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恋》冷有佳

4、第 4 章

　　便利店里的电视机还开着，但明月和顾林这时都没心思去关注它正在播放的是什么节目。

　　柜台上的小方锅里盛放着各种食物，冒着腾腾热气，空调的暖风呼呼地吹着，连灯光也是暖色调的。

　　顾林双手交握坐在桌前，侧脸映着光，黑色的碎发散落在额前，轮廓干净利落。

　　“本来……”

　　他眉心微蹙，下颌也紧绷着，讷讷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本来我还在校门口的花店订了花的，可是进来的时候，我给忘了。”

　　那副懊恼的样子，就像是考试没考好的小孩，害怕自己会被家长责怪，所以站在家门口，迟迟不敢开门进屋。

　　顾林说出的这番话，明月并不感到意外。

　　在这之前，她已经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所以她以为自己的情绪不会有什么起伏，但真听到顾林的表白，她的心底还是轻颤了一下。

　　心情很复杂，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有紧张，有激动，好像还有几丝莫名的欣喜。

　　明月的睫毛扑闪了几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双藏在桌下的手，攥紧了衣角，手指绞来绞去。

　　见明月沉默着，顾林更慌了，他很怕会被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话说：“我觉得自己三观都挺正的，身高应该不算矮，长得也还行吧，大概……勉强能符合你找对象的标准？”

　　他极不自信，用的也是疑问的语气。

　　这话里的几个词听着很耳熟，但明月已经忘了这是她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她还纳闷，这么突然就提到了三观和长相呢？难道她的颜控属性这么早就暴露了？

　　明月抿了抿唇，斟酌着开了口：“我身边的朋友都谈恋爱了，老实说，我觉得我自己都分不清，我究竟是想和某个特定的人谈恋爱，还是只想谈恋爱。”

　　“你呢？”明月看向坐在对面惴惴不安的那个人，她说，“你可能也没分清吧……”

　　“不是的。”顾林的耳朵尖都是红红的，甚至不敢直视明月，但说出的话却很真诚：“我是只想和你谈恋爱的。”

　　只、想、和、你、谈、恋、爱。

　　这极具诱惑性的七个字，再加上那既温柔又深情的语气，明月的心脏不禁开始狂跳不止。

　　啊啊啊啊啊！明月在心里嚎叫！

　　曾经那个不善言辞的少年，为什么现在每说的一句话都会精准地击中她呢？

　　难道是顾林突然在这方面开窍了？

　　“我暂时还不能给你答案的，我得回去想清楚才行。”尽管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明月还是故作淡定地跟顾林解释，“我要是抱着一种只想恋爱的心态答应你，那对你多不公平啊，所以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回复你。”

　　没想到，顾林听了这话，只是说了句：“也没关系的。”

　　他对自己的容忍度这么高吗？明月有点惊讶，她试探着问：“如果我说，我现阶段只是想谈恋爱，根本无所谓对方是谁，你也不介意吗？”

　　“不介意。”

　　他的目光里全是炽热，鼓起勇气直勾勾地看向她：“所以你别急着拒绝我。”

　　他说：“你看，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圣诞过了，春节和情人节也不远了，有个对象送礼物应该也还不错。”

　　如果有了折中的办法，那就不容易被拒绝了吧，室友说必要时可以以退为进，顾林也不知道自己用得对不对。

　　他平时话很少，这时候倒是难得话多：“而且，现在不是经常有那种七日CP、三日情侣之类的活动嘛，就当只是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

　　明月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话，乍一听起来很卑微，明月的同情心都差点被勾了起来，可仔细一琢磨，这些话似乎又像是在忽悠人。

　　而且，这套路人的话，完全不像是顾林会说出来的话啊。

　　明月拨弄着耳边的头发，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没有……”顾林眼睛乱瞟，试图否认，“没跟谁学。”

　　“真的？”

　　顾林被明月看得一阵心虚，只好老实交代，说吃饭、送花和看演唱会都是他室友帮忙出的主意。

　　也是室友教他的，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人哄到手再说，感情可以等在一起之后再慢慢培养。

　　“噢！”明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如常，听不出喜怒，“原来，这些全部都是别人教你的？”

　　也对，要是没人在背后帮他出谋划策，他那个只会读书和踢球的榆木脑袋，又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明月记得，高中过平安夜时，总会有很多男生找各种借口去给心仪的女孩子送平安果。

　　都是青春懵懂的年纪，无关于恋不恋爱，他们只是由着自己的心意去送礼物，或者单纯想出个风头、耍个帅。

　　但顾林却没有跟过风。

　　每当晚自习课间，其他男生拿着平安果和奶茶去隔壁班敲窗户时，顾林都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明月去其他班串完门路过八班，从窗外瞥见了那个埋头刷题的身影，那时的她还在想，这个男生是不是没有恋爱神经，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表示过心意。

　　“对不起。”顾林无措地抓了抓头发，他不确定明月是不是不高兴了，只好努力为自己找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追人，只好跟着他们学。”

　　“但我可以保证，”他直视着她，眼里的情意不藏丝毫，“方法是教的，但心意确实都是真的。”

　　“我没骗你。”

　　“你要是不开心，我以后就不问他们了。”

　　明月被他这笨拙而又真挚的样子给逗乐了，捂着嘴笑个不停。

　　看她笑了，顾林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明月又问了：“你说你不会追人啊？”

　　顾林点点头。

　　“那你之前都是怎么谈恋爱的？都是别人追的你吗？”

　　“不是。”他挠着头，满脸通红，说话也开始结巴，“我、我还没谈过恋爱。”

　　还挺纯情的。明月想了，其实，这年头能找到一个长得好、性格好、三观正并且喜欢自己的男生，还挺不容易的。

　　明月无法否认，就当对象而言，顾林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咳咳咳，那先说好哦，”明月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跟顾林算，“我可是一个非常看重仪式感的人，像是表白、约会、公布朋友圈这些必须的流程，一个都不能缺的，还有各种纪念日和节日的小礼物，也都是不能少的，你如果不能接受的话……”

　　“接受。”没等明月说完，顾林就迫不及待地截断了她的话，“我都接受。”

　　只要是她，他好像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既然接受了，那你以后可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说我物质呀无理取闹呀什么的，更不能因为这些跟我吵架哦。”

　　他还是点头，说：“好。”

　　“行吧，那就先说这么多，很晚了，你该回去了，不然真的会被记晚归的。”说着，明月就站起了身。

　　顾林还没搞清楚状况，愣愣地跟着明月走出便利店。

　　“所以……”他颤声问，“你这是……答应了吗？”

　　“对啊。”

　　像是不敢相信，顾林又问了一遍：“那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

　　“对呀。”明月抬头，与他视线相交。

　　顿时，顾林心如擂鼓，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明月伸出手，在顾林眼前晃了晃。

　　顾林没动。

　　她扯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怎么了？你傻了呀？”

　　顾林这才缓过神来，牵起嘴角笑了，眉眼间尽是欣喜：“没有，只是太高兴了，像做梦一样。”

　　“快走吧。”明月拽着他的手臂把人拖着往前走，“再不回去，到时候错过了门禁，你今天晚上就得露宿街头了，到时候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看你还怎么做梦。”

　　顾林笑着，任由明月拉着他走。

　　昏黄的路灯照着路上的两个人影，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树叶在沙沙作响，一声又一声，抓挠着悸动的心，让人又痒又欢喜。

　　寒意全被喜悦和兴奋驱散，秋冬的冷风似乎也不那么冷了，迎面吹来的，全是春暖花开的气息。

　　冬天埋下的种子，等到春日里，会抽出嫩芽，开出漂亮的花。

　　多年前的一份喜欢，等到今天，也总算有了结果。

　　顾林看着身旁的女孩：“明月。”

　　“嗯？”

　　“明月。”

　　“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叫叫你。”

　　“憨憨。”

　　地面上的两个影子被无限地拉长，夜色融融，月光也温柔，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颗星星里都藏着一个浪漫的秘密。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不理智——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明月还是化了两个小时的妆去见他。

　　虽然原本想着只是一起去看个演唱会而已，绝对不会和他发展的，但等回来时，明月确确实实已经脱单了 。

　　夜晚总会有很多神奇的事情——

　　有人捡到星星，也有人抓到月亮。

　　那是，他守望了好几年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