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宗门要完蛋》余去非

50、娘亲

　　清星浮在虚无的空间里，紧闭双眼，心随意动，再次回到之前幻境里的凡尘界。

　　双脚踩在地上有一种踏实感，城外的空地上，熄灭的火堆还冒着一缕青烟。围观的众人扶着亲朋好友狼狈的从清星身边路过，没有感知到清星的存在。

　　那几个道士爬起来后通通逃窜走了，只有一个背着领头的道士往城外那座最高的山峰一步步艰难的走着。

　　审判结束，这起审判的始作俑者与跟随者，谁也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清星轻叹一声，跟着人群往城里的方向走去，过去的记忆通通回来，她记得进城后，还需要右拐两次，左拐一次，才能回到自己最初的家。

　　走了没多久，清星就到了。

　　大门敞开，石墙镂空照壁遮挡一切，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一个环境，门外的两只石狮子都染上一分悲怆的神色。

　　清星在外站了许久许久，就那么一直盯着这道门看着。

　　直到，一个消瘦虚弱的人扶着墙一步步摸着往外走，那人脚下被门槛绊倒差点摔倒，清星心念瞬间过去扶住她。

　　消瘦妇人摸着清星的双手，又顺着手臂摸上她的脸颊，头发。过了会儿，才温柔笑着说：“姑娘，谢谢你。”

　　是娘亲！清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依旧却虚弱病如西施的妇人，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温婉爱笑的娘亲。

　　娘亲她眼睛看不见，可是早晨她被抱出城外的时候，娘亲的眼睛还好好的。

　　清星紧紧握住娘亲的双手，一颗颗滚烫的泪无声掉落砸进地上。

　　娘亲感知到不对劲，关切的问说：“姑娘，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发生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清星的声音有点哽咽。

　　然而听到清星的声音，娘亲有瞬间的愣神，她伸手抚上清星的脸颊，囔囔道：“姑娘与我们蓁蓁的声音真像，不知道我家蓁蓁现在怎么样了。”

　　清星吸了吸鼻子，稳住声线温柔道：“蓁蓁她非常好，她被仙人收走当徒弟了。”

　　娘亲你不要担心。

　　最后一句清星是在心底默默说道。

　　“真的吗？我们的蓁蓁被仙人收走当徒弟了。”娘亲重复念叨了一句，脸上带了一点欣慰的笑，“愿我们蓁蓁以后都平安顺遂，也多谢姑娘的告知。”

　　清星使劲点头，缓缓开口：“她以后一定会平安顺遂。”

　　又站了许久，清星扶着娘亲回屋休息。

　　三日后，余府大门挂上了白灯笼。清星站在余府对面的一处墙上，哭的不能自己，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臂弯处，就像一朵蘑菇。

　　清星哭累了，哭到睡着，醒来后就出了须弥幻境，只是脸颊上还有泪水的痕迹。

　　她抬眼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有数字一的标识，那说明她是第一个走出须弥幻境的试炼者。

　　清星牵了牵嘴角，勉强笑了笑。

　　围观云水镜的人们也都发现清星已经走出须弥幻境，只是却看不到她灿烂的笑，瞬间也明白过来，须弥幻境里的心魔，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第一个在幻境走出来的人也都花了整整十日。

　　如果不是第二个走出来后将会关闭须弥幻境，那剩下的这些人，将有可能一辈子走不出来。

　　让人毛骨悚然的幻境。

　　试炼场的高台上今日多了昆仑掌门江传玺与另外两位长老。

　　有掌门在，范九书不好太过为老不尊，只传音给石素清与李无回炫耀道：“还是我看上的徒儿最厉害吧！”

　　石素清不理会范九书，但在内心已经在骂自家徒弟：明明就是个傻小子，居然有心魔走不出来！

　　同时她也担心，自己徒弟的心魔对他之后的修行会有所影响。

　　江传玺目光冷峻，他盯着清星看了会，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片刻后，目光继续落在曲无缺身上。

　　他终究还是来了……

　　云水镜里的曲无缺眉头紧锁，没有往日里的从容，似乎遇上非常痛苦的事情。

　　参与试炼的修士们，虽然都闭着眼睛，但人们都看的出来，这些人遇上的心魔或者执念都是内心深处最渴望的那部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痛苦，有愉悦，有忐忑，有愤怒等等各种情绪波动较大的表情。

　　唯一例外的那个是朝景，他脸上的神色特别平和，就像是睡着了那般。

　　与在一旁的江若寒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江若寒闭着眼，与平日的冷峻对比，脸上的线条都柔和许多。他脸上的表情有着急，慌乱以及一些忧愁。

　　他的须弥幻境里，回到了八岁娘亲重病的那年。

　　昆仑山上的风很狂，雪很大，特别的冷，尤其是浮玉峰。

　　娘亲的病一日重过一日，他给在外的父亲送去几十封的传音信没有得到一点回复，就连传讯玉简都不曾打开过。

　　江若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九书，无回师伯来帮忙看过全部都摇头而去，素清师叔帮忙去蓬莱找医仙，可是昆仑与蓬莱距离多远，一来一回需要好久好久。

　　他守在娘亲的床前，不敢离去，不敢合眼，就害怕等他回来或者醒来，娘亲再也不见了。

　　赵无畏说过要帮他守着娘亲，他拒绝了。他想要娘亲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自己，可是娘亲没有醒来过。

　　江若寒搬来一个小马扎，就蹲坐在娘亲的床前，握着她的手，一动也不动。

　　一日又一日，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几天亦或者几个月，江若寒没有了概念，只知道来娘亲这看她的人越来越越少，只有赵无畏偶尔会带着小小的顾朝景来看看他。

　　他似乎也有一些坦然接受，虽然娘亲没有醒过来，但是可以这样陪着娘亲好像也可以。

　　江若寒笑了，这是娘亲生病后，他第一次笑。

　　门外传来咕咕的声音，江若寒回过头看了眼，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人紧紧盯着他看。

　　因为背光，江若寒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他知道，昆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需要坐轮椅的人。

　　江若寒没有害怕，只是有些好奇的询问：“你是谁？”

　　夜鸦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

　　过了许久，曲无缺才缓缓道：“她的儿子。”

　　“谁？我娘亲吗？”江若寒侧首看向躺在床上的娘亲，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对，娘亲的儿子是我，不是你，你到底是谁？”

　　“江若寒，你该醒过来，她已经不在了。”曲无缺没有回答江若寒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叫他醒来。

　　其实曲无缺已经从自己的须弥幻境里走出来，只是他知道江若寒没有那么容易成功，便强行进入到江若寒的须弥幻境，叫醒他。

　　“你认识我？”江若寒觉得奇怪，但是他听到曲无缺说“她已经不在了”时非常愤怒，“你瞎说，娘亲她还在，她一直都在！”

　　说话的同时，江若寒扑向自己娘亲的怀里，只是下一刻，娘亲就如同尘烟一般被风吹走。

　　八岁的江若寒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娘亲真的不在了。

　　他抓起桌子上的长剑，跌跌撞撞就往外冲，长剑没入曲无缺的身体，贯穿而过。

　　“你还我娘亲！！”

　　江若寒穿过曲无缺的身体，冲到院外的时候，他长大了，八岁的江若寒瞬间变成长大的样子，他的剑掉落在地上，双手颤抖。

　　良久，江若寒才囔囔自语：“你为什么要跟那个人一样，非要叫我醒来。”

　　云水镜再次亮出白光，第二位修士试炼成功，须弥幻境完全解除。

　　修士们陆陆续续清醒过来，脸上的神色有放松有懊恼，但大多都有大梦一场的惆怅感。

　　昆仑弟子们帮忙查看醒来修士的身体情况，一一检查过去，只有朝景还未清醒过来，连忙喊掌门与几位长老。

　　石素清一脸担忧，最先赶到。她伸手抚在朝景的头顶，脸上的神情由担忧一点点转化为愤怒，一掌盖在朝景的脑袋，大声吼道：“顾朝景，给老娘醒过来！”

　　“啊，师父不要打我！”朝景瞬间睁开双眼，蹦的老高，远远躲了起来。

　　石素清看着活蹦乱跳的朝景，瞬间松了一口气。

　　朝景没有执念，没有心魔，所以并未进入须弥幻境，只是深深睡了一觉。

　　剑心试炼最后一关结束，最后的优胜者是清星与江若寒。

　　李无回看了眼掌门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便自己清了清嗓子，宣布接下来的授课安排。

　　衔草堂，修士一百三十九人，授课时间三个月，由石素清教一些简单的术法。
　　雪庐，修士两百六十九人，授课时间六个月，由孙长老教一些简单的剑招。
　　临渊阁，修士九十八人，授课时间一年，由李无回教昆仑剑法，范九叔教自己独家术法。

　　衔草堂与雪庐在主峰，临渊阁在李无回的四明峰，剑心冢归属浮玉峰。

　　喜乐，赵无畏会去衔草堂。师兄，洛川，大黄，还有朝景，曲无缺与影，以及辛夷和钱琴琴都要去临渊阁。

　　清星在心里默念各人的去处，发现他们都有人作陪才稍稍安心。

　　环顾一圈，她看到辛夷已经穿上昆仑的校服，想来是应该已经成为李长老的徒弟，清星也替她开心。

　　李无回还在絮絮叨叨说一些昆仑的规矩，底下的弟子开始自己聊自己的。

　　沈淮风撞了下清星的胳膊问她：“你在须弥幻境里哭了。”

　　“嗯，我看到阿娘……”清星依旧有些惆怅。

　　阿娘？老头从来没有说过小星星亲人的事情，且清星被带回来时才一岁多点的小肉团，五感皆失，听不见，看不到也不会说话。

　　还是师姐经过细心医治才渐渐好起来。

　　怎么现在冒出来一个阿娘？

　　沈淮风不理解也不明白，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好伸手拍了拍清星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

　　清星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收效甚微，因此也没有听到周边人对她与江若寒要进剑心冢的好奇。

　　衔草堂，雪庐以及临渊阁三处授课的地方时间以及内容都说的清清楚楚，独独剑心冢一句不提。

　　剑心冢的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发现更多的信息。

　　“你们知道昆仑剑心冢的事情吗？”
　　“剑心冢不是在他们掌门的浮玉峰？听说他们自己昆仑的弟子都不一定能进去。”
　　“那个云栖风清的小姑娘还挺厉害，不仅打败逍遥派的司空照，就连曲家那个足智近妖的少主不是都没赢嘛……”
　　“别说那个瘸子，你自己愿意找麻烦，我们可不想。”
　　“……”

　　交谈声嘎然而止，清星才疑惑的朝四周看了看，有点像是被抓包的犯错小孩，她看了一圈才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

　　“怎么了吗？”清星有些怪异的看向沈淮风，悄声问道。

　　沈淮风无奈叹气，他前面都叫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周围安静了才有所察觉。

　　沈淮风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喏，那老头要带你跟江若寒去剑心冢。”

　　这么快的吗？

　　清星顺着师兄指的方向，果然看见江若寒与江传玺一前一后的站着等自己。

　　不想让人等太久，清星忙朝江若寒的方向匆匆赶过去，才走到江若寒身边，只见江传玺一挥衣袖，她与江若寒就一起被带到浮玉峰的剑心冢。

　　剑心冢厚重的青铜大门缓缓开启，一股力量把两人往里拉。

　　砰的一声，青铜大门再次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