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恋》冷有佳

2、第 2 章

　　明月出生在一个叫嘉川的小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在那里读的。

　　高中时，明月的成绩还不错，被分在了年级里最好的文科班七班，隔壁紧挨着的就是八班，也就是理科里的尖子班。

　　作为一个文科班，七班自然拥有着文科班的普遍特质，那就是——男生人数少得可怜，学校开运动会时，班上甚至连参加男子四乘一百米接力赛的人都凑不齐，就更别提什么篮球赛和足球赛了。

　　每次七班有搬桌子和搬体育器材之类的体力活，隔壁八班的班主任都会主动让他们班的男生过来帮忙。

　　一来二去，两个班的同学都混熟了，像踏青爬山这些活动，两个班也总是会一块儿走，他们还拉了一个大群，群名就叫“杂七杂八”。

　　明月对顾林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她记得，顾林的足球踢得好，每一年的足球比赛，他都是八班的前锋。

　　男足比赛一直跟七班无缘，因为七班班上的男生人数远远不够组队的。但两个班的关系好，八班有比赛时，七班的同学也经常会跟着去操场加油助威。

　　明月当然也不例外。

　　她坐在看台上，双手张开放在嘴边，和周围的同学们一起有节奏地喊着：“八班，加油！八班，加油！”

　　顾林平时话不多，是个很腼腆的男生，但到了足球场上，他整个人就活跃了起来。

　　他穿着班级统一定制的白色棱形格纹球衣，在绿茵场上尽情地跳跃和奔跑，带着球，灵活地突破对方的防线，然后一脚飞射。

　　一举一动，都是“意气风发”这四个字的写照。

　　终场的哨声吹响，迎接胜利的欢呼声也随之响起。

　　顾林双手扶膝，深深地喘息着，缓了缓，才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接过同学递来的瓶装水，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向场边走，眼睛时不时朝看台的方向望去，但很快又会将头低下，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除了擅长足球，顾林的学习成绩也很好，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的年级表彰大会上，明月总能听见顾林的名字。

　　然而，明月也清楚地记得，毕业后的班级聚餐会上，有人提起过顾林。

　　他们说他没发挥好，高考成绩不太理想，已经选择了复读。

　　明月听到那些话时，内心也在为顾林感到惋惜。

　　除了惋惜，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后来啊，大概是距离变远了，高中毕业之后，大家都很默契地开始减少联系，曾经消息不断的群聊，也渐渐沉寂，没有人再继续发言。

　　明月不知道顾林的去向，更不了解他的近况。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顾林考来了理工大学啊。

　　挺好的，看样子，他复读的那一年，没被辜负。

　　车子已经骑到了师大的西门，明月收回思绪，把单车推到停放点，锁好，然后去旁边的小吃街打包自己的晚饭，路过便利店时，又进去买了一大袋零食。

　　回到宿舍的明月，心情久久还不能平静。

　　事情的走向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她想的是，既然对这个叫“偏有意”的人有了好感，那就去见见真人，如果各方面的条件都还不错的话，顺理成章地发展一下也是可以的。

　　她都大三了，再不抓点紧，这辈子估计是谈不上校园恋爱了。

　　但是现在，突然发现跟自己写了三个月信的“偏有意”，居然是她高中时就认识的顾林。

　　好奇怪啊，难道……真的要吃窝边草吗？

　　明月吃着打包回来的牛肉炒粉，忽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单纯地认错人了而已。

　　也许……那个人其实不是顾林，只是长得像呢。

　　明月放下筷子，拿过手机开始求证。

　　她记得自己以前加过顾林的企鹅号，只是没怎么聊过天。

　　明月在企鹅的好友列表里翻到顾林，点进资料卡片一看——

　　昵称：偏有意。

　　好吧，看来她眼神还挺好的，没认错人，那个人就是顾林。

　　那……顾林知道跟他写信的“明月”就是她吗？

　　如果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该去提醒一下？

　　如果他知道……那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跟她写信和聊天的呢？

　　一碗牛肉炒粉见了底，明月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明月洗漱完躺到床上，想起顾林下午发来的消息她还没回。

　　点进微信，却发现消息列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小红点。

　　是顾林。

　　他说：【我们见一面吧，明月。】

　　-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的早晨，室友们通常都会睡懒觉，明月也是。

　　但是今天，为了赴某个人的约，她不得不早早就爬起来化妆。

　　室友都还没起床，寝室里的大灯不能开，明月坐到自己桌前，打开带灯的化妆镜，又开了一盏小台灯，开始各种涂涂抹抹。

　　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化完全妆，明月准备再给自己搞一个温柔甜美风的发带编发。

　　“不对呀……”头发编到一半时，明月忽然意识到，她只不过是去见个老同学而已，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打扮自己啊？

　　打扮得太隆重，倒显得她多么重视这次见面似的……

　　哼！她才不要让顾林觉得她有特别想跟他见面呢。

　　她才没有！一点也没有！

　　况且，高中时管得严，根本不允许女生化妆，她素颜朝天的样子顾林也不是没见过。

　　算了算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明月把编到一半的头发拆掉，扎了个最简单的丸子头。

　　丸子头扎好，明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觉得不太好。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得让顾林看看，她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只会梳万年不变的高马尾的她了！

　　现在的她，可是个精致girl！

　　明月突然来了斗志，三下五除二把丸子头拆掉，重新开始捯饬。

　　-

　　两人约了十一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粤式茶餐厅吃饭，明月紧赶慢赶，出门的时候却已经十点五十一分。

　　迟到是必然的，明月索性放慢了步子，不慌不忙地走着。

　　昨天晚上，他们只商量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聊来聊去也没能聊到对方的身份。

　　路上，明月还在想，等会见到顾林时她该怎么表现才好。

　　是该故作震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几眼，随即感慨一句：“啊！怎么是你？”

　　还是，做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淡定而深沉地朝对方点点头，然后说：“我早就猜到是你了。”

　　似乎，不管怎样表现，都会有些尴尬啊！

　　明月扶额，站在路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抬脚走进餐厅。

　　顾林应该到得很早，已经选好位置坐下，明月一进门就看见了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纯色的圆领毛衣，坐在那里，安静，温润，依稀还是从前那副少年气的模样。

　　“嗨！”明月走过去，很自然地挥挥手打招呼。

　　原来，真的见了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呀，嗐，白担心了一路。

　　顾林望过来，定定地看了明月几秒，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等了太久，他都以为她不来见他了。

　　还好，她来了。

　　对于她的到来，顾林好像并没有感到意外，明月诧异道：“你知道是我啊？”

　　他还是笑着，点头，说：“知道。”

　　“什么时候？该不会……”明月取下包包，拉开椅子坐下，猜测道，“你昨天在奶茶店的时候就看到我了吧？”

　　顾林偏过头，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对。”

　　她跟高中时很不一样了，更出挑了，也更会打扮了，但他还是一眼就从人堆里认出了她。

　　“整个店里，就只有你在用一种打探的眼神盯着我，还故弄玄虚地用册子遮住半张脸……”

　　这句话说到后半截，顾林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似乎是怕自己的用词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会让明月不高兴。

　　“哈哈哈……”明月尬笑两声，原来她当时的动作居然有那么夸张，好囧哦，她得转移一下话题，“点菜了吗？我早饭都没吃，好饿。”

　　顾林把菜单推到明月面前：“你点就好，我没什么忌口的。”

　　“好呀。”明月接过菜单，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随手点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菜。

　　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汤汁浓郁的牛腩筋煲、Q弹的咖喱鱼蛋、会爆浆的熔岩漏奶滑就都被端上桌了。

　　面对诱人的美食，明月也不再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

　　顾林倒是吃得挺斯文的，还时不时贴心地往明月的杯子里加水。

　　“我都不知道你考来溪北了，没想到随便报名了一个活动就遇上你了，还挺巧的。”明月连吃了好几块肉，拿来餐巾纸擦擦嘴，准备歇一会再继续吃。

　　“是很巧，我……”顾林抬眼，直直地撞进明月的眸子里，他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像是害羞似的，迅速将视线移开，说起来话来也磕磕巴巴的，“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这种活动。”

　　高中时，学校的文学社也办过书信漂流活动，明月说她才不要跟陌生人写信，太傻了。

　　顾林从七班的教室外经过时，听到明月这样说过，他就一直记到现在。

　　“嗐。”明月无奈地笑了笑，“我本来也不想参加的，都是我那几个室友怂恿的，她们还指望着我能通过这个活动找到男朋友呢。”

　　听到这话，顾林默默放下了筷子，鼓起勇气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那、那你找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

　　“标准啊……”明月想了想，很老实地说，“我好像没什么固定的标准，也可能是暂时没想到吧。”

　　顾林开始举例：“长相？身高？学历？家庭？”

　　“这些都不是我的标准。”明月摇头，认真道，“我觉得，还是安全感更重要吧。”

　　顾林：“……”

　　他想说，你在报名表上明明就强调了身高和长相的，怎么这会儿又变了呢。

　　但他不敢说，怕露馅。

　　“嗯。”顾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安全感很重要，如果我有女朋友，我一定会对她好，不瞒她，不骗她，努力给她安全感。”

　　明月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向顾林透来赞许的目光：“那很好啊。”

　　“这就算好了吗？”顾林眼眸一转，微微抬头，“如果我再好一点，我就来应聘你的男朋友了。”

　　“额……”

　　妈呀，怎么越聊越暧昧了，明月转过头，捂着脸，想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