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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再见谢云 ...

  •   谢宴川瞳孔骤缩,厉声喝道:“快退!”
      李一反应奇快,一把拽住宋生向后暴退——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转瞬便伸出数只黑气缭绕的鬼手!

      云稚随即以真气凝成结界,将众人牢牢护在结界之中。
      鬼气滔天!

      任天行面色惨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谢宴川用银簪划破指尖,指尖翻飞不停。那鬼气愈发浓郁,不停地撞击着云稚布下的结界。云稚本就受创在先,此时面色愈发苍白。

      “生生之类,莫不隶之——阵起!”
      只见谢宴川单膝跪地,将掌中法阵狠狠掼于阵中!顷刻间,一道血光冲天而起,谢宴川随之闷哼一声,唇线紧抿。他单手撑地,缓了口气,轻轻地道:“洞天六宫,周一万里。原来,这里是罗酆山。”

      就像只要提起云搀山,世人便会想起上陵宗一样,提起罗酆山,世人便会想起那令所有修仙者都会闻之色变的存在——万鬼窟。因为罗酆山,正是万鬼窟的入口所在。

      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且不论众人早已在方才破阵中消耗巨大,想再破阵,已算得上天方夜谭。即便是他们歪打正着破掉了,这里是万鬼窟的地界儿,破阵的动静绝不会小,势必会惊动鬼修。
      六人中,一个上陵宗的宗主,一个上陵宗的长老,一个人间的皇子,一个乐宗的宗主——这份量,足够让那帮鬼修倾巢而出了。

      任天行吓得险些站不稳,谢宴川竟然还有闲心打趣,道:“咱们此番下山,本也是为了去万鬼窟给宋生弄点儿草药,现在看来,也算得上是殊途同归了。”
      宋生在心里暗自崩溃道:“这怎么能一样啊师尊!!!”
      众人的内心有多崩溃,谢宴川着实没力气去想了。他的喉头滚了半晌,似是在忍耐什么,却终究忍耐不下,遂用手掩住唇角,转瞬之间,便有鲜红之色从指缝间蜿蜒而下。

      “师尊!”云稚见谢宴川吐血,什么旁的都顾不上想,骤然乱了方寸。漫天鬼气寻到机会一拥而上!结界,危在旦夕!
      李一和乐言连忙咬牙撑住结界!

      “别分心。”谢宴川随手抹掉血迹,“我不打紧。”
      谢宴川话音才落,任天行那熟悉的琴音便再次响起,为众人稳固神魂。只是方才为了破阵,任天行强行催动上古秘籍《归去来》,此刻受了反噬,内伤颇重,连带着琴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宋生颤抖着道:“师尊,阵眼的位置……”
      谢宴川闭了下眼,道:“我探不出。”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任天行曾说过,谢宴川是仙家公认的阵法第一人——这话并不是恭维。上陵宗是修仙界第一宗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长老的。即便谢宴川不伦不类,在这修剑大宗因阵法符箓受封长老,也绝不是个花架子。
      连谢宴川都摸不透的阵,当今世上,怕是无人能破了。

      宋生惨白着脸道:“我感觉这个阵,在扯着我的神魂,就像之前附身在药童身上一般。可我分明没有附在任何人身上……”

      任天行的琴声并没有让众人好过多少,结界开始有了裂纹,云稚的眼底布满血丝,胸腑间血气翻涌而上,他生咽了一口血下去。
      他们……皆已是强弩之末了。

      突然,琴音停了下来,脆弱的结界之内响起了任天行的一声叹息:
      “谢十九。”
      谢宴川转头看向任天行。

      结界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任天行面色苍白,嘴唇却是鲜红之色。身后黑雾滔天,他的嘴角却不合时宜的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把手虚搭在琴弦上,看着仍半跪在地的谢宴川,像是在俯视一只虚弱的蝼蚁,神色似嘲似哀,道:“有的时候,人的胆子可以小一点的。”

      还不待众人反应出任天行葫芦里突然卖得是什么药,任天行便已落手于弦。仍是熟悉的信手一拨,指尖所奏之乐却不是那难听到人神共愤的凝魂之曲。恰恰相反,这次的曲子竟如仙乐般悦耳动听。
      分明只是几个音符,一段曲子,却教人犹如置身仙云之间,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致命的毒药,往往被包裹在甜蜜的糖衣里。

      谢宴川神魂最弱,此时受到的影响最大,青筋从他布满冷汗的额头一路爆到颈间。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任天行,嘴唇翕张了半晌,却半个字也说不来了。

      “世人皆知我出身乐神部,连我自己都差点儿忘了,我本是修习乐杀之人。它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我已经很久不曾弹过它了,今日,便用它为诸位送行罢。”
      任天行冷笑一声,道:“《葬仙》——起!”

      随着任天行话音落下,“嘭”地一声,结界在内外冲击之下骤然破碎!
      任天行的背叛让所有人始料不及,乐言和李一瞬间倒下!

      乐言红着眼,挣扎着挪向任天行,嘶吼道:“任天行,你在做什么?!”
      还有更多的话没说出口——

      你教我收敛妖气,与人为善。
      你教我何谓道心,教我百折不挠,宁死捍卫心中之道。
      为什么……

      任天行却对乐言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而在结界破碎的一刹那,云稚感觉到黑雾之中转瞬便凝出了重重鬼手,在撕扯着他的三魂七魄。而他根本无力反抗。
      他虽然不曾想过最后关头会被任天行在背后捅上一刀,但事情发生了,他无暇计较。他只是在心里默叹了一句:“看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以及,
      如果这便是生命中最后的时刻,至少他还能再做一件事——

      云稚骤然爆发出一股子力气,疾步跑到谢宴川的身边。

      谢宴川仍是安静地半跪在那里,头微微垂着。
      云稚跪在了谢宴川的对面。谢宴川的神智尚有一丝清明,他的目光依旧平和,看着眼前狼狈的青年。

      云稚扳起谢宴川的脸,就这样吻了下去。

      说是什么滋味儿——他太紧张,也太生涩了,尝不出来。只感觉到口齿间尽是斑驳血气,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谢宴川的。
      这种感觉是如此神奇而美妙,云稚突然心生贪念——他想多活一会儿。他想再多感受一会儿这个人干裂的唇……和自己心里那把怦然的火。

      地上法阵猩红,转得人头晕。周身鬼气缭绕,无数鬼手撕扯神魂,更是叫人生不如死。他和谢云曾在比这更凶险、更诡谲的所在并肩作战。
      天上人间,千载倏忽而过,他这颗木头脑袋竟在此时才幡然醒悟……原来,他错过了这个人,这么多年。

      云稚将这副单薄身躯搂入怀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谢宴川耳边轻轻地道:“谢宴川,如果我们能活下来……”

      他来不及说完剩下的半句话,便再也无力支撑,跌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

      *
      谁在握着云搀?
      ——这是云稚神智回复清明后的第一个想法。

      那是一只极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的手。
      云搀剑看着纤薄轻巧,灵动如云,即便是修行不深的小修士拿着也毫不吃力,实则重得很。少年谢云曾经拿着云搀在茅草屋顶晒太阳,一人一剑,愣是把那风雨飘摇的小屋给压塌了。而这只手握着云搀,却把玩得风生水起,且看起来对把玩云搀这件事十分熟络,是个惯犯。

      是谢宴川吗?
      不是。
      云稚不会不认得谢宴川的手。更何况,这只手缠满了黑压压的鬼气。

      难道是鬼修?
      云稚这边正在胡思乱琢磨,便听这手的主人开口了:“喂——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的声音十分暗哑,并不好听。听语气,年纪也不大,只是看不见这人的脸。
      云稚想到这里,突然哽住了。

      ——为什么看不见?
      因为他,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只怕是又进到什么幻阵里了。
      至少还活着。
      云稚一口气没松下,又担忧起来——不知师尊如何了。

      “唔……”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恼,“我在想,怎么才能杀掉你。”
      这是……谢宴川的声音!

      云稚很想让这位仁兄把头抬起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现在只想看一眼谢宴川是否安好,只一眼就好。
      那人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并不抬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云搀,懒洋洋地道:“哦,那祝你成功。”

      这人又把玩了一会儿云搀,大抵是玩得无趣了,把云搀随手搁在一块石头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往外面走。
      云稚这才发觉,这个人方才呆着的地方,竟是之前他们被乐言塞进来的石洞。只是这里的石头看起来十分平整干净,不似方才布满了苔藓和蛛网。不知是这些石头太新了,还是把原本又脏又旧的石头打扫干净了。

      那人走到门口,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层透明的结界,被挡了回来。那人很有几分意外,“嘶”了一声,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手指捻了个法决,伸手去烙那层结界。结界纹丝不动。
      那人终于舍得看向洞外的那人了,道:“诶?不错嘛。”

      随着那人的视线,云稚终于看到了谢宴川……不,不是谢宴川。

      一个青年身着玄衣,正坐在石台上。身量欣长,墨发半束,好看的手指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条在地上比比划划。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和煦的日光将他面上精致的白银面具映得光华璀璨。

      这青年,分明是……
      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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