩子不是叫做津岛修治吗？为什么要这样称呼他？
这样的疑问在心中一闪而过，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坂口安吾看见桌子对面的太宰治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对身边的长辈轻声细语的说：“可是我确实是故意让我自己生病的，我没有想到会因此让妈妈被抓起来……我已经知道这是不好的行为啦！以后不会啦！所以你们能再确认一下吗？”
压迫感很强的成年男性微微皱起了眉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发火一样，坂口安吾都忍不住吓了一跳。但是面对这样的警长先生少年却非常的淡定，面上只有非常正常的仿佛做了恶作剧闯祸之后的忐忑不安。
而警长先生最终也确实没有发火，反而情感复杂的说了这样一句：“太宰，你们的世界像我们这样愚笨的大人大概是确实无法参与的，但是大人也有大人的方法。比如说我，我会坚持自己的看法，绝对不会动摇的。”
你们？怎么听起来这位福泽先生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所谓的“我会坚持我自己的看法”，简直就像是被聪明的小孩糊弄多了，所以被锻炼出来了一些直觉呢……
坂口安吾默默的观察着眼前的两人，心里偷偷吐槽着。然后他就看见少年很委屈似的瘪了瘪嘴，又期待的看向了坂口安吾：“说到底福泽先生就是不相信我嘛……那么坂口律师呢？你愿意相信我吗？”
少年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那双鸢色的眸子虽然被绷带遮起来了一只，却依旧水润好看，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再加上那柔软的棕色卷发、精致的五官、以及肉肉的婴儿肥，整体看起来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可爱。
这样一个乖巧柔软的瓷娃娃期待的看着自己，软软的说着“你愿意相信我吗？”的话，除了那位看起来很心硬的警长以外，大概没有谁能够拒绝吧？
然而看起来很温和的坂口安吾，却在这时笑着扶了扶眼镜，说道：“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记得，孟乔森综合症的病人虽然很想让其他人认为自己生病了，却不会让别人认为自己患有孟乔森综合症？你这样直接告诉我你患有孟乔森综合症，我确实没有办法相信啊！”
被这样突然的质问了，坂口安吾以为接下来这个少年就会露出破绽来了，可是他却只看到少年顿了一下，就继续面上有些羞愧的说：“……这不是闯祸了吗？你们把妈妈抓起来了嘛，所以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我也只能承认了。”
……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坂口安吾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这一次，哪怕少年身上依旧缠满了绷带，但是坂口安吾也认真对待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翻开了自己的本子前面一页，询问道：“好吧！津岛君，既然你这样说，我们来核对一下细节吧……比如说你的病历里面有一年生日洗过胃，原因是食物中毒，是你母亲做的海盐蛋糕检测出了有毒物质。如果是你自己让自己生病的，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呀！那一次呀！”少年眨了一下眼睛，乖巧的回答说：“那一次妈妈在做蛋糕的时候中途离开了一下，我就在面团里面加了盐……我知道那个盐不是食用的，而是工业用途的。我只是有点好奇工业用途的盐和普通的盐味道有什么差别，而且那个蛋糕只会我自己吃，所以就试了一下。”
“是吗？那么这工业用途的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当然是买到的啦！从网上买的，用妈妈的账号。妈妈经常买东西，偶尔也会忘记自己有没有买某件物品，所以没有发现。”
“你不怕你的母亲收到盐了之后，自己使用了吗？”
“……是呀，现在想想确实不应该，我做错了呢。还好只有我自己中毒了，真是太幸运了！”
这样说着，少年还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非常可爱。然而坂口安吾一点都没有欣赏的心思，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年越发的可怕起来。他的回答速度虽然比较慢，仔细想想还是能发现他有思考的过程，但是依旧太自然了。居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破绽。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绝对不对劲。现在的坂口安吾也终于明白在问话之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孩子不对劲了——虐童案的受害者，在面对其他人询问案情具体情况的时候，是能够柔软的、看起来没有阴影的笑起来的吗？
微笑型抑郁症，坂口安吾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语。他突然就想起这个病症其实就是病人脸上带了一个微笑面具，其实内心在哭泣。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撒谎精啊！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而且毕竟不是事实，所以坂口安吾终究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他就继续这样试探道：“可是，这种盐并不是简单的网购就可以买到的哦！津岛夫人是用她的渠道特殊买到的，毕竟津岛夫人自己的家族也有些能力呢。”
“诶？居然买不到吗？”
少年一愣，这回双眸终于有一些波动和慌乱。不过紧跟，他又继续说道：“啊，我确实是用母亲的语气和舅舅他们联系，让他们帮我代购的，没有想到普通途径买不到啊……”
“骗你的，网上什么都可以买到，连卫星都能买到呢。所以你的母亲就是直接在网上购买的。”
这句话落下，用来接待坂口安吾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坂口安吾嘴角翘起，以一种欣赏的心态看着眼前的小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然后神情开始变化，终于从那柔软乖巧的表情变成恶狠狠的样子。那些绷带也不再让人感觉小孩脆弱了，反而给小孩带来了一种阴沉感。
不过这样的样子真实多了，也让人觉得舒服多了。所以原来，欺负难搞的小鬼这么让人开心的吗？
坂口安吾一边暗暗的谴责自己的坏心眼，一边愉悦的看向了眼前的少年。然后他发出了不解的声音：“你既然都和我这样说了，显然也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对我撒谎维护你的母亲啊？你被伤害了吧？”
然而听到坂口安吾这样说，面前的小鬼却突然又变得平静起来。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坂口安吾，说道：“我没有撒谎，确实是我自己让自己生病的，和母亲无关。”
“……为什么还要嘴硬？”愉悦的心情消失了，坂口安吾的笑容收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很痛苦吗？我们是来帮助你的呀！”
“……”
少年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摆出了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倒是他旁边的银发警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对他说道：“我们单独谈一下太宰的状况吧，坂口律师。”
于是坂口安吾终于才知道，原来少年是抱持着错误的观念，抱持着对母亲那份“扭曲的爱”的回应，才会自己欺骗自己，明明早就发现了真相，却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受伤害，自己只是生病了”。
就连骗他自己患有孟乔森综合症，也只是因为大家都说自己的母亲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所以顺着大家的说法紧急编出来的理由而已。甚至其实他自己并没有真的相信自己的母亲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还是最近才知道这两个名词的。
“——我不相信你们这群要伤害母亲的人。”他就是这么想的，于是虽然是很聪明的小孩，却眼睁睁的放过了真相。
“这可不行啊！”听到这个状况，虽然有些恶趣味但是其实很好心的坂口安吾担心起来：“这种错误的观点肯定要纠正啊！要不然他怎么样学会保护自己？”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警长以一种比较有压迫感的目光看着坂口安吾询问道。而虽然感受到了压迫感，坂口安吾却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告诉他这是错的啦！他被伤害了！要让他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的前提必须是知道这是伤害才对！”
“……是吗？那你就先这样做吧。”
警长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
于是——
“你被伤害了。”
接下来，坂口安吾开始经常来接触少年，想要让他清楚真实情况。
“你被你的母亲伤害了，这不是生病，这不是爱！”
他把自己能够找到的证据一一的摆在了太宰治面前，在这个过程中也越来越了解太宰治，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叫他太宰了，然后也跟着叫起了“太宰君”。
“你的母亲在伤害你，这是虐待！你能明白吗？你必须反抗，你不能再这样被对待了！”
他反复的强调，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明明其实已经收集足够了需要上法庭的证据，却依旧契而不舍的找到太宰治。不是为了什么关键的证据，仅仅只是为了让太宰治承认真相。
在这个过程之中，太宰治的反抗当然很剧烈。16岁的少年对坂口安吾张牙舞爪着，再也不见他们初见时候的乖巧：“才不是！妈妈是爱我的，妈妈最爱我了，妈妈怎么会伤害我呢？我只是生病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妈妈明明也很难过啊！”
——可是，那份爱是扭曲的啊！
这个纠正过程真的是很痛苦的，坂口安吾有时候看着太宰治的样子都觉得心疼。但是坂口安吾一点都不后悔，毕竟错误就是错误的，现在纠正他的错误，是为了让他以后能够更好。
所以哪怕感觉自己像是坏人，在带给这个孩子痛苦，坂口安吾也坚持着。只不过随着开庭的日期越来越近，他最后还是有些无奈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愿意承认呢？你——其实不是知道这一点的吗？”
坂口安吾最终还是妥协了，在开庭的前一天，他这样对太宰治说：“这样吧，太宰君，如果你愿意好好配合的话，虽然你的母亲伤害你的事实不能改变，但是她毕竟是生病了。我们不把她关到监狱里，而是让她去医院好好治疗，怎么样？”
“太宰君，生病了就应该好好治疗，如果不承认病症的话反而会耽误病情，这你是承认的吧？所以，如果你真正的想让你的母亲好起来的话，是不是就不要再不配合了？”
听到坂口安吾这样说，名字还是津岛修治的太宰治愣了一下，这一次终于没有急着反驳了。他安静的看着坂口安吾，询问道：“如果我的母亲真的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话，你要如何做才能让他们给我的母亲治病呢？”
哪怕到这个时候，都非常严谨的说“如果”啊……坂口安吾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最终还是妥协的说道：“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不能作为减轻刑罚的理由，所以需要找伴随着这个病症的其他的精神问题。幸运的是，在这一段时间我已经找到了。”
“所以接下来，因为你的母亲是在有一定精神问题的情况下对你进行虐待，所以不会进监狱，只会进疗养院。但是同样她也失去了对你的监护权，而且你患有严重的抑郁症，甚至有着自杀倾向，所以你需要在你父亲的监护下同样治疗。怎么样，这个结果你接受吗，太宰君？”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因为和太宰治的接触，坂口安吾已经不执着于让太宰治的母亲入刑了。眼前的小鬼虽然非常倔强，对自己的侦查也不配合，但是确实是一个可怜的少年，也是一个很爱自己的母亲的好孩子。坂口安吾到底还是好心，不想让少年的档案上面有着污点。
基于这样的考虑，其实坂口安吾早就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方案来。而且他的说法也很讲究，既然太宰治认为自己是生病，是这样的世界观，那么“为了不耽误生病就要承认有病，然后去治疗”的说法，也能让他松口吧？
这样想着的坂口安吾，却看到眼前的太宰治听到他的说法后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害怕，然后怯生生的问道：“……接下来，我会在我的父亲监护下治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坂口安吾看着他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你们毕竟是血缘最近的关系，除非他对你也有虐待行为，不然这个责任就必然会落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有对你什么不好吗？”
“……我答应下来的话，母亲就能接受治疗吗？”
然而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沉默了一会之后，这样问道。而坂口安吾皱了一下眉，暗暗留了一个心眼，然后说道：“是的，我可以帮你达到这个结果。”
“真的？你说好了？那好吧，那么我承认——我被我的母亲伤害了。”
太宰治终于松了口，虽然听他的话语，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不是进监狱而是治病所以顺着他们说话，但是终究是一个好的开始。于是坂口安吾终于松了一口气，微笑的说：“放心吧太宰君，交给我就好了！”
然而虽然意识到了不对，留了一个心眼，但是坂口安吾确实没有办法再改变结局了。于是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最正确的那个选项，却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太宰治掉入了新的地狱。
作者有话说第241章 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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